并不是在自己家里，也不是在宿舍，林依然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做了个噩梦，梦她又回到了几个月前，梦到父母精打细算的嘴脸，她站在一旁，像个货物一般供人挑选，相比于其他“货物”，她干活只能算中等，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识得几个字。
可惜识字没用，他们需要一个会养家糊口生儿育女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只会看书识字的文化人。
她梦见自己被成交了，被一个三十多岁有两个儿子的中年人买过去，中年人说，他儿子正好上六年级，她是年纪第一，肯定能教好他儿子。
穆然从睡梦中睁眼，倏的坐起来，胸口还在疯狂的跳动，那是深深的恐惧。
随意起身，简单的漱口，顾依旧家的东西太贵了，甚至打开水龙头都是亵渎，简单的穿戴整齐，忽而发觉这里不是学校，起的那么早也无事可做。
打开门，大厅的灯依旧亮着，墙上挂着的钟显示是五点钟，邱玉泽站在沙发旁边，低头偶尔和坐在沙发上的人谈话，远远的，一些字眼传入了耳朵。
“易家的话着手去做，不用顾着我……嗯，小依现在不上心，尽管做，尤其是易瀚，我不说你也明白我的意思。”
沙发上坐着的人是谁？
林依然猜，是顾依旧的爸爸，传闻里顾家的总裁。
邱玉泽抬眼轻笑，瞥见了林依然，随后躬身道：“老板，林小姐醒了，有什么事的话，可以现在问，小姐要睡到八点多才会醒。”
言下之意，顾依旧不在，想问什么都可以。
“嗯，”顾宁起身，嘴唇微抿。
林依然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人，眉眼和林依然有些相似，眼神淡漠气质内敛，一眼看过去便是无法亲近，林依然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又稳住心神，礼貌的微微欠身。
“叔叔好，我是顾依旧的朋友，我叫林依然。”殊不知，她此时借着衣摆的手已经冒了冷汗。
记得昨天晚上在车上，管家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她的眼神，那种被人看透的感觉让她心惊，管家尚有这等压迫，那么作为主人家的顾宁，林依然自问无所遁形。
“管家和我说，小依在学校很照顾你，”顾宁手中拿着文件仔细翻看，语气接近凉薄。
他也曾出身寒微，不会以家境评论一个孩子，但涉及到顾依旧，他不得不想到所有的可能性，一个贫寒人家的孩子，在小依身边，是否别有图谋。
“是，承蒙顾小姐照顾。”林依然站直了身子，看见了顾宁紧缩的眉头，心里藏的事生怕被看出来，所以不敢直视，只能微微低头，低眉顺目。
“你的事情，我听管家说了，小依难得交到朋友，”顾宁点头伸手，邱玉泽又将手里的文件递到了顾宁手上。
顾宁仔细翻看着文件，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邱玉泽讨论，林依然听的一清二楚，是关于她的事情。
“你喝了小依十瓶牛奶，午餐每天都加餐，还有……”
林依然接过话来，不卑不亢：“叔叔，这几天我一共欠了顾小姐270元，意大利面和鱼子酱我不清楚价格，但想想上次管家说的，几百也只能买一勺鱼子酱，想来我吃的那份不便宜。”
轮到顾宁错愕。
看着林依然认真的样子，顾宁心里有了打量，昨天邱玉泽把事情和他说了之后，对于林依然的印象并不好，从小到大，顾依旧的身边并不缺那些想向上爬的朋友。
和她玩只想着从她身上得到好处的，他因为没时间陪伴，还有对亡妻的愧疚，所以从来不缩减顾依旧的零花钱。
这次高中有意缩减了她的零花钱，却发现四天了，她连三百都没花完，照着以前，该是一天五六百的开销，难不成这个林依然 ，真的没有找顾依旧要过什么东西？
这个女孩子，是真心待小依的？
“叔叔，”林依然看出了顾宁的担心，继续道：“这些钱我以后会还上，我这样的人本来没有资格和顾小姐做朋友，但是她是个好孩子，我是真的把她当朋友。”
林依然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真心。
顾宁的文件不少，邱玉泽又给他换了一个。
顾宁翻看着新文件：“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学校的年纪第一，以后不会太差，虽然你决定不了出生，也决定不了你的家庭，可未来，把握在你手里的。”
“谢谢叔叔。”
林依然松了口气，她毫不怀疑顾宁对顾依旧的疼爱，但凡她的表现另顾宁有一点不满意，那么她再也不会见到顾依旧了。
一想起见不到，胸口便钝钝的疼。
暗暗握紧了拳头，林依然低垂着眼神十分乖巧，心里却惊涛骇浪，只有追上顾依旧的步伐，才可以考虑其他事情。
空气中沉默许久，顾宁忽而开口：“我这边有一个留学资格名额，我觉得你不错。”
林依然猛然抬头，听懂了顾宁的意思，她激动的向前一步，又不知道说什么，默默站回了原地。
留学？
她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她只想考上一所学费低的大学，然后赚钱，独立自主之后和家里脱离关系，不会让他们一辈子吸血。
“为什么是我？”
“是你不好吗？”顾宁轻笑：“你可能不清楚，我手里的资格和一般的资格不同，含金量要高上许多，而且是顾家替你背书，进修回来之后，工作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你应该很缺这个机会。”
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
顾宁承认，这个女孩子给他的感觉和别人不一样，不功利却又很有野心，如果这份野心和心机用在顾依旧身上，他会毫不客气的把林依然推下深渊。
但是偏偏，他在林依然身上看见的是依恋，是对顾依旧莫名的忠心，她很聪明，肯定能看出来他的试探，但是如果诱惑足够大，他不信林依然不迟疑。
“多谢，我拒绝。”
顾宁一愣，但是很快镇定住了，看着那个不卑不亢的女孩子，她此时没有刚刚的试探和拘谨，而是自信，对于自己实力的自信。
眼神里没有毫不掩饰的野心，但是坦坦荡荡。
顾宁见了太多的人，无论是所谓的成功人士，还是年轻迷茫的人，在林依然这个年纪，十五六岁的倒是没见过那么坚定的。
这女孩子不简单，顾宁心想。
“我知道叔叔的担忧，”林依然轻笑：“顾小姐是个好孩子，并且天真无邪，有些小霸道但是是个好人，我和她的相遇是顾小姐助人为乐，并非有意为之。”
林依然想起那天，忽而有些庆幸自己去了那个小店铺，庆幸顾依旧从那边路过。
缘分，是缘分。
“她一直照顾我，而我会永远忠于她，誓死不渝。”
顾宁看了看邱玉泽：“这孩子，和你当初挺像啊。”
“那倒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老板，我看没什么问题，”邱玉泽想起了当年的事，看着林依然的眼里多了几分肯定。
林依然握紧了手，没有再敢多说，这里的两个人都是人精，再多说了容易暴露，她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既然如此，”顾宁笑了：“我们之间做个交易，如何？”
“请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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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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