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前方到站……”
陆冷玉被上下车的动静吵醒。掀开眼罩一看表,也才睡了将将四十分钟。
她坐起身,小腹有些胀痛,顿觉不妙。
最近工作强度太大,作息不规律,生理期也跟着紊乱。这让她很是烦躁。
往外扫了一眼,站台上行人匆匆。有人拖着蛇皮袋,掉了东西,乘务员在后头举着喇叭追。
陆冷玉打开列车时刻表查看。
这是个大站,加上大面积晚点的全局调度,预计停靠十五分钟。
陆冷玉记得,最早的火车并无排污处理系统,靠站期间只能暂时关闭卫生间。而现在的普速列车对此并不限制,只是上下客人流混杂,为了行李安全,她也得等到十五分钟开车后才能去卫生间。
此外,还有个很严重的问题——她没带卫生巾。
陆冷玉叹了口气。
也许是半年前,或者一年前,网络上曾掀起过这个讨论,关于高铁上该不该售卖卫生巾。陆冷玉关注过,她认为应该提供售卖。
哪怕不关乎女性照顾,仅仅从商业角度去考虑,提升服务质量,满足部分乘客需求,并且有盈利空间,何乐而不为?
陆冷玉此前在高铁上买过盒饭,循着经验,点开列车商城。上架物品种类还算丰富,有纸巾,有花生瓜子,有可乐啤酒,甚至还有扑克牌。
但没有卫生巾。
她想了想,列车售卖商品清单由各铁路局自行决定。T73属于家乡省局管理,看来……抗争尚未全面成功。
陆冷玉放下手机,朝对面看去。很不巧,大姐睡得正酣。大叔坐在另一侧的折叠座椅,双手搭在小桌板,望着窗外出神。
躺回自己床铺,陆冷玉烦躁到极点。她是能适应一切环境,但月经突然造访——显然不在这个范围里。
十几分钟后,列车关门,再次启动。
陆冷玉小心直起身,心理安慰似的放轻动作,背上挎包往乘务值班室走。
里头是位年轻男士,开了门,挺有礼貌。
“列车目前没有提供这类物品售卖。你往前,去餐车问问,那边女乘务员多。”
陆冷玉只好继续向前。
“没有。”
“最后一片刚给出去了。”
“不好意思女士。”
“要么你问问别的乘客?”
陆冷玉从来不为难工作人员,道了谢,往回走。
列车连接处晃动剧烈,哐哐作响。她在窗边站了会儿,看黑色飞鸟,看黑色荒芜的土地,看白雪落在枝头。
列车鸣笛,进入隧道。车内灯光常亮,再没有记忆中漆黑那一瞬的心惊。
陆冷玉想起家乡沿线的铁路,以前走客运,现在只剩货运,主要运煤。每到夜晚,呜呜声伴人如梦。
“您好,请问有多的卫生巾吗?我可以付钱。”
“没有哎。”一位年龄相近的职场女性,翻了包,略带抱歉,给她递了包纸巾。
“纸巾我有,谢谢您。”
“您好,请问有多的卫生巾吗?我可以付钱。”
“我没带有。你问问乘务员呢,她们有备用的吧?”是一位带小孩的女性,友善提议。
“问过了,她们也没有。”陆冷玉无奈笑笑。
“您好,请问有多的卫生巾吗?我可以付钱。”
“没有,不好意思。”
“没事,谢谢你。”
……
沿着车厢,问了五位适龄女性,都没有。
陆冷玉无意识地开始分析。假设每位女性月经期按5天算,生理周期按30天算,那么月经期占到每月天数的1/6。也就是说,列车上某位女性正好处于月经期的概率是1/6。
同理可得,列车上1/6的女性正处于月经期。
陆冷玉想,自己正好补上那个1。
小腹一阵坠痛。许是睡前半杯冷矿泉水的缘故,又或许是昨晚的酒。
回到床铺,靠着背板坐下。眼前,桌上橘子皮堆叠,旁边立一个保温杯。瓶身掉了漆,瓶盖凹陷不平,显然沧桑历尽。
陆冷玉此刻却很想拥有这样一个保温杯。
“姐姐,刚刚是你要借卫生巾吗?”
陆冷玉闻声转头。来人是一位年轻女性,像是大学生。她扶着中铺床沿,弯腰凑近陆冷玉。
“是我。”
“给你三片,有一片是夜用的,应该够了吧?”女孩子摊开另一只手,两片白色,一片蓝色,躺在手心,“我也来大姨妈,带了一包。不够的话你再问我要,我就在你右边隔间。”
“谢谢你。”陆冷玉接过,心底发暖。
“我给你付钱吧。”她掏出手机。
“哎呀,不用不用。”女孩子摆手拒绝,脸色发红,“我回去了,有需要就来找我哦。”她指了指隔壁,人就闪了回去。
陆冷玉爬起身探头瞧她,点点头,两人相视而笑。
三片卫生巾,解了陆冷玉燃眉之急。她没纠结付不付钱,毕竟谁也不缺这点。换做是她自己、是任何一位女性,在有条件的情况下都会伸出援手。
毕竟任何一位女性都有可能陷入卫生巾紧缺的处境。
又或者说,女性本身就是一种处境。
陆冷玉送了那位女生一小罐水果糖,女生也没拒绝,很是开心。
卫生间排长队。靠近列车连接处,很冷,陆冷玉有些站不住。
里头垃圾桶里卷着不少用过的卫生巾。陆冷玉想,这就是需求最直观的体现,并且出现在不区分性别的列车厕所里。所有人都能看到,可为什么总有部分人要否认。
回到床铺,明显感觉到生理期抵抗力下降。陆冷玉裹紧被子,睡得昏昏沉沉。
她想起11岁,月经初潮的那片卫生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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