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峤本打算把林岑叫回来,和苏艺一起在家吃顿饭,但苏艺还有行程,喝了几杯茶就准备走了。
那个行李箱里的也不是什么行李,只是苏艺给他们俩从国外带的礼物。
看她下午确实要赶飞机,云峤礼貌送走了对方,而当他提着便当盒到画室找林岑吃饭时,却发现林岑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哥?”
他们中午喜欢到隔壁咖啡厅的户外座位吃饭,点一杯牛奶或者果饮配便当。
春日的温度怡人,午间的阳光照得人都不由得想犯困。
云峤吃到一半时,发现林岑捏着勺子,沐浴在阳光里发起了呆,他说苏艺的事林岑似乎没听进去,便当也没吃几口。
见对方半天没反应,云峤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哥?”
林岑如梦初醒,眨了眨眼睛,“嗯?”
“在想什么?”云峤担心道,“我来到开始你就心不在焉的。”
林岑意识到自己让人担心了,赶忙整理了一下表情,逗他:“在想阳光可爱的男大学生。”
“哼。”云峤倒很会接戏,装模作样地在米饭上戳了戳,嘟囔道:“古人云,二十五岁是最牛逼的年纪。”
林岑眉毛一挑,“哪个古人云的?明明十八岁才是最牛逼的年纪。”
“你嫌我年纪大!”云峤像只打滚的小狗,恨不得蹭人怀里去撒泼,“色衰爱弛!色衰爱弛!”
林岑笑得直颤,他发现云峤很会装委屈,特别可爱。
他没忍住抬起手揉了把对方的脑袋,给人顺了顺毛,云峤被哄得正舒服着,林岑瞥见吴青和她男友十指相扣回来画室了,那丫头还一脸揶揄地笑个不停。
林岑顿时有些脸热,忙收回了手,但看着那对小情侣离开的背影,刚刚变得不错的心情又缓缓沉了下去。
吴青男友的那番话给了他不小的冲击。
如果换成平常时候,他可能会觉得对方想太多,但偏偏云峤不是普通情况,以至于他控制不住地想太多。
看他表情又严肃起来,云峤担心地在他手心轻轻挠了挠,“到底怎么了?”
掌中传来的痒意让林岑虚虚收了收手指,将云峤的手拢进了手心。
他抬眸看进云峤的眼睛,“我问你件事,你实话告诉我好不好?”
或许是他的神情中露出了一丝没能藏住的悲楚,云峤整颗心都往上提了提。
他还没说“好”,林岑却没给他做决定的机会,直接问出了口:“吴青她男朋友在未来……”
林岑喉咙有些发紧,深吸了口气,才继续问道:“是不是去世了?”
“每个人在未来都会去世。”云峤面无表情,却回得飞快。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林岑吞咽了一下。
云峤在逃避问题,可他却已经得到了答案,“那我再问清楚一些,吴青的男朋友,在几年后是不是……”
话到一半,他却发现自己说不下去。
云峤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良久,叹了口气,“对。”
林岑这下也没了胃口,甚至觉得手都开始发冷,他有些无力道:“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
云峤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皱了皱眉,“他们已经相爱了。”
“在他们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你就应该告诉我。”
“……”云峤喉咙也开始发紧,在他的视角里,刚才林岑无意间透露了他不久之后会回到更远一些的过去,但他现在更想知道另一件事。
“如果我更早告诉你,你难道打算阻止他们相爱?”
“在爱意正浓时失去对方,”林岑看着他的眼睛,“比‘刚刚心动却没能在一起’更痛。”
“所以……”
云峤扯了扯嘴角,可他发现自己好像根本笑不出来,心头泛出了浓浓的酸意,直冲眼眶鼻腔,“如果是你,提前知道了一段感情不会有完满的结局,你不会选择开始,对吗?”
“我……”林岑脱口想说出一个答案,可话到嘴边,他发现答案是空白的。
他突然想起在第二次见到云峤的时候,对方似乎问过这个问题,但那时候他还是个母胎单身,压根没想去思考所谓答案,可现在……他忍不住去思考,却依旧得不出答案。
“我不知道。”良久,他轻声说。
*
下午的画室依旧很安静,画室分为好几个区域,大厅用作素描教室和前台,大家都专注自己面前的画板,整个大厅只有铅笔的刷刷声,偶尔传来云峤在前台录资料的敲键盘声。
“你今天的心不静啊,线条很乱。”
吴青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前台坐着的云峤抬头看去,发现她正站在林岑的画板前。
林岑的心情肉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很好,云峤起身到茶水间准备给他泡杯红茶。
饮水机里的热水将茶包冲开,茶汤一点点将清水染成了暗红,云峤盯着杯子,看得入神。
[如果你还不清楚、不确定自己能陪伴他很多很多年……]
[在爱意正浓时失去对方,比‘刚刚心动却没能在一起’更痛。]
苏艺和林岑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回响,云峤忽然觉得整个人都像落进了水中,有什么东西扯着他往下沉,连肺里的空气都在一点点逃离。
“你俩今天怎么了?”
吴青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云峤一惊,转过身就见吴青和林岑前后脚走了进来。
“中午看你们还好好的,怎么现在都跟林黛玉似的?愁字都写在额头上了。”
“啊……我只是在思考。”云峤在泡好的红茶里又加了点凉白开,看林岑手上沾了铅笔上的碳,便直接喂给了他。
吴青被这突如其来一口狗粮噎到了,干巴巴说:“思考什么?”
云峤:“这个世界到底是先有因还是先有果。”
林岑喝了半杯茶,闻言不禁笑了一声,逗他道:“小升初也要考哲学了么?”
“应试是塑造不了哲学家的。”云峤说,“如果一个普通人突然变成了一位哲学家,那么只有三种情况。”
林岑看他像是和往常一样开玩笑,但面上的表情却很严肃,让他忍不住认真听了下去,“哪三种?”
云峤:“要么太老,要么太年轻。”
林岑:“还有一种呢?”
云峤却没立即回答,反倒是看进了他的眼睛,眼神专注,把林岑看得都愣了愣。
半晌,云峤抿着唇深吸了口气,视线依旧停在林岑身上,开口道:“活得太短。”
心脏仿佛被敲了一下,跳动的速度忽然加快,最后四个字在林岑耳边盘桓,他忽然感觉到一种没由来的慌乱。
*
一整个下午,林岑实在没有状态,尤其是从茶水间出来后,那快速跳动的心脏并没有慢下来的趋势,林岑甚至觉得它还在加快。
他放下了画笔,拿出手机假装很忙,其实心思压根没在屏幕上。
他很想问问云峤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某种直觉让他感到一阵心惊,眼看快到下午六点了,他还是没敢向云峤问清楚。
“晚上想吃什么?”
眼看画室的人要么收拾东西回家,要么准备去吃晚饭,林岑走到前台,打算犒劳犒劳中午做大厨,晚上还要轮班当前台的云峤小同志。
一听要给他选,云峤勾着唇,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眼睛里像亮着星星,身后还有条尾巴在狂摇。
“你这个星期都吃了三顿麦当劳了。”林岑无奈,下意识伸出食指想点一下他的额头,但手上还有铅笔的痕迹,便遗憾地放下了。
“好嘛好嘛。”云峤使出了炉火纯青的绝活。
“那这周最后一次了啊。”
林岑勾了勾唇,这段时间下来,他发现自己其实很喜欢云峤向他撒娇,但他自我感觉伪装得很好,防止某人看出来后会更加得寸进尺。
“幸好你吃麦当劳也吃不胖。”
云峤:“我胖了你嫌弃我啊?”
“嫌弃。”林岑点点头,“你要是胖了,我就去找有八块腹肌的阳光可爱男大学生。”
云峤哼哼了两声,“别找男大学生,八块腹肌我现在就有,等到了明年,我就是有八块腹肌的阳光可爱男中学生!”
“男中学生啊。”林岑假装纠结地皱了皱眉,见大厅已经没人了,才叹了口气,小声道:“太小了。”
“不可以随便点评别人小。”云峤气鼓鼓道。
林岑看他像只前爪狂刨地板发怒的大狗,可爱得不行,憋着笑凑近他,趁云峤没反应过来,用额头贴上对方额头,斗牛似的轻轻顶了过去,“就不。”
他说完,不给云峤反应,转身就走,“我去洗个手,回来给你点麦当劳。”
走到走廊上时,他那快速跳动了一下午的心脏终于渐渐恢复平静,虽然他依旧不敢问云峤在茶水间那番话到底什么意思。
*
这里的卫生间是分开的,但洗手台设在外边,男女共用。林岑刚走到洗手台,就听见吴青在和一个女学员一边洗手一边聊天。
“你们去看什么电影?”那个女学员问吴青。
林岑估计是吴青今晚要和男朋友一起看电影,他也留心听了一下,收个安利,等云峤休假了他们也可以一起去看。
吴青嘿嘿一笑:“哆啦A梦。”
林岑:“……这么有童心?”
“那是。”吴青扬了扬眉,“童心可是艺术的养料,说不定哪天我心血来潮,画个童话绘本。”
另一个女学员擦着手上的水珠,“不过哆啦A梦和柯南播得也够久的,感觉他俩能把我送走。”
“不过哆啦A梦不是传出过一个结局吗?”吴青说,“就是说大雄是个自闭症孩子,哆啦A梦只是他幻想的人物。”
“……”林岑深吸了口气,“我说,你这就不是童心了,是诛心。”
“但世界上大多数的故事都是以悲剧告终的吧。”
吴青突然深沉又正经,“想象一下,有一天大雄放学回家,甩掉鞋子就开始找哆啦A梦,突然间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问他:哆啦A梦是谁啊?”
林岑觉得她可能是个BE爱好者,脑补得很认真,恨不得直接现场画个二创……
“行了,你快去吃饭看电影吧。”林岑提醒了她一句,又问道:“我和云峤能在画室茶水间吃麦当劳吗?”
他话音落下,却并没有得到回复。
林岑疑惑地抬眸,只见吴青和那个女学员站在洗手台旁,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林岑顶着那两道视线,忽觉一股寒意自尾椎骨扫过。
三个人就这么无声地对视着,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安静下来,林岑甚至能听到卫生间的拖把池传来的滴水声。
良久,不知是哪里传来了一道尖锐的关门声,刺破了寂静。
吴青依旧奇怪地打量着他。
“云峤是谁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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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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