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记布庄送来新制衣裳的第二天就是李家娶新妇的日子。
穿上新衣的杏儿还不忘仔仔细细研究翟记做的衣裳。
人家这针脚,人家这剪裁,真是好!
如意来提醒杏儿该出发了:“乔姑娘,马车套好了,夫人即刻动身,您这儿可收拾好了?”
申玉一把拽起杏儿:“收拾好了,走吧。”
杏儿看似被申玉搀着,实际上是被挟制着。
申玉要做的事,杏儿拦不住,只能再三强调:“可万万不能带累陈家啊!”
申玉自信道:“当然不会!你这是一回生,把心放肚子里,什么事儿都不会有!”
杏儿走到门口,陈夫人还没到,几个人等了一会儿。
陈夫人看杏儿打扮一新站在那里,没好气道:“衣裳是制了,这头上也太素了些!”
可她转念一想这乔青杏今儿个怕是要出幺蛾子,也不再说什么,踩着马凳上了车。
因为陈夫人不喜欢乔青杏,不想跟她坐一起。她特意让管家安排了两辆车,杏儿也能自己独乘一辆。
申玉坐在杏儿身边,仔细研究李家的布局。
看杏儿一脸不安,提醒道:“你把你那表情收一收,谁看见你都知道你有什么事儿。你这么紧张,别坏了我事!”
杏儿赶紧揉揉脸:“你小心点儿啊!我这心里直突突,怕的不行。”
“说了一炷香就是一炷香,你踏实吃喝。”
马车缓缓停下,杏儿瞧着陈夫人出来,也起身下车。
李家门头不比陈家气派,可子侄众多,枝繁叶茂。
门口李将军的大儿媳妇宋氏正等着陈夫人下车,她亲热道:“伯母,好久不见了。”
陈夫人也笑的得体:“侄媳妇,今儿可是你的好日子!大郎少年成才,又娶了梁家贵女,真是天作之合。”
宋氏笑容难掩,客气道:“伯母言重了。”
又看杏儿站在陈夫人身后,思讨着从未见过这么一个女子,奇道:“这位姑娘是?”
陈夫人面上云淡风轻:“这是我家远房的一个侄女,乔青杏。月前来了京城,赶上你家大郎成婚,我带她凑凑热闹。”
杏儿规矩行礼道:“见过李夫人。”
宋氏将杏儿虚扶起来:“这姑娘,瞧着就是个懂事的!乖孩子,往后常来!”
宋氏侧身让陈夫人:“伯母里面请。”
陈夫人颔首进去了。
接引的丫鬟将陈夫人和杏儿带到正堂:“夫人们都在里面说话,众位小姐在凉亭,不知乔姑娘可要去凉亭?”
陈夫人不想带着杏儿见人,决定道:“你去凉亭转转吧。”
杏儿应了,跟着丫鬟往院子里走。
远远听见嬉笑声,申玉给杏儿使了个眼色。
杏儿停步道:“前面就是凉亭了,我们认得路了,你去忙吧。”
小丫鬟一听不用引路了,高兴道:“多谢乔小姐。”
说罢行礼离开。
小丫鬟前脚离开,后脚申玉就从回廊走了。
杏儿一个人往前走,湖心一处亭子,里面人影交错,笑声阵阵。
杏儿不想往人堆儿里凑,在湖边一个石凳坐下,远远看着景色。
她面上一派平静,实则心里纷乱极了!
脑子里想象着会不会一会儿申玉被五花大绑带到眼前,陈夫人逼问她:“你到底是什么人?可是赤巾军奸细?”
然后连她一起绑了,投牢下狱......
“你也不喜热闹?”
杏儿不妨左肩被轻拍了一下。
她吓破了胆尖叫:“啊!”
回头看是一个青色衣裳的姑娘,看着十六七岁,一脸害怕地看她:“我......我......我不是......是故意的......我就......就是想和你说个话......”
杏儿拍着胸口缓气儿:“吓死了我!”
“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女子很是愧疚。
杏儿自己七想八想,回过劲儿心里也知道不愿这女子,摇摇头道:“不怨你,是我看景看入迷了。你想同我说什么?”
女子微微施礼。
杏儿看她背有些驼,膝弯的又太过,心中疑惑,这也是哪家小姐吗?这礼行的,要是山上那位老夫人看见了都只怕直喊头疼。
女子没注意杏儿的表情,柔柔道:“我是左谏议大夫肖家二娘肖锦娘。”
杏儿听人家自报家门了,也回礼道:“我是抚远将军府上的远房侄女乔青杏。”
肖锦娘惊喜,自己果然没看错,这乔姑娘也是小地方来的!
“你也是刚来京城不久吗?”
杏儿诧异,这肖锦娘不是肖家二娘么,听这话不是自小京城长大的?
“肖姑娘也是刚来?”
肖锦娘激动点头:“我自小长在外祖家,上月刚来京城。”
说罢低头道:“爹爹说让我来议亲。”
又问杏儿:“乔姑娘也是来议亲的吗?”
杏儿尴尬道:“不是,就是来小住一段时间。”
肖锦娘愣了愣:“哦,我以为姑娘也是耽搁了婚事,上京议亲的,是我想差了。”
杏儿摆手:“没什么,也不算想差了。”
杏儿心想,婚事和我这辈子都无缘了。
肖锦娘看杏儿不难相处,很想和她多说说话:“我从前惫懒,怠于礼仪举止,刚来京城,人都因为这个笑我。我瞧着乔姑娘的礼仪......比我强太多。”
杏儿笑笑,是了,不好好学怎么可能让山上那位老夫人看中?
她出言安慰道:“肖姑娘多练练就好了,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的。我方才看你行礼,只要背挺直,腿往回收一收就好看了。”
肖锦娘按杏儿说的做了一遍:“是这样吗?”
杏儿帮她往后板了板胳膊:“这样就很标准。”
肖锦娘连着做了几次,杏儿夸她:“肖姑娘聪明,一学就会。”
肖锦娘羞道:“多谢乔姑娘了,家中无人教我,这都是看别人才学的,自己也不懂哪儿不对。”
杏儿有心问怎么你堂堂四品官家的姑娘没人教你礼仪,可不想交浅言深,只浅笑着。
肖锦娘也觉察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抱歉道:“我真是蠢笨,话也不会说。”
杏儿尴尬间不知怎么回。
正在这时,亭子里的各家小姐都往这边走,为首的几个珠光宝气,连个眼神也未给她二人留下。
后面有好心的提醒道:“开席了,赶紧走吧。”
于是杏儿和肖锦娘并肩走在最后面。
走在最后的她俩坐也坐在最后。
肖锦娘时不时看向杏儿,心道还好有乔姑娘陪着自己,要不真是孤寂。
杏儿此时心也放回肚子里了,因为申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
二人对视一眼,杏儿明白,申玉这是得手了。
席间,肖锦娘悄声和杏儿说:“乔姑娘你看,这将军孙儿娶媳,怎么将军夫人看着不怎么喜庆。”
杏儿悄声解释:“将军独子早年让祖母宠溺坏了,沉迷秦楼楚馆,早早没了。如今的少将军是过继的,这孙儿,自然算不得将军夫人的亲孙。”
肖锦娘恍然大悟:“真是可怜,自己的儿子没了,还要看继承自己家业的继子继孙满堂喜庆。”
一旁听见她们说话的女子嗤笑:“人家李老夫人怎么说也是享了一辈子富贵,你们有心说别人,还是想想自己是个什么出路吧!”
另一个女子也笑道:“这用得着想吗?左不过是个八品官的妻子,还是八品从下的。”
二人的笑声引了不少人侧目。
杏儿给肖锦娘使眼色,多吃少说罢。
散席的时候,肖锦娘还是跟着杏儿一起走到门口。
陈夫人已经到了,正等着杏儿。
宋氏看杏儿来了笑道:“乔姑娘,你伯母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杏儿坦然行礼道:“多谢李伯母款待。”
肖锦娘也跟着行礼:“多谢李伯母。”
宋氏惊讶道:“肖二小姐精进多了,你母亲在前面那辆马车。”
肖锦娘一听慌张道:“乔姐姐,我先走了,咱们改日再见。”
不等杏儿回应,肖锦娘就跑走了。
杏儿迎着陈夫人凌厉的目光,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申玉终于露出兴奋的表情:“得手了!”
杏儿悄声说:“我看出来了。”
申玉兴奋道:“今儿个咱们配合的不错,这李家办婚宴,后院乱糟糟的,以后咱们专找这种时候下手,我保证万无一失。”
杏儿心一沉:“我欠的恩情是不还了一些了?”
申玉点头,继又摇头:“还差的远着呢!”
看杏儿一脸生无可恋,申玉描补道:“你看我守信用吧?谁都没连累!以后把心放肚子里,信我就对了。”
杏儿能说什么呢?
马车很快到了陈家,陈夫人等着杏儿一下车就开口道:“方才那位是谁家小姐?”
杏儿答:“是左谏议大夫肖家二娘肖锦娘。”
陈夫人奚落道:“你倒是记得清楚!出门我怎么说的?少说话多看多听,你倒好,会钻营,多大会儿功夫就攀交去了!”
杏儿有些委屈,又不是自己主动结交的!
可杏儿和这陈夫人也没话,懒得解释。
陈夫人等着杏儿回应,可半晌等不到她开口,气恼道:“哼!跟外人倒是嘴巧,怎么对上我没话了?怕是心虚!”
说着进门了。
杏儿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顿,边走边对申玉说:“你看,你的活儿倒是好干,我这还得挨训!”
申玉看的分明:“诶,可别赖到我头上,明明是她看你不顺眼!这瞧你不顺眼的人,你干什么她都有话等着你!你可不能把气撒我头上啊!我出去一趟,晚上不必等我!”
说着已经进了平湖居的申玉闪身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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