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借用大人的笔墨？”
黄玄东直视秋铃微一点头。
秋铃顺着他的视线投向窗边的长桌上，笔墨纸砚正好。她留下句“多谢大人。”，就直直朝着长桌过去。
提笔蘸墨，这还是秋铃头一回写毛笔字。
越是犹豫越写不好。
一狠心，她火速在白纸上写下几个大字。随即将毛笔清洗挂好，才小心翼翼拿起纸张回到圆桌边。
注视秋铃将纸张摊开，黄玄东看清了上面潦草的字迹，“鱼味美食节？”
秋铃笑着点头，“民女献丑了。”
黄玄东倒不觉得，小姑娘虽不善书写，却没写错字。偏远村落的孩子能识字，已是不易。
何况秋铃嘴上说着献丑，却不自卑。小小年纪在安食会上面对众人，也毫无退缩之意，能够侃侃而谈，胜券在握。
“秋姑娘想办节日？恐怕--”
“是要办节日。”秋铃不怕知县不满，认真地打断话。“大人，民女想请求您同意并支持民女办鱼味美食节！”
还好黄大人脾气好，没怪罪秋铃的无礼。秋山松了口气，也想听听小妹的计划。
“倒也不难，可秋姑娘只想通过节日为传扬鱼而造势吗？”
“大人今日在安食会上，也听到民女与诸位掌柜的合作了。”秋铃眼里闪着光，“民女不为钱财，只愿能以鱼和美食节打响咱们镇的名气！”
“只要有镇外的人来，便是他们不是冲着民女的鱼来也无所谓。”
黄玄东见她说得眉飞色舞，忍不住追问：“哦？这是为何？”
“秋姑娘既以鱼作为节日，那被此吸引来的人怎会不是冲着鱼而来？”
“因为民女的目的是将鱼传扬出去，让镇外的人来了之后不光看到鱼，还有镇上的长河、石桥、风土人情、一草一木……”
秋山听得目瞪口呆，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小妹竟有这般胸襟！
秋铃觉得自己画的饼足够详细了，便开始收尾。“只要镇外来的人来到咱们这儿，总会被什么迷住。是不是鱼都不要紧，重要的是能为镇上的百姓们带来发展。”
说完顿觉口干舌燥，秋铃淡然地拿起茶杯抿几口。
一边不动声色实则紧张兮兮地关注对面的黄玄东，她有把握，却也不敢肯定知县会同意。
对方确实陷入了沉默，面上毫无波澜不知在想什么。
秋铃心里慌得跟在水里扑腾似的。
难道知县在想怎么拒绝自己？是她画的饼还不够大吗？
“秋姑娘。”
“啊？”秋铃回过神装作不经意地说：“大人有何吩咐？”
黄玄东直视秋铃满是期待的双眼，轻笑道：“鱼味美食节，允了。”
“真的！”
“铃儿。”秋山拽住突然蹦跶起来的秋铃衣袖，“不得无礼。”
秋铃瞧见黄玄东毫不掩饰的笑，当即红了脸。边坐下边说：“民女--”
“秋姑娘可有鱼味美食节的详细安排？”
“有的！”没有也要说有。
“那秋姑娘详细写下，今明两日送来我看看是否可行。”
耶！
在心里偷偷比个耶，秋铃这回姿态端庄，“多谢大人！民女等先告退。”
~
兄妹俩跨出县衙有膝盖高的门槛后，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一个欣喜若狂，一个满头问号。
秋铃蹦蹦跳跳地下了石阶，转头就抱住秋山手臂使劲儿晃悠，“太好了！”
“好什么？这么大的人了也不害臊，自己站稳了！”
被推开的秋铃也不恼，“大哥不替我感到高兴吗？”
秋山忍住了没叹气，面对小妹兴致勃勃的模样不好说出什么扫她兴的话来。
只是问：“给自己捞了个天大的担子，就不怕扛不起来？”
“不会啊！”
“天真。”
秋铃扬起笑脸，“因为我会让鱼味美食节成功。”
小妹如此自信，秋山也不愿拖她后腿。宠溺地揉揉秋铃依然绯红的脸，“那就好好干！”
“嗯！”
~
回到秋家渔馆，秋铃便一头扎进自个儿房里。
秋霜不知小妹为何不来后厨帮衬，直到午后最后一桌客的菜上齐，才有时间喘口气。
歇了会儿才去做他们吃的午饭，秋山也一起帮着做饭。
“大哥，安食会有什么事吗？”
“没有。”秋山转念一想又改口：“有得忙了，铃儿跟知县大人提出在镇上办鱼味美食节，想把鱼卖到镇外。”
秋霜没听明白，倒也忍住了没追问。
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几次都差点问出口。只见秋铃神色匆匆地扒饭，赶回房间。
后厨少了秋铃，秋霜秋山忙得晕头转向。
晚间打烊后，才算得了清净。
洗漱后秋霜回房准备早早睡，却见秋铃在桌前写着什么，桌上大摞的纸张。窗户大开，钻进来的夜风将纸张吹落不少。
秋铃专注于她的笔下，全然不知秋霜进屋后捡起地上的纸张放上桌，用镇纸压着。
一阵风刮来，桌上的烛火摇曳着眼看要熄灭。秋霜立即关上窗，“天色不早了，明日再写吧。”
听者连连摇头，只专注于笔下。
秋霜见状凑近了瞧，她识字不多，加上秋铃的字迹潦草，只认出了个鱼字。
猛地想起白天听秋山提起鱼什么节，忍不住问：“铃儿，在忙什么呢？”
在最后一个字后勾上个小圈，秋铃放下毛笔扭头瞧了眼秋霜，“抱歉啊二姐，今天害你和大哥那么忙。”
“一家人不说这些。”
秋铃甜甜笑着，挽住秋霜胳膊走到床边坐下，也没打算瞒着她。
便将今早在安食会上，跟镇上的掌柜们的合作，与知县谈拢的鱼味美食节说了个大概。
秋霜有点担心秋铃揽的担子太大，却也期待。“一年的日子那么长，只有新年一个节日怪无趣的。你办的美食节想必会很热闹！”
~
第二天清早，秋铃将昨晚写好的纸张整理成小册子。
让兄姐只做中午一顿，喝了大碗粥就只身匆匆赶往县衙。
昨日黄玄东给了秋铃一块令牌，凭借此令牌可自由出入县衙。在昨日的书房里坐了片刻，门外不疾不徐地脚步声逼近。
秋铃即刻起身，双手捧着册子，“黄大人，民女叨扰了。”
“不必拘礼，秋姑娘请坐。”
乖乖地坐下，秋铃双手递出册子，“大人，这是民女整理好关于鱼味美食节的细节，请大人过目。”
黄玄东接过册子时，被其厚度惊到动作一顿。
神情很快恢复常色，“姑娘用些茶点。”话音落下，便耐心翻看这掌心厚的册子。
原来是她字写得大，难怪用这样多的纸。
秋铃偷偷瞄对面的知县。
不怕他嫌弃自己写的字丑，就怕他觉得鱼味美食节办起来麻烦。
期间她喝光了一壶的茶，那碟酥饼却没动。心里忐忑不安，既期待又害怕听到黄玄东开口。
“秋姑娘。”
“秋姑娘？”
“在！”秋铃回过神，“大人可是觉得美食节有不妥的地方？”
那倒不是。是这份册子写得很详细。
黄玄东坦然道：“只是有几处不懂。”
“哪儿啊？”秋铃起身绕了一半圆桌，隔着半步远立在黄玄东身侧。
“这定制横幅若干，是何用意？”
秋铃无奈笑了笑，忘记这时代的人是将横幅称为旗子的。“大人，民女写错了，是旗子，用来装饰镇上的。”
“原来如此，秋姑娘设想周到。”
“那姑娘预想鱼味美食节要办几日？”
“办几日……”竟然把这么重要的点忘了！
秋铃略微心算了村里水塘鱼的数量，“三日吧。”
黄玄东闻言起身，在秋铃狐疑的目光中走向书桌，提笔蘸墨在册子上记下。
又问：“秋姑娘提到让我写告示，将鱼味美食节对镇上公布。姑娘何时需要这告示？”
“大人且等我与掌柜们签了合同之后--”
“姑娘莫非要一间间地去找？”黄玄东放下册子朝门外走出几步，“来人。”
秋铃的视线留在门外，眨眼的功夫就有个官差到门前领命。
“派人去将安食会的人都找来，就说有要事相商。不得耽误！”
官差来得快走的也快。
注视走来圆桌旁的黄玄东，秋铃不禁暗自感叹这知县大腿真是抱对了！办事情好利索。
趁这会儿时间，秋铃又向黄玄东借用了纸笔，起草告示的内容。
要言简意赅，也要浅显易懂。
秋铃觉得写告示比做一百条烤鱼还麻烦。
怎么写都不满意，气恼地放下毛笔，任由鼻尖的墨浸染白纸。
她抬头不经意间瞥见黄玄东长身立在左面墙的书架前，捧着本书籍看。
对了！
脑中灵光一闪，秋铃拿起笔换张纸便写，把每一条都详细写明，再请黄玄东照着意思改短就是了。
一盏茶的功夫下来，算是写好。秋铃嘴角噙着抹笑，拿起草纸走向黄玄东。
“大人，这是民女起草的告示。但写得太长，可否请大人帮民女改改，以便大家看懂。”
两人之间始终隔着半步距离。
但对门外众人而言，视角原因，两人凑得那叫一个近！
顿时一个个的眼观鼻鼻观心，对屋内的情形视若无睹。
不敢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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