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和太后的葬礼过后,京城难得的平静了下来。
前朝一片祥和,再也没有新臣老臣之分了。
也没有人送家中女儿入宫了。
每个人都看到了皇后的实力,那是一种非常人所能拥有的,治大国如烹小鲜的做大事的能力。
即便曾经有人想支持太后,现在也没有人承认了。
如今人人都是大越忠诚的臣子。
太后去世,最开心的莫过于柳君仪了。
她终于接回了儿子!
虽然这个儿子从来没有见过她,如今和她也不亲热,还被惯得一身脾气。
可他到底是自己的孩子。
柳君仪视他如珠如宝。
她在后宫的日子,终于不那么漫长难捱了。
时间一晃,三年过去了。
离皇后的五年之限还剩一年的时间。
现在的大越,已经建了几只大船队,海外贸易如火如荼。
权贵富人们再也不以南边的丝绸为贵了。
他们如今追捧的,是西非的珍珠,南美的苦水,奥地的珍奇大鸟。
越来越多百姓能穿上大越产的布匹,吃上引自番邦的物种。
干旱洪水之下,百姓也鲜少易子而食了。
杏儿的学堂已经开到各个州,经她的学堂学成做官的越来越多。
这些官员不为家族牟利,不为结党营私,只一心想着,如何将自己的发明创造落到实处造福百姓。
杏儿和申玉如今分担了皇后的许多工作。
如今的皇后,再也不用亲力亲为,辛苦工作道深夜,只需从旁指点她们的不足。
这一天,许久不问政事的皇后又宣了杏儿进宫。
杏儿敏锐地感觉到,这一次的宣召与以往不同。
一定是皇后又有什么要自己做的了。
否则不会只宣她一个人,不带申玉。
“见过皇后娘娘。”杏儿行礼道。
皇后衣着朴素,随意歪坐在榻上笑道:“你总是这么规矩。”
“谢娘娘称赞。”杏儿道。
她确实时时刻刻都是规矩的。
这么多年,规矩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头里。
只要出了门,她从来都是警醒的,克制的,敏锐的。
正因为这样,她民间公主,太后义女的往事已经很少被人提起。
前朝后宫,都公认她是一心为公,受百姓爱戴的安乐公主。
皇后说起正事:“你的兄嫂还没有找到,我已经派他们扩大了寻找的范围,人若还活着,一定能找到。”
“谢娘娘。”
杏儿真心的感谢皇后。
之前跟着太后,怕太后不悦,她一直忍着,没敢找自己的爹娘。
太后薨逝以后,她派人回去过旁沟村。
可几年前旁沟村大旱,整村的村民都离开家乡,迁走了。
好不容易寻到一家从旁沟村出来的村民,说杏儿的父母都去了,一个哥哥早年参军,生死不知。
剩下两个哥哥都往南边儿去了。
杏儿知道,参军的是二哥。
杏儿让人查过,军队的名册里没有二哥的名字。
二哥......不知生死......
大哥和三哥应该还活着!
皇后派人去找了,一时半刻还没有找到。
“今日找你来,是拜托你一件事。”
皇后说起另一件正事。
皇后说的如此客气,倒叫杏儿心里叫苦。
这事......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了。
“娘娘客气了,什么事,吩咐我去做就是了。”杏儿面上没有丝毫不悦,笑着应道。
皇后沉吟道:“我其实不屑于用婚姻捆绑权利。我这辈子,到现在,只绑过阿飞和申玉。结果你也看到了,阿飞至今在西北不愿意回来。”
“阿飞在西北做的很好,如今是胡将军眼前的红人。”杏儿道。
“他能在西北过得恣意潇洒,不就是申玉替他在京城扛起了重担?”
皇后抬手:“不说他了,说正事。我知道你心中属意陈知彦,他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前几年,刚进京的时候,我也有意为你们赐婚,只是让太后搅和了。我本来想着,等他西北的事了了,再提你们的婚事,可现下我实在是有些为难。”
杏儿问皇后:“娘娘因何事为难?”
皇后蹙眉道:“我满打满算还有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我想把军权交给你们。可是......”
皇后沉吟着。
杏儿意会道:“我们资历不够,怕我们压不住?”
皇后点点头:“是了。我虽然极力改变风向,可如今的思想,对于女子,总还是轻视的。贸然给你们军权,只会害了你们。”
皇后给杏儿斟茶:“所以我想了个平衡之法。”
“什么平衡之法?”杏儿问道。
“如今西北有郑将军和陈知彦。陈知彦不用说了,天然是你们的盟友,郑将军.....也没有太大的野心,所以西北我不担心。申玉顶着西南大都督之女的名号,西南的女儿都做了太子妃了,也不会翻出太大的风浪。剩下的就是京畿的驻军,东边的军队和北边的军队。京畿驻军归沈将军管,他有一个孙女,我决定过一阶段下旨,给她和太孙赐婚,这样沈将军这里就不担心了。东边是我赤巾军的老家,那里民风开化,经济是大越最好的,短时间不会有什么想法。还有一个......就是北边徐允常麾下的北地边军。他们武德充沛,也是后来投靠进来的,没得过咱们什么恩惠。我心里很担心,将来我不在了,他会不会叛走?若是叛走还不打紧,等你们坐稳这江山,再收服他就是了。可她......若是联合了其他部队夺权,那对你们是眼前极大的威胁。”
杏儿明白了皇后的意思:“所以娘娘想牵制住徐允常?”
“不错!”皇后干脆道:“我本想将皇帝的一个女儿嫁给他,可你知道,皇帝的女儿不是我的女儿!当然了,咱们自己人说话,也不是他的女儿!可这样的女儿嫁过去,只怕第一个支持他反,到时候该反他还是会反,还不知那不姓白的公主会翻出什么阴私。所以如今,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你。”
杏儿眸子一暗,她对于成亲嫁人,早没了期待。
皇后看她不语,开口道:“我也不为难你,后日那徐将军回京述职,你可以见他一面,若实在不愿意,我再想别的办法。”
杏儿犹豫道:“娘娘先前让我辅佐申玉,若我嫁了这徐将军,我是要去北地吗?”
杏儿心中难受,西北军和北地的军队都是打匈奴的,若将来见了陈知彦......可怎么是好?
皇后摇头:“三品以上武将的家眷不许出京,你便是嫁了他,也要留在京中,这与你辅佐申玉不冲突。”
“可我既然不在徐将军身边,又如何监视他?”杏儿不明白了。
“原本也不需要你监视,我只是需要他做了大越皇室的女婿,和大越皇室扯上关系。一来让天下人知道我大越对他不薄;二来,倘若他有一天想反,也没人敢与他合作,他是皇室中人,败了未必身死,旁人就未必了。这样即断了他反叛的名声又断了他的助力。”皇后解释道。
杏儿仔细想了想:“若真想反,怎么他都会反。”
“那是将来的事了。”皇后笑道:“将来他反不反,能不能成事,看的是你和申玉的本事。我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他在你们刚接手的时候反了。给你们争取时间,稳住朝堂内外。”
杏儿听明白了:“我愿意。”
“你不见见他再说?”皇后建议道。
杏儿摇头:“娘娘处处为大越考虑周全,区区我的婚事,不足挂齿。只要是为大越好,我随时可以牺牲我的性命!”
皇后感慨:“我真要感谢那个穿越女,把你带到我的身边。你是个好样的!有你在申玉身边,我很放心。”
杏儿犹豫再犹豫,还是开口道:“我和申玉设想过所有娘娘您走了之后的可能。其他我们都有应对之法,只有一个可能......我们实在是没有破解之法。”
“什么可能?”皇后问。
“这大越实际上是娘娘您掌权,这是我们知道的,可对于外面那些人,这大越是皇上的大越。此时皇上相信娘娘,全权将国事交由娘娘处理。但将来呢?会不会您一走,皇上反对我们?到时候,我们可没有招架之力。即便我们能归拢您的忠臣和皇上一较高下,可您教过我们,什么都没有让百姓安居乐业重要。我们实在没有把握能胜过皇上同时不让朝堂的波动影响百姓。”杏儿忧心忡忡道。
她和申玉推演过很多遍,这其中皇帝是那个最大的变数。
皇后的脸上也没有了方才的轻松。
“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不困于私欲。”皇后缓缓道:“我自己认为,皇上不会阻拦你们。”
皇后这么相信皇上,这是杏儿和申玉都没有想过的。
“但是......”皇后又道:“凡事无绝对。你们的担忧也不是一定不可能成真......也罢!此事容我想想,我尽量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天不早了,杏儿看皇后也没有别的交待,恭敬道:“那我先走了。”
皇后点点头放了她:“后日徐将军来,你可以先和他聊一聊,如此盲婚哑嫁,实在是我对不住你。”
“遵命。”杏儿说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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