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走了以后，杏儿和申玉很是观察了天儿，陈老夫人和陈夫人几日。
确定他们没什么事情后，终于是放下心来。
天儿没了心理负担，终于能和阿飞一起跑跑跳跳，一起练功了！
这一天，陈老夫人让海棠把杏儿请到明晖堂。
杏儿到的时候，陈老夫人和陈夫人都坐着。
陈老夫人不等杏儿行礼就让她坐下。
陈夫人疑惑道：“娘，您一大早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
陈老夫人干脆道：“乔姑娘于陈家有恩，我想好了，咱们祖上也不是什么簪缨世家，本就是泥腿子出身，娶媳妇也不看门第。所以我想让乔姑娘嫁给彦儿做正妻！咱们明媒正娶！当然，今日，还是要问问乔姑娘愿不愿意。”
不等杏儿开口，陈夫人抢道：“不行！娘你这是糊涂了！彦儿好不容易封了将军，这几个月媒人都来了好几拨了！我以为您是等着给我儿挑选，您怎么能让彦儿娶她？”
陈老夫人喝道：“住口！你一口一个糊涂，一口一个糊涂，是我糊涂还是你糊涂！我还没躺进棺材呢！怎么？你是怕我死的太晚想现在气死我？”
陈老夫人话说的过重，陈夫人惊惧之下滑跪到地上哭道：“娘~，您这是折煞我呀！我......我笨嘴拙舌，是我的不对......可......可娘，不能毁了彦儿的前程啊！”
陈老夫人有心说出中毒的事，可实在是害怕自己这个媳妇嘴没个把门的，出去胡说再给家里招了灾来！
千忍万忍，她还是忍住了！
她缓了口气，心平气和道：“我已经问过彦儿，他乐意娶乔姑娘。你这个当娘的，若是不愿意，那便回家去吧。我陈家知恩图报，这事是必须做的！也是我们心甘情愿的！”
陈夫人瘫倒在地，这话的意思，若是自己再反对，就要离开陈家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还是想明白了，她委屈道：“娘......彦儿......彦儿的婚事......全凭......娘......做主！”
“做主”两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
陈老夫人不在意她这个儿媳妇委屈不委屈，乐意不乐意。
看她表态了，老夫人抬手示意如意扶陈夫人起来。
老夫人继续对杏儿道：“乔姑娘大义，你对陈家的恩德我们都记得。我们也愿意娶你过门。一来给了我们报恩的机会，二来怀诚便成了名正言顺的嫡子，对他也有好处！不知乔姑娘可愿意？若是愿意，我们这就派人去你家乡，向你的父母提亲。婚事都由我陈家操办，一应花费无需乔姑娘操心。我保证你们的婚礼风风光光！”
杏儿一双手绞成了麻花。
从她醒来，就再没做过嫁人的梦！
她一个村女，又带个孩子，如何嫁人？谁会娶她？
可如今大梦好似要成真了！
陈知彦的祖母愿意让陈知彦明媒正娶自己！
一个青年才俊，少年将军，多少女子眼中的如意郎君？
此刻橄榄枝伸向杏儿，只要她点头，她就是陈家少夫人。
陈家虽起于微末，可几十年的经营之下，是杏儿想象不到的财富！
嫁给陈知彦，自己就再也不是漂泊无依的孤女了！
再也不用为生计担忧，可以像陈夫人一样，簪首饰，着新装，一脸畅意地行走在富贵人家的宴席上。
再也不用受人白眼，将军的妻子，自然受人吹捧！
天儿......
对！还有天儿！
自己真的嫁给陈知彦了，天儿就不是外头接回来的、母不详的私生子了！
他是名正言顺的陈怀诚，是继承陈知彦衣钵的陈家嫡子！
这一定是天儿想要的！
杏儿心潮澎湃地思考着......
申玉不被察觉地揪了揪杏儿的衣襟。
杏儿侧头看申玉。
对上申玉探究的眼神，杏儿有些清明了。
陈家真的需要一个这样的少夫人吗？
一个真实的自己！
一个自赤巾军来，一直暗中帮助赤巾军的女子？
战时对大越不利......可再不利是不是也没到亡国的时候？
陈知彦还是大越的将军！
天儿是大越将军的儿子！
自己的存在，对他们而言并不是好事！
甚至是随时可能灭门的祸事！
而且自己真的想嫁给陈知彦吗？
他......似乎没什么不好......
可自己与赤巾军撇不开的关系怕是会害了他！
不行！
不能这样！
无需太多时间，杏儿已经权衡好了。
她站起来，面上恭恭敬敬，对陈老夫人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礼。
“多谢老夫人抬爱。来京城叨扰许久，老夫人一直待我以诚，没有丝毫苛责。我帮陈家主要是为了怀诚，他毕竟是我的孩子。我盼着陈家好，盼着陈知彦好，也盼着怀诚好。可我有我的日子要过。我不只是怀诚的娘，也不想做谁的妻，我虽是女子，却也有我想完成的事，帮助的人。我知道，这桩婚事，是多少女子渴盼的归宿，陈家很好，陈知彦很好，可我不能嫁进来。多谢老夫人，恕我大胆，您还是为陈知彦另觅良人吧！”
说罢，杏儿不等陈老夫人有反应，转身带着申玉走了。
陈夫人由悲转喜，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紧抓住如意的手问：“如意，她刚才可是说她不愿意嫁？可是我听错了？”
如意今日可是对这乔姑娘另眼相看了！
原来她不是小丫鬟们私下说的那样，一心来攀高枝的！
如意点头道：“夫人怎么会听错？”
“娘！”陈夫人激动道：“娘！你听见了？她不想嫁！不想嫁！”
若是往常的陈夫人听有人不想嫁给她的儿子，那必定是面露怨恨，狠狠奚落一番！
可今日，再没有“不愿意”这三个字更动听的了！
她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站起来激动万分：“太好了！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陈老夫人并不应陈夫人的话。
原本她想着，自己都敞开陈家的门了，乔姑娘怎么也是感激涕零地答应！
可她听到最后才听明白，自己引以为傲的地位，权势，财富根本不吸引乔姑娘！
她是真的如自己所说，从没想过长留在陈家！
想到这里，她不禁为自己的孙儿陈知彦担忧，若是他知道了，该是多伤心？
怎么办呢？
自己一个老婆子，能做什么？
哼，什么也做不了！
人老了，只能服老！
只能默默接受自己再也无法力挽狂澜的事实。
世界是年轻人的了！
对这一点，她唯有接受。
“海棠，把今日乔姑娘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说给少爷听。”
海棠领命去了军营。
申玉跟着杏儿回到平湖居。
她是真心佩服道：“我只怕你答应了，你还真是有几两傲骨！”
杏儿一头栽进被子里，翁声道：“什么傲骨，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
“什么阴差阳错？”
申玉不明白，她以为杏儿是受自己感染，一心为赤巾军谋大业，不在意婚姻之事。
不对呀，不是她自己说的“我虽是女子，却也有我想完成的事，帮助的人。”
申玉问道：“你难道不是为了咱们的大业拒绝了陈老夫人？你想完成的事不是改朝换代？你想帮助的人莫非不是大越百姓？”
“是。”杏儿闷声道，她抬起自己的头：“所以我拒绝了。而且我知道，我嫁了他会连累整个陈家！”
“那你这个样子是为什么？”申玉不明白。
杏儿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感叹世事难料！若不是林天骄，我一辈子都不会遇见陈知彦，可也是因为林天骄，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陈知彦！老天爷留给我的选择，仿佛都是我不想选的！若是早一些......可早一些也不可能！为什么？就是因为害人精的缘故，所以我注定是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吗？”
“害人精是谁？”申玉还是听不明白。
杏儿把害人精的事讲给申玉：“若不是她，我不会有天儿，也不会和赤巾军，陈知彦扯上关系。现在的我只怕还住在旁沟村，还操持着农活和灶台，有个老实勤谨的丈夫，严苛的公婆，不知道好不好相处的妯娌小姑和几个孩子！”
申玉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她长大着一张嘴惊讶道：“还有这样的事？你这纯属无妄之灾呀！嗯，你也是个狠人！咱们这么久从来没听你抱怨过！”
杏儿冷笑：“抱怨过不知多少回了，可实在是没有用，便不再抱怨了。我这辈子......只当是毁了，活一天算一天罢了。”
申玉后知后觉道：“所以那一日你才那么义无反顾的走上铁索？你早就不在意你这条命了！”
杏儿点点头：“我和你一样，随时能豁出命去。”
申玉为杏儿心疼，她安慰杏儿道：“不妨事！往后你就跟我混！有我一天好日子过，必不叫你为生计为难！”
杏儿没有回应。
她的视线落在陈知彦给她做的木簪上。
她捡起枕边的木簪，想着陈知彦。
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他没有一点不好，也没有做错一件事，可连自己这样的女子都要负了他！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与赤巾军难以分割的时候，才与他有了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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