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个月,四个人的口粮都靠杏儿去山里抓兔子,采山菌或是抓鱼。
陈知彦的伤更好些了,看杏儿整天忙碌,很是愧疚。
这一天,陈知彦叫住正背了竹筐去找食材的杏儿:“乔姑娘,我随你去吧。”
杏儿心里不大愿意,她一直耿耿于怀那害人精给陈知彦下药的事儿,每次面对陈知彦,都有些心虚。
“不用了,陈将军,阿飞和天儿还等你教他们呢。我自己去就行。”
陈知彦跟上杏儿:“他俩今天的任务我已经安排好了。可是乔姑娘嫌弃我?怕我拖累你?”
他这么一说,杏儿再拒绝倒像是真被说中了。
她只好同意:“那你就随我去走走看看,就当散散心吧,要是累了就回来。”
陈知彦摇头:“我又不是泥捏的,没那么不顶事。”
杏儿继续往前走。
两个人一起走在小路上,一直不说话......好像气氛有些不对......
杏儿心想:我这救他一命,又照顾他有半年了,从前害人精欠的债也能顶平了吧?要不每次见他都怪不好意思的。
又想起这几天这陈知彦没事儿也会帮杏儿扫扫院子,归置归置碗筷,也算是给自己帮忙了。
于是开口道:“这几天谢谢你帮我干活。”
陈知彦听乔青杏谢他,心里很是舒坦:“嗨,举手之劳。我劳烦姑娘照顾我这么久,是我该感谢姑娘。”
杏儿听他谢自己,觉得自己想到没错!肯定他也觉得自己救他照顾他把之前害他的账还了。
她放松道:“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其实也是你命大,我们回来的时候缺医少药的,我救你的时候也没把握你能好。”
陈知彦点头:“我这次受伤确实太重了,这更得感谢姑娘了。”
杏儿不好意思了:“不用谢来谢去了。你恢复好就是好事儿。”
陈知彦也觉得这么你谢我我谢你有些奇怪。
他笑道:“是了。不这么谢了,咱们说点儿别的。”
杏儿心想:说什么呢?
陈知彦也搜肠刮肚地想自己能说点儿什么。
尴尬的沉默.....
陈知彦突然想到了,开口道:“乔姑娘如此能干,真是令陈某佩服。”
杏儿听他夸自己,乐道:“嗨,这有什么?我们村里的姑娘都会干这些。田里苦重,总要给爹娘减轻负担嘛!”
“哦?不是说男耕女织?女子也要种地吗?”陈知彦不明白。
杏儿听他这富贵人家的少爷不懂,解释道:“什么男耕女织?人多了,男的也有不下地的,像你们这京城里的少爷,那有知道怎么种地的?要是人少了,可不男女都要下地?农活又多又累人。紧着干还干不完呢!”
“嗯......你在家做饭,爹娘种地,田园生活,倒也各司其职。”
杏儿摇头:“哪有你说的这么轻松?活是干不完的。还要担心雨水,多了涝少了旱,这里靠北,干旱是常事。收成不好,还要交粮交税。我们日子节俭些,还能勉强交够,遇上年限不好的时候,还要借钱度日。一家人紧紧巴巴一年,也攒不下几个钱。”
陈知彦听着不对:“每有旱涝,皇上都会免税。”
杏儿更摇头了:“从来没有过!我长这么大,每年我爹娘都发愁税钱!”
“许是这里的父母官为了政绩,不愿上报。”陈知彦想到唯一的可能。
杏儿奇怪:“怎么每一任父母官上任都不管我们百姓?每次有新官来,我爹和哥哥都要被征召做徭役,不是修府衙,就是挖沟渠。他们用得着百姓了,就征召,用不着我们,我们有了难处,他们还不管我们。”
陈知彦也解答不了这个问题:“这......许是做官了就想的多了吧。”
杏儿知道他是官家人,自然向着做官的,也不想和他说这些了。
陈知彦看她半天不说话,想起那山泉,问道:“你之前泡茶的山泉可在这附近?”
杏儿点头:“在的,就在前面不远处。你可是想去取水?”
“方便的话,确实是想去看看。”
杏儿快走几步:“我领你去吧。”
一路蜿蜿蜒蜒,终于到了。
杏儿解下腰间的水袋,靠在石壁上接泉水。
陈知彦看她接水的时候,发现杏儿的脖颈线条优美,皮肤白皙。
嗯,这女子容貌虽不出众,皮肤倒还不错。
突然他余光瞥见一条蛇。
他来不及多想,抬手拔下杏儿头上的簪子,射向那蛇。
杏儿正专心接水,突然自己的发簪被拔走,发丝如瀑布般泄下。
她赶紧放下水袋,拢起头发,边拢边回头:“你做什么!”
陈知彦一脸骄傲以手指蛇,那意思是:你看,是我救了你。
“飞花落叶,无不可杀人,你这木簪在我手里,也是利器一件!”
那蛇被发簪钉在石壁上,发簪入石,堪堪只冒头一点儿。
陈知彦等着杏儿尖叫,然后感激自己,对自己千恩万谢。
哈哈哈哈哈,陈知彦已经想好了,自己只用轻轻一句:小事一桩。
可杏儿十分平静,甚至有些嫌弃地问他:“杀蛇为什么要用我的簪子?”
陈知彦一头雾水:“这可是蛇!你看它离你多近!我为了救你,情急之下顺手用了你的头簪,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吧?”
陈知彦心中大喊:我救你命更要紧吧!!!
杏儿叹气:“这蛇就是这山上常见的菜花蛇,无毒。我那簪子,没个两钱银子买不来,而且这里离镇上十几里地,我唯有这一根,你让我如何挽发?”
陈知彦莫名地失落:自己怎么什么也干不好?早知道就不多事了!唉,谁知道没显摆成武艺,还落了埋怨!
“是我没看清楚,真是抱歉啊。”
已经这样了,杏儿计较也没什么用。
“算了,反正也不是我花的钱。”
说着她把腰带撕下一条,用布条绑了头发。
“你把那蛇取下来,今儿个就吃它了。”
陈知彦哪敢不从?
乖乖听命取下蛇,放进布袋里。
杏儿接了山泉,沿路采些山菌炖蛇羹。
陈知彦边帮杏儿采山菌,边好奇:“你刚说你的簪子没花钱,为什么啊?”
杏儿回道:“那是人给的。”
陈知彦更奇怪了:“给的?谁给的?男的女的?”
杏儿也很奇怪,这陈知彦怎么这么多问题。
“赤巾军的一个副尉给的。”
“他为什么给你簪子啊?”
杏儿看傻子一样看陈知彦:“他想娶我呀!”
“你怎么能嫁人呢?”陈知彦反对。
杏儿不高兴了:“我为何不能嫁人?”
“你我有了夫妻之实啊!还有了天儿!你嫁人,天儿怎么办?”陈知彦理直气壮。
杏儿更不高兴了,她最不想提这茬:“陈小将军,有了夫妻之实也没见你来接我呀!就许你食言不许我嫁人?这是什么道理?再说了,我一个孤身女子,如何养活自己和孩子?有人愿意娶我替我分担,我为什么不?”
陈知彦被驳,自己也觉得杏儿说的不无道理:“那你怎么没嫁?”
杏儿长出一口气:“我未婚生子的事儿传的人尽皆知,他自然也以为我不是个好人,反悔了。”
陈知彦松了一口气,旋即更愧疚了:“早知如此,我该信守诺言接你母子去京城。”
杏儿摆手:“我不去京城。我什么出身我自己知道,我可不做那不该做的梦!”
陈知彦为杏儿忧心:“那你一个弱女子,如何生存?”
杏儿丝毫不担心:“我有手有脚,怎么不能生存?你刚不还说,我手巧能干!你还是管你自己吧,等伤好了,你就能回你自己家了。”
陈知彦心想:这女子虽行差踏错过,可本性不坏,自己断不能再负她了!
回了山寨,阿飞和天儿见有蛇吃,很是激动。
“娘!你们怎么抓了蛇啊!我还没吃过呢!”
“姐,一看这蛇就是我师父抓的!”
杏儿也不抢功:“说对了!就是你师父抓的。可做那就得我做了,要不你就这么吃?”
杏儿把蛇往阿飞和天儿眼前晃了晃。
阿飞和天儿都赶紧躲。
“姐,你做饭没问题!我们就等美味蛇羹啦!”
蛇羹做好了,杏儿给他们每个人舀了一碗。
几个人吃的香极了。
陈知彦不禁感叹:“乔姑娘真是手艺了得。就是京城的大厨,做出来的都不及你这美味。”
杏儿摇头:“我如何与大厨相比?不过是熬了一个冬天,你吃什么都香罢了。”
“诶,我不是奉承姑娘,这蛇羹确实极鲜美。”
杏儿看陈知彦一脸真诚,还真有些信了:“看来我于做饭上,还真是有些天赋啊!”
陈知彦点头。
阿飞和天儿对视一眼,两个人心有灵犀:我姐/娘做的肯定比不上京城的大厨!
一盆蛇羹吃了个干净,杏儿用山泉水沏了茶。
四个人月下品茶。
陈知彦感叹:活了二十多年,竟今日才发觉月色如此之美。
杏儿不说话,抬头望月,墨染的天空中,一轮明月皎洁如水。
也不知道爹娘哥哥们怎么样了?去年收成可好?今年已经下种了吧?
两个孩子百无聊赖,阿飞用肘推了推天儿,挑眉:走啊,再练一练?
天儿送阿飞一个眼神:怕你呀!
两个人默默去了演武场。
陈知彦看着杏儿想:这山上的日子倒是平静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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