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中的家家户户屋檐角上悬挂着纸灯笼,灯笼高高垂下,上面绘制的各色各式图案透过里面火光照映出来,同穿透沉沉乌云的清冷月光交织着落在白衣青年脸上。
白皙脸颊渐渐地浮上一层绯红,似醉酒后的微醺,眼神无处安放的望着别处。
谢珩垂眼看着他,修长身姿挡住身后大半月光,手指跟着暖色光晕缓缓移动,来到眼睛处,轻轻碰了下眼睫。
如蝶翼般的乌黑眼睫轻轻颤了下,贴着指腹颤动时又酥又痒,像只小勾子,撩的谢珩心里也跟着痒。
阮时泠实在受不了这种“深情凝视”的画面,作势就要逃——他往左边转,谢珩就往左边盯着他。往右边转,谢珩也跟着过来,阮时泠咬咬牙,忍辱负重的看向谢珩的抵在墙上的手臂下,大不了他就钻过去。
不过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呢?
对了,想起来了。上次在正桐县给李员外捉妖时,两人在客栈内的那次,谢珩也是这么对他的。
想的这里,阮时泠更加气的牙痒痒。
小徒弟就是故意的!
阮时泠拂开谢珩的手,问道:“今晚不逛灯会,是打算在这里留宿不成?”
“倒也不是不可以,”谢珩扫视一圈,见四周无人,眯起眼道,“正好可以先.奸后杀,对师尊做点禽兽事。”
阮时泠:“……”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阮时泠:“……良辰美景,恐怕不太适合做这种事。”
谢珩皱起眉,揣摩道:“师尊的意思是,不在这处就可以了嘶——”
话音未落,阮时泠直接踹了他一脚,面无表情道:“让开。”
给你脸了。
这种奇奇怪怪的话怎么可以从小徒弟嘴里说出来,一定是受了某些不良小话本的影响,回去全部没收才行。
谢珩没让,盯着他道:“师尊还没有回答弟子的问题。”
“什么问题。”
谢珩握着阮时泠的手,紧紧包裹着,摸索着碰了碰发间别着的绢花:“送出来的东西,就不能再收回了。”
低而沉的嗓音,以及声音主人语气中的郑重,都像是在宣布一件重大的事情。那双漆黑眼底倒映出对方身影,仿佛下一秒要是阮时泠说个“不”字,谢珩就会化作野兽扑上来将人撕个粉碎。
没有话语可以描述谢珩现在的心情。上一世错过的遗憾在现在得到了弥补,那些曾埋藏在心底不知什么时候可以说出的话也到了宣泄,虽然只是一个口头的、没有得到完全证实的承诺,可也让谢珩尝到了甜头。
但这是个短暂的妥协。
那些隐秘晦涩的情感,总有一天,他会让师尊亲口说出来。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黑曜石般的眸子划过一丝幽暗,那是对眼前青年的势在必得。谢珩闭上眼拥抱住阮时泠,埋在对方颈间,深深吸了口,攥着的手依旧未松开,直到白瓷般的手腕肌肤印出暧昧痕迹的指印
“手劲太大,”阮时泠还没有那么娇气,被人捏疼就能红了眼圈,可多多少少也有些小幽怨,“你弄疼我了。”
谢珩抱着他,掌心缓缓从后腰移至后颈,捏着小块儿软肉,颇有些恋恋不舍地蹭来蹭去。阮时泠后背倚靠着墙壁,根本无处可逃,只能被动承受,这很大程度上满足了谢珩心底地控制欲。
甚至还伸出手,安抚性的揉了揉阮时泠脑袋,将柔顺青丝弄得凌乱。
阮时泠:“……”
小徒弟,你好像是有那个大病?
视线穿过小巷,能够清楚地看到街上灯火通明,耳边还能听到嬉笑打闹的声音,再看一眼周遭冷冷清清的景象,一下子形成鲜明对比。
都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阮时泠此时此刻很有切身体会,外加有点不满,他是出来玩的,不是出来跟小徒弟谈情说爱的。
这破地方,又阴又冷,哪里有在魔宫的床上好。
但这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阮时泠自诩对谢珩的性子还有几分掌握,尤其是最近这人在面前毫无掩饰的样子。他深深地怀疑要是真说了这话,保不准又会刺激到小徒弟哪根不正常的神经。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种归类到危险里的话还是少说比较好。
阮时泠怀里就像揣个小火炉,暖乎乎地,他侧过脸贴在谢珩肩上,道:“ 送给你的就收好,要是我哪天不喜欢了,那就收回来。”
他的东西,喜欢了就给,不喜欢了就再收回来,扔掉。
就是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
谢珩垂下眼,静静地盯着他,半晌才道:“原来师尊还是这般的喜欢始乱终弃。”
阮时泠:“……”
虽然他明白上一世和这一世都是自己,可每次真正谈论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些芥蒂。就好比如现在,没有别的意思,因为他听不懂!
阮时泠不想再跟这人说下去,说来说去都是在兜圈子,而且是故意的那种。抬手抵在谢珩肩上,看着对方道:“看在今日是上元节的份上,我不想与你生气,松手。”
两人对视半晌,谢珩才不情不愿的把人松开,转而握住阮时泠的手迈出了小巷。宽大袖子遮掩下,压根看不出下方的十指相扣。
阮时泠挣扎了下,没挣开,也就任他去了。
刚出小巷没走多远,识海中许久不曾有反应的妖契波动了下,阮时泠顿住脚步,隔着人群往后看去。
“怎么了?”谢珩也停下,顺着往后看。
“好像是卫无赦在附近……”话音未落,就听见站在旁边的谢珩冷嗤了声,温热掌心盖住阮时泠的眼,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带走了。
阮时泠:“?”
他愣了会儿,随后反应过来,唇角微微勾起,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小徒弟,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做贼心虚啊。
直到听见耳边喧闹声小了些,谢珩才松开手,替他解开狐裘,道:“凡间这么多人,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为什么不可以?”
谢珩顿了下,抬眼看他,黑如墨汁的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低头继续系着结:“就是不可以。”
这话带着点执拗,又有些不可理喻,一副你说什么都不可以的样子。
原著中没有提到卫无赦,可现在他还活着,妖契也存在,荀年也在旁护着,想来不会出什么乱子。可如今算算,倒也是有许久没见,竟然有几分想念。
谢珩闷声道:“师尊真就那么喜欢他?”
不等阮时泠接话,就听见谢珩自言自语道:“算了,喜欢也就喜欢,还是把师尊锁起来好。”
阮时泠:“……”
谢邀。他可不喜欢这样。
两人又往前走了段距离,眼看着就要离开这条街,阮时泠刚想转身就走,手腕却被谢珩扯了下,带着他往远处的小摊走去。
小摊挂了盏灯笼,光线忽明忽暗间照的不是很亮堂,掀开盖子热气腾腾的瞬间,一股浓浓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老板,来一碗。”
这让阮时泠有些意外,他怔了怔,好半晌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等坐下后,他看着谢珩不知从哪里拿出来块帕子,把桌椅细细擦了边,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堂堂魔尊,竟然在凡间吃路边小摊。这要是传出去了,这家小摊会不会成为卖点爆点啊。
啧,好奇了。
谢珩收起帕子,就见阮时泠盯着他,摸了下脸道:“怎么了?”
阮时泠没应,视线落在小摊老板处,见人动作熟练的掌勺、捞出,很快就端着碗上了桌。
是一碗白滚滚的汤圆。
“……”阮时泠迷茫了,还有些懵,“……原来你喜欢这种东西吗?”
“不喜欢,”谢珩想都未想,拿起勺子舀起一颗,吹着热气道,“凡间都说,上元节吃了汤圆,就会团团圆圆。”
就为了这个?
吹了半晌,热气散去,勺子递了过来。
阮时泠还没想通,看了眼谢珩,又看了眼汤圆,最终还是食欲战胜了理智,低头咬了口。
浓郁甜味混合着芝麻香,尽数流连于唇齿间。
阮时泠本就喜欢甜食多些,忍不住就多吃了几颗,可再喜欢也有吃腻的时候。齁甜的味道令舌尖都跟着说不出的滋味,他喝了口茶冲淡味道说什么也不肯吃了。
谢珩看着勺中咬的一半,想都未想,直接顺着咽了下去。只是刚一嚼开馅,整个人就僵在原地,连嚼的动作都忘了。
太甜了……
阮时泠好以整暇的看着他:“好吃吗?”
“……还好。”他强忍着不适吞下去,把勺子搁置在碗里,伸手就要去够桌上的茶水,却见一只手先他一步拿走,轻飘飘的躲开了他的动作。
谢珩:“……”
阮时泠推推桌上的碗,道:“再吃些。”
谢珩不说话,也没动作,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阮时泠,饱含幽怨。
阮时泠直接无视,权当看不见,只在谢珩真的忍不下去时才会递上茶水。
吃到后来,碗底还有最后几颗,谢珩整张脸已经皱巴巴拧成了一团。阮时泠饶有兴趣的托腮看了会儿,见人实在坚持不下去,才眼底含笑的阻挡住他的动作:“别吃了。”
“不行,”谢珩摇摇头,囫囵吃完了最后几颗,“团团圆圆。”
阮时泠愣了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珩在某些方面,似乎是格外的执拗,这些他是知道的,可这次好像……
有些不一样,具体是哪里,他又有些说不出来。
天色深沉,夜幕渐黑。
他们吃得慢,周围桌子已经全部空了,只有小摊老板还在收拾着,街上偶有三三两两的人经过,也没有要往这边走的趋势。
谢珩低着头,看着掌心下包裹住的细腻如羊脂的手,指腹摩挲着手背,穿插.进手指间,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阮时泠也顺着视线看去。
嗯,他的手是挺好看的,可这跟团团圆圆没关系。
小徒弟,把你那想要吃掉的眼神收起来。
“师尊有什么想问的吗?”
“嗯?”问什么?
“……嗯,所有的都可以。”
包括上一世的所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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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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