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该、该喝药了……”
阮时泠回过神，看着眼前怯生生的小妖。
小妖原型是只点翠鸟，是妖和魔结合后生下的后代，却保留了妖的形态。额头、手背上还贴着青蓝色翎羽，眼睛红彤彤的，端着药碗的手抖个不停。
阮时泠抱着手炉，指尖描绘着上面的纹路，“放在这里吧。”
“不、不行，”小点翠鸟急得快要哭出来，“少主说了，一定要让奴看、看着您喝完。”
说着说着，双腿一软直接跪倒了地上，碗里的药汁溢出边缘洒在手上，浑身颤如筛子。
阮时泠摸摸脸颊，眸底露出疑惑。他有那么可怕吗？
还有小徒弟，分明是见准了他吃软不吃硬，尤其是对这种原型毛绒绒，瞧着就可怜巴巴的生物，竟然让这么胆小的小妖来伺候。
要是不喝，保不准小妖分分钟切腹自尽。
药苦归苦，小命还是要的。阮时泠认命地接过药碗，喝了一口就眉心皱起，不是别的，而是因为这药的味道竟然跟百晓情端给他的一样！
这时，谢珩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碟饴糖，对那小妖道：“下去。”
小妖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出了房间，慌慌张张地连羽毛都掉了几根。
阮时泠心想，这么掉下去不会秃吗？
就在他思考的当口，谢珩已经走过来坐到旁边。阮时泠没搭理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正要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就被人喂了一块饴糖。
甜味入口，冲淡了苦涩的药味，就是后劲有些大，甜的简直发腻。
阮时泠还是喝了口茶，认真建议道：“下次换个，太甜了。”
刚放下茶杯，就见谢珩凑过来，低头撬开他的唇，舌尖灵活地舔过齿间在口中转了圈，随后分开，深邃目光盯着沾了水渍地唇：“嗯。是挺甜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简直是大胆！
没有见到想象中的赧然和羞涩，谢珩有些不满，甚至不死心地抬手摸了摸阮时泠的脸颊，肌肤细腻柔软，是温凉的。
“师尊没有脸红吗？”明明第一次亲吻时就有。
“没有，”阮时泠后仰，躲开他的触碰，“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的神情十分淡定，仿佛是随口一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话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谢珩盯着他看了半晌，没再接着话茬说下去，反而说了些别的。
“这处是我的宫殿，外面设有结界，平日里除了那只小妖外，没有魔会进来。”他现在的实力还不够，没有办法在偌大魔界内护住师尊。
可又控制不住见人的欲.望，好不容易得到师尊要下山的消息，若是错过，还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时候。
没有魔会进来，也就意味着，他不可以出去。所以……他现在是被软禁在这处了？
阮时泠道：“若是我想离开，你拦不住我。”
……哦，也不一定，忘了他现在空有合体期的神魂，修为和经脉早已破的稀碎不堪。不用说离开了，恐怕连再次挥剑的能力都没有，要是再引诱出体内寒毒爆发，那滋味……简直是爽的不得了。
恐怕连魔界地盘都走不出去。
惜命，惜命，惜命。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谢珩也清楚阮时泠的身体状况，但他没有拆穿，随后攥过人的手腕，掀开被子放了进去：“就当是弟子求师尊不要离开，好不好？”
“……”不愧是未来魔尊，能屈能伸。
阮时泠怔愣了会儿，还想再问些别的，就见谢珩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揽过他的腰，把人圈进怀里翻身进了床里侧。
谢珩扯过被子盖在二人身上，脸轻蹭了蹭柔顺的青丝，小声道：“弟子好累，陪弟子睡会儿。”
“？”他不理解，你累了跟抱着他睡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是猫薄荷。
阮时泠决定不可以再让小徒弟这么任性下去了，还有上一世、钟无咎……那些他通通不知道的事情都要问个清楚。
还有现在他们二人的关系……归类到哪一类比较好呢？
阮时泠艰难地翻了个身，正要好好质问一番，可待看到谢珩眼底遮不住地黑眼圈时又愣了下。
所有的话卡在喉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挠着，说不出口。
阮时泠眼睫微颤，捏着谢珩衣服地手也松紧了，善心善意地决定这次先放过他。
啧，毕竟，像他这么贴心地师尊已经不多见了。
药效渐渐上来，身后紧贴着个天然小火炉，就算阮时泠刚刚睡醒眼皮子也跟着有几分沉重，执拗坚持再三，还是没忍住睡了过去。
等听到怀里人传来舒长悠绵的呼吸声，本该早已睡着的谢珩忽然睁开眼，手指摩挲着搭到阮时泠手腕上，漆黑眼底晦涩不明。
他紧紧把人抱着，却又不敢太用力，只能低下头埋在阮时泠颈间，深深吸了口，鼻尖充斥着的清清冷冷的梅香气，让体内暴躁的气息得到了几分纾解。
快了，就快了。
***
阮时泠醒来后，整个人都是懵的。
黑色细长的锁链缠绕着地面，一端钉在墙壁上，另一端缚在纤细脚踝上，缠着绕了一圈又一圈。几颗细小精致的铃铛系在锁链上，轻轻一动，叮当清脆的声音就会响起。
宫殿偌大空旷，铃铛声荡起阵阵回音，听的人头皮发麻。
阮时泠踉跄着站起身往外走，就在要走到门口时，脚踝处一紧，锁链的长度已经到了极限。
他转过身，垂眸看着身后蜿蜒一地的细长锁链，心口处忽地似被锁链化身的毒蛇咬了口，疼的他忍不住又继续咳嗽起来。
……谢珩竟真的是想把他关在这里？
阮时泠对眼前画面并不陌生。
就在很久之前，还在黑沼林时，他在梦里见到过，锁链、阴暗低沉的宫殿、床上深陷欢愉的痛苦声音……
咳嗽声越来越剧烈。
阮时泠随手抓住身边的东西，弯下腰，眼前视线也跟着模糊，隐隐约约晃出几道重影。铃铛随着他颤抖的动作，发出细细碎碎响声，不停刺激着人的耳膜。
吵死了！
守在外面的点翠鸟小妖听见动静跑了进来，小脸上溢满了慌乱，大着胆儿去搀扶。
阮时泠猛地抬手抓住小妖的胳膊，道：“扶我回去……”
小妖胆儿小，蓦地被吓了一跳。他盯着抓住自己的这只手，狭小的脑容量已经不允许再思考别的，呆呆的扶着阮时泠坐到床边：“仙、仙尊，您要不要喝点水……”
“谢珩呢？叫他过来见我。”
魔界里从来没有人敢直呼这个名讳，小妖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外面，见没有人才松了口气。可紧接着胳膊传来的疼痛令小妖皱起了脸，“……少主，少主出去了。”
“上哪儿去了？”
“听说是有几只大魔正在闹事，说、说……”小妖顿了下，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说少主血脉不纯，应该用血来祭旗……”
魔族祭旗，代表将要发动战事。
阮时泠缓了好久，才将郁积在胸口处的窒闷感消除，他闭上眼，指尖按着眉心没再说话。
原著中没详写这段。昨日他观察过，谢珩已经到了分神期，可魔界中有实力的也不少，何况还有个与沈涔修为相当的谢阳洲。
阮时泠沉默许久，有些烦躁的让小妖先退下。
比起质问锁链的事情，他现在眼下更担心的，竟然是谢珩的安危。
即便明知道最后结局，可这条路势必不会顺畅，血肉堆叠，尸骨铺路。想到这些，阮时泠心底难得生出了几分抑郁、沉闷，比刚才咳嗽声还要窒息。
他张了张口，想要喊小妖进来，可发现除了“小妖”二字外竟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小妖没走远，见他往外看就小跑了进来，问道：“仙尊可是有吩咐？”
“去把药端来。”
小妖：“啊？”
仙尊不是最讨厌喝药的，就算是每次就着甜食，也要磨叽上耗一会儿，怎么今天这么积极了。
小妖不懂，但是他听话，很快就把煎好的药端了进来，然后眼睁睁看着仙尊连犹豫都没有，一口气喝了下去。
他脸上露出慌乱，连忙递上甜食。
今日不再是饴糖，是一叠小小的四方正正的乳白奶糖。
阮时泠强忍着嘴里发苦发麻的滋味，看都未看一眼，踢掉鞋袜爬上了床，还顺手扯过被子盖住了大半个脑袋。
整个人低沉抑郁的仿佛开屏被拒的孔雀。
小徒弟吃的苦，受的疼痛，一定要比这药还要苦吧。
*
魔宫大殿内，鲜血淌了一地。
几只大魔还剩最后一口气吊着。
谢珩提着龙渊剑，另一只手按在大魔的脑袋上，对方源源不断的修为灵力恍若溪流般流进体内。
颈侧青筋暴起，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血红色，脸上的魔纹忽隐忽现，在殿内晦暗不明的光线下映衬的尤为可怖。
“咔嚓”一声，大魔颈椎处断开，谢珩睁开眼，厌恶地扔在地上，平复着体内的气息。
“我将要闭关几天，劳烦长老先处理着事务。”
站在旁边的孔雎长老看着他道：“你吸收魔族同类修为的事情已经传到了那位耳朵里，长老会中也对你多有不满，迟早会……”
“不用长老担心。”谢珩打断他，吩咐人把剩下的大魔也一并拖进闭关处，转身离开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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