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夷希摘下眼镜抹掉眼泪,又重新把眼镜戴上,眨了眨眼,确认不是自己眼花。
让你立flag,这下好了,真来贴脸了吧!
陈夷希此刻真想像电视剧里一样两眼一翻晕过去,可惜这时候她的接受能力又高得离谱了。
继鬼打墙后,祖宗显灵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陈夷希发现自己又不自觉忽略了面前这个唯心产物正是鬼打墙始作俑者的可能,不过没关系,一定是自家祖宗太过亲切了。
祖宗的事,怎么能叫鬼打墙呢!
似乎察觉到陈夷希心中所想,那道轻飘飘的白影微妙地顿了顿。
“额……也许我不是你祖先呢?”听不出年纪的女声又在耳边轻柔地响起。
与此同时,白烟几乎凝成实质,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像是笼着一层月华,她从灵台飘然而下来到陈夷希面前,陈夷希这才注意到适才点燃的香烛并不在自家的灵位,而是属于大厅正中央、这片地区的人家共同供奉的某位神明。
那是一个空白的牌位。
啊,原来真的是女性神明。这是陈夷希的第一反应。
很小的时候陈夷希就一直奇怪为什么大家供奉的神无名无姓,以至于她都没法称呼。在方言里,人们一般称祂为“家里神”,只有在年纪很大的老人口中才会零星出现“好像是什么母”“以前是叫……娘娘吧”这样的猜测,以至于陈夷希一度以为这位可能是王母娘娘。
“万一是公公呢?说不定还是玉皇大帝哩!”总有大人这般嘲笑她。
这并不是个例。
供奉的历史太久,而文化丢失的时间太近太长,人们失去了对神明最基本的了解,在一个传一个的不同版本中,不乏神明变成男性角色的情况。
眼下只凭声音判断其实不是十分准确,但陈夷希心里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面前的存在,就是她从小想象中的那位女性神明。
温柔的,散发着包容万物的光辉。
“哈哈,你居然是这么想的?”神明晃了晃,声音似乎也轻快许多,“真是个……可爱的孩子。你向我许愿了吗?哦,你想出去呀……”
“您……您能听到我的心声?”这会儿陈夷希心里几乎没有半分恐惧了,她大着胆子向神明提问。
神明看上去歪了歪脑袋,认真回答:“准确说,不是听到的,是看到的。”
“我能看到,人心最深处的念。”
读心术,好厉害的技能。
神明好像又轻轻笑了。
一想到自己的吐槽可能全被对方看见,陈夷希就尴尬地想脚趾扣地。
“安心些,我也没那么厉害,不能完全了解别人的所思所想。”神明解释道,“我所说的念,是人心中最强烈的**。当**达到某种程度,它们就会凝成形体。当然,对普通人来说,这些都是另一个维度的东西。”
陈夷希一下放松了。
“不过两个维度还是可以相互影响的,念拥有聚集性,当大片相似或者强力的念集中到一起的时候,就有可能扭曲时间与空间的尺度,形成一个独立的场,就像现在你所遇到的‘鬼打墙’。”
陈夷希:好熟悉的原理,啊,这不是量子纠缠和相对论吗?
好像突然不是那么害怕了呢。
陈夷希迅速支棱起来了:“那我们说的鬼是不是就是念啊?”
人形的白烟晃了晃顶部,好像是在摇头:“不完全是。有形的念聚在一起,在一定的条件下会拥有神,形神俱在就会变成灵,这才是你们认识中,嗯,应该说是,大部分的鬼。”
“灵不等同于灵魂。如果按照你们一般想像中的,灵魂死后那么容易变成鬼滞留人间,那这个世界就太拥挤啦。”
在陈夷希的唯物主义信念变得稀碎后,她刚建立起的唯心主义世界观又崩塌了。
原来童话里……啊不是,鬼故事里都是骗人的。她深沉地想。
读作神明写作启蒙老师的白色烟雾继续循循善诱:“念和灵可能是一对一、多对一的关系,也就是说灵会由其中某一个念所主导,这样灵在表现形式上就会非常接近它所属的人类,也就是看上去像鬼一样。”
现在的知识点从量子力学来到了函数映射,陈夷希的思维不自觉发散了一下。
为何灵异频道如此科学啊!
“……这样的话,你还想现在出去吗?”
“啊?”陈夷希像个上课开小差的学生,感觉自己只捡了个橡皮老师就讲完了某个重点。
我的老天奶呀,我都错过了什么?!陈夷希在心中无声咆哮。
耐心的神明并没有介意,反而更详细地进行了说明:“你向我许愿啦,我当然得满足你的愿望。只是现在有两个方法让你选择:第一,等待外面的念自然消解。我观察过了,那是刚聚集起来的念,在我的影响下不会存在太久。第二,我可以借给你双眼,你自己打破迷障走出去。但正如我刚刚所说的,无论是念还是灵,都不是什么好看的东西,你愿意以见鬼为条件出去吗?”
见鬼啊,陈夷希想像了一下,曾经看过的无数小说和影视片段在脑中一闪而过,她瞬间头皮发麻。
秉着能躺平就躺平的原则,她问道:“第一种的话,我要等多久?”
神明:“只要半个月哦,很快吧!”
陈夷希:不要拿你的标准衡量我啊! 半个月我都饿死在这了!
陈夷希只看到一片白烟笑得东倒西歪,她突然觉得这好像是神明的某种恶趣味。
原来神明也会开玩笑吗?
“不是开玩笑哦,你需要真真实实地在这里等半个月。”神明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但这只是场里的时间,在物质世界中过去的时间大概不到半小时。两个维度只能在一定程度上相互影响,而你的身体现在是属于物质世界的,因此依旧遵循物质世界的规则,不会感到饥饿。某种意义上,真正进入场的只是你的灵魂。而一般情况下,灵魂在物质的容器中,是不会被场里的东西影响到的。”
陈夷希理解了,她现在就是个鬼,而且是个无敌的鬼。
只是神明这样的表述,往往跟着转折。
“但是,如果借给你双眼,情况就大不相同了。我记得你们有句话说‘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就像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当你看到另一个维度的东西时,你也可以被它们看到;当你获得影响这个维度的能力时,这个维度也就能对你产生伤害。”
陈夷希:神明知识面还怪广的,就是在唯物和唯心之间反复横跳的感觉太微妙了。
换句话说,风险与收益并存。她可以选择遮蔽双目,充耳不闻,在这个逼仄昏暗的屋子里枯燥地等待半个月然后安然无恙地出去,也可以选择直面另一个世界的光怪陆离,无需等待,主动闯出一条生路。
而在做出选择前,她还有一个问题需要确认。
“完成愿望的代价是什么?”
陈夷希习惯性地推了下眼镜,跃动的烛火映照出女孩明亮的双眼,此刻的她仿佛一改之前被动接受的姿态,也抛去了面对新奇事物的隐隐兴奋,变成了冷静内敛、却又像是锋芒毕露的样子。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连庙宇里的神佛都要香油钱,陈夷希不认为自己只是点燃两根香烛就能获得一个神明的庇护。
她又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
不断往空气中逸散的白烟凝了凝,陈夷希仿佛感受到神明有如实质的目光,随后是熟悉的如沐春风的爽朗笑声。
她听到神明略带满意的声音:“真是聪明的孩子,但是代价,你已经支付过了呀。”
陈夷希微愣,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她在这站了这么久居然是有隐藏条款的吗?
还没完全经过社会毒打的女孩沉痛反思:果然还是大意了啊。
“代价就是你的愤怒,或者说,你的念。这是我的力量来源,也是你召唤我的途径。”
神明因为一个女孩的愤怒而降临。
陈夷希明白了,这就像是软件第一次打开时的知情同意书,大部分人都会看都不看直接勾选,因为不同意的话连使用软件的资格都没有。
原来是愤怒,居然是愤怒。
陈夷希沉默了,她清楚地记得,神明降临的时候,她明明是在哭的,哭得很委屈的样子,泪流满面,狼狈不堪。
她是泪失禁体质。她因愤怒流泪,而不是悲伤。
这是第一次有一个外人如此清晰而肯定地告诉她这一点。
神明的能力,真是太作弊了。陈夷希感叹道。
因为泪失禁,陈夷希很少和人吵架,情绪一上来就会掉眼泪,还没开吵气势就输掉大半,那样实在是太尴尬了。
每次和父母争论的时候,陈夷希都会艰难地克制自己的情绪,而父母却总说:“你看看你,心理素质太差,一说就哭,又不是在骂你。”
没有人理解她的愤怒。于是到最后,自己也分不清到底哪种是愤怒,哪种是悲伤。
真是被人看扁了啊,陈夷希有些自嘲。
而现在,神明似乎没有意识到刚刚脱口而出了别人的**,还在耐心等待她消化自己的情绪,做出最后的选择。
一团灰白的烟雾,散发着包容万物的光芒。
有那么一瞬,陈夷希觉得呆在这儿也挺好的。
屋外雨声渐停,聒噪的虫鸣又响了起来。
陈夷希抬头,目光坚定:“我想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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