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时泠意识清醒后，就把脑袋埋在被子里，自闭地说什么都不肯出来。
他感受到了人生挫折，就在刚才，距离社死到离开这个世界就差那么一点点。
不，是已经迈进半只脚的程度。
至寒凝骨珠静静躺在盒子里，散发着淡淡幽蓝光芒。
谢珩坐在旁边，隔着被子把人抱在怀里，小声道：“……弟子没想到那珠子会那么难取，就轻轻碰了下，它就进去了……”
这就是你的手指磨疼他的理由么！
阮时泠紧紧揪着被子，摆足了不想听，不想搭理他的架势，独自生着闷气，白皙脸颊却红的似要滴血。
……他怎么可以在小徒弟面前那样子。应该没发出什么不堪入耳的声音……应该没有吧……
阮时泠心里惴惴不安，拼命回想着到底有没有，没回想起有用的，乱七八糟的倒是想起了不少。
他蔫蔫的缩缩在里面，身子弯曲着，垂眸时就能看到脚踝上系着的铃铛和锁链，瞬间心里不是滋味。
小话本中的强取豪夺都这样，一点都不给人逃跑的机会。
“师尊，弟子知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谢珩察觉到他的小情绪，也不敢再乱说些别的，只一个劲的放低姿态说着认错话，想把对方从被子里捞出来。
“离我远点。”阮时泠揪着被角，又往里缩了缩。
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又或许是别的，他说话时尾音低软微哑，还卷着一点虚弱可怜的味道，丝毫没有身为长辈的威严。落在谢珩耳朵里就像撩人的小勾子，撩的他喉间也跟着发痒。
如丝绸般顺滑的青丝铺开，谢珩卷起一缕绕在手指上，到底是没忍住，放在唇间咬了咬。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明明也没探进去多少，可为了把人哄出来，还是承诺道：“师尊放心，弟子以后会注意的。”
“……”阮时泠，“……下次不要放那个了。”
“不行，”谢珩想都未想，直接拒绝了这个要求，“九霄丹烈性太强，若是没有至寒凝骨珠中和，师尊如今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可他现在也承受不住。
一想到那种他无法纾解，又不得不依赖谢珩吸收融化的感觉，阮时泠就更自闭了。他偏过脑袋，想要换个舒服点的姿势，不想谢珩就趁着这个空隙钻了进来。
谢珩掌心抚住对方的脸，也被温度惊了下，扯开被子就要查看：“怎么这么烫？师尊让弟子看看。”
他抿紧唇角，不由分说的就把人捞了出来。
确实烫的厉害。
阮时泠身上温度向来偏低，这种情况已经是属于特例了。尤其是他现在，也没有力气阻拦谢珩，神魂交融的愉悦感褪去后，浑身充斥着说不尽的难受。
似有缕缕气息沿着四肢经脉游走，缓慢而又迟钝，一点点往上冲刷经脉杂质的同时，又因为体内寒毒沉浸的时间太长，最终化作血腥味涌上了喉间。
“咳咳，咳咳……”
阮时泠一把推开谢珩，吐出口淤血。他还在不停咳嗽着，抓着床沿的骨节修长泛白，手背黛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好像是有那么点舒服。
看着地上的血，谢珩眸色陡然下沉，掌心贴在阮时泠后背，给他顺着气息。
两人神魂交融后，九霄丹和至寒凝骨珠的药性也会传递给谢珩。而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把混合后的药性转化成纯净灵力，再过渡进阮时泠体内，引导着体内那股灵力的运转。
空气中还浮动着残余气息，谢珩靠过来的瞬间，阮时泠就被他身上的气息熏的有些热，手指也无意识的攥住衣角，不再咳嗽后，便有些依赖性的顺着力道扑进了对方的怀里。
谢珩展开双臂，把人接住，见人无碍后才松了口气，攥着被子往上扯了扯：“师尊这算不算是投怀送抱？”
魔宫内温度恒定，或许是因着凡间正寒冬腊月，谢珩总觉得阮时泠会很冷，连屋子角落里都摆放好了火炉，源源不断散发着热意。
阮时泠不是很想听见这几个字，尤其是在最初神魂相贴时，他也是这般主动的凑了过去。
不行，人这辈子不蒸包子还挣口气，下次得让谢珩主动。
……不过，好像谢珩主动还是他吃亏。
啊，想的脑袋疼。
想法刚冒出脑海，就感觉到谢珩的手指贴了上来，按在两边，不轻不重揉压着。阮时泠放松身心，闭眼调理着气息，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若是有了上一世的记忆，你会怎样？”
穿书这种事情已经够匪夷所思了，他竟然还穿了两次，虽然只有这次的记忆，但谢珩是重生的啊，这完全不会妨碍他问点什么。
谢珩动作顿了下，垂下眼，看着阮时泠染了绯红的脸颊，指腹忍不住贴上去摩挲着，凉凉开口：“想起来也好，正好可以问问师尊当年为何要对弟子始乱终弃，睡都睡过了，却不要弟子了。”
“？”什么玩意儿？谁始乱终弃了。
还有，是他理解的那个睡吗？
阮时泠手心搭在谢珩肩上，借力撑着坐起来，脸上露出狐疑：“你是说我对你……始乱终弃？”
“嗯。”
“……”阮时泠思绪复杂。
那你可真是个畜生。
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想必上一世也不会跟现在差到哪里去。他都病成那样了，走几步都要喘口气，你还跟他谈睡不睡、要不要始乱终弃的事？那不是畜生是什么。
就在今天，阮时泠已经完完全全看透了小徒弟的本质。
神魂交融后，对方的情绪波动，另一人多多少少也能感受到。
不等开口，就见谢珩凑过来，碰了下他的唇角，顺着唇缝轻轻舔了下，低声笑道：“师尊难道是第一天才知道，弟子馋您身子很久了吗？”
阮时泠头皮发麻。
他伸出手，在对方错愕目光中，沿着瘦削的腰缓缓下滑，落到脚踝处，轻轻拨弄了下铃铛。
饶是隔着被子阻挡，铃铛声依旧清脆动听。
“从‘那个人’离开，师尊占据这具身体开始，弟子日日夜夜都在想，怎么把师尊带回来，关在这里，锁起来。”
阮时泠：“……”
小徒弟，没想到原来你好这口。
他忽然想起件事：“在黑沼林山洞内，你也是故意中媚.毒，就为了让我给你……”
谢珩捧过阮时泠的脸，漆黑眼底倒映出他的身影，使人如临深渊，生怕稍不留意就会跌入，随后近乎喃语道：“师尊这么心软，一定会帮弟子的。”
阮时泠盯着他，心底流淌过一股说不上的情绪，心情也跟着低沉。
虽然之前钟无咎说出那一番话后，他早就猜到了，可如今听谢珩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有种被人算计的冲动。
“不是心软，”阮时泠道，“如果你没有天魔血脉，没有身为魔尊的光环加持，我是不会救你的，也不会对你好。”
这是实话。他是为了救自己的命，避免原著中太晏宗的惨状才会这样做的。
这样子想想，好像他也没有理由去责怪谢珩，勉强算是扯平了。
可心里还是有些堵，有些难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光环？加持？”谢珩愣了下，“那是什么？”
阮时泠捏着眉心，整个人流露出难以言说的疲惫，拍开谢珩的手，背对着他躺下。
“师尊还隐瞒了弟子什么？”谢珩语调极为阴沉，脸色也不是很好。
阮时泠扯过被子盖住脑袋，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他这样子让谢珩忽然想起，师尊没多少时日、病弱兮兮拖着病体躺在床上时，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一种可以用来治病的禁药。之所以称为禁药，是因为它需要九十九名纯阴之血的孩童做药引。
师尊听说后，咳嗽的更加厉害，淡而薄的唇瓣变得嫣红，抬起眼怜悯的看了他一眼，说：“你什么都不懂。”
他不懂？他不懂什么？
谢珩问为什么，师尊当时没有回应，只是让他把人放了。
他心底生出不屑，心想自己已经是魔尊，凭什么还要听话。可目光在触及到那人瘦削如蝶翼般的肩膀颤抖下，衣衫滑落，露出精致锁骨和鲜红的朱砂痣时，拒绝的话语忽然转了方向。
他道：“可以，但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要你。”
那人沉默了，掩着手背又不停地咳嗽，直到许久后，才道：“好。”
那是一场竭尽全力的欢愉。
谢珩不明白，这一世他已经收敛了许多，改掉了上一世的狂妄、自大，学会了委屈示弱。
怎么……还是这样子呢？
……
阮时泠等了许久，听到脚步声越行越远，心里愈发地烦躁。
他闭眼躺了会儿，明明困得很，可怎么也睡不着，身边也冷的厉害。
又是一阵细碎弱小的脚步声响起，是小妖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药碗，声音细弱蚊蝇道：“仙尊，该喝药了……”
还未等他做出回应，又听见小妖补了句：“少主说，这次没有蜜饯，您喝了药就、就忍着苦……就算哭了也不能吃……”
阮时泠：“……”
很好，小徒弟真是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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