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景行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他是一个很少发脾气的人,情绪一般情况下都控制地很好,今天下午却是例外。
南景行觉得有些烦躁,但自己都不明白这些烦躁来源于哪里。
他闭上眼睛,却是想起了他和叶镜执在现实中某次见面的场景。
叶镜执坐在他身边,那时候他抓着他的手,死死地攥住,就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脸颊消瘦侧脸下颔线清晰,下巴上淡青的胡茬,一副颓靡至极的样子,看见他了似乎眼睛都带上了一层红意,从喉间吐出沙哑的两个字:景行。
名字从唇齿间流传出来,带着他不明白的激动与感激。像是见阔别多日的爱人,挠心挠肺的欢喜。
南景行不明白,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叶先生。”
叶镜执顿住了。
他眼中似乎划过震惊,不敢置信的情绪,脸上缓缓失去血色,深邃眼睛闪过什么,但终于归于死寂。
南景行开口:“需要什么帮助吗?如果没有的话......”他微微一顿,语气中含着客气和疏离:“不好意思,我今天还有别的事情。”
叶镜执一直看着他。
他似乎被一种强烈的情绪笼罩,却无力抽身,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一切。
良久之后,他听见了叶镜执沙哑的声音:没有事情。
回忆肆无忌惮地闯入脑海中,闭上眼睛叶镜执的神情又出现在脑海中,唇勾着眼底却带着无可名状的悲伤,分明是笑着的却又好像在哭。
南景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个神情一直萦绕在他周围,眸底的悲伤像是隔着遥远的时光,连外人都被那化不开的哀伤感染。
南景行起身找了几片褪黑素,柔和的灯光照在眉眼处带着一层泠然之意,像是玉一般,他含着药片和着温水一起吞服下去。
重新躺在床上,床边的温水表面微微颤了颤,最终随着上升的月色失去温度。
一夜无梦。
第二天打开卧室的门,楼下客厅有说话声传来,他站在栏杆边看去,叶镜执靠在沙发上,浑身惫懒地盯着电视。
说是看电视也不太对,对方的那副样子像是单听声响,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镜执似有所感,目光准确无误地朝着这里:“早上好,南先生。”
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灿烂得厉害。
这副热情的样子与以往没什么不同,好像昨晚那些不愉快如同被拂去的尘埃似的,余下的依旧洁净,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
南景行没和人吵过架,也不知道吵架后该如何处理,看着叶镜执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也学着他慢吞吞地道:“早上好。”
叶镜执看起来更高兴了,眸带笑意温声说:“早饭在餐桌上,今天早上牛奶我加了一点燕麦,鸡蛋羹我已经放了调料了,你尝尝如果口味不适合了我再调,可颂在油纸上,我里面夹了巧克力,吃得时候小心点别烫着。”
南景行应了一声,又说了一句谢谢。
吃了早饭之后从楼上下来,南景行与叶镜执坐在沙发上。
桌上放了新送来的鲜花,今天是铃兰,细长的绿叶间一串串白色小花,底下是竹条编制的篮子,清新的色彩点缀其间,给房中添了不少盎然之意。
南景行开口:“你想去什么地方?”既然是度蜜月,就得选个地方。
叶镜执伸手拿了个橘子剥,他剥得细致,白色筋膜被撕得干干净净后递给南景行,轻声问:“南先生现在有假期?”
南景行学校刚进入考试周,各个系才陆陆续续地考试。他们进行的笔试,后期还包括阅卷工作。
南景行接过橘子:“我昨天向学校请了假,在下学期开学之前都可以不去学校。”
张院长大概觉得他被前一阵的事情影响,让他好好休息。
叶镜执闻言微微一怔。
这人靠在沙发上,穿着一件米白色卫衣,脸庞在晨光中是一种细腻的白,身上气质清冽,周身带着一些橘子的清新味道,像是暖光里的薄雪。
这人一向这样,说出去的话一定会做的,哪怕昨日那种情况下的承诺也会立马付诸行动。
叶镜执又笑了笑。
“南先生想去哪?”
“我都行。”
于是叶镜执选了一个国家。
他们两人都是行动力强的人,带了几件贴身的衣服,下午出发,飞机上度过一夜,第二天中午就到了法国,休整一日后就开始了两人的蜜月之行。
人都说旅游时容易滋生矛盾,但这话在南景行和叶镜执这里不成立,南景行讲道理,属于比较理性的那类人,能很好的处理自己情绪,叶镜执很多事情上优先顾及南景行的感受,故而两个人相处基本没有不愉快发生。
从普罗旺斯到塞纳河,再转到阿尔卑斯山滑了几天雪,白日一同游玩,累了的时候休息,夜晚在星空下分享着同一瓶酒,两人都下意识地避过一些敏感话题,气氛就像是凉风吹过,舒服又温和。
南景行以为剩下的旅程也会这般平静,但接下来的一件事打破了这种平衡。
那天是很寻常的早上。
南景行接到了林易的电话。
对方的声音传过来后有些失真,却难掩其中的热情:“景行,今天去哪里?”
林易知道南景行度蜜月去了,有时候会打电话来问问。
南景行当时在穿衣,他随手摁下免提将手机放在一边:“卢浮宫。”
叶镜执听见手机里讨人厌的声音后眸中划过一抹暗色,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悄无声息地攥了攥,好像逼迫自己忍住什么。
那边的声音还继续,林易笑说:“先生,能不能帮我带件东西回来?”
南景行闻言也笑,眉梢眼角都带着一股愉悦,他笑说:“行,我努力带回来。”
这一通电话也不过几分钟,挂断后两人就出了门。
在卢浮宫待了一下午,临走的时候叶镜执问:“要不要买些东西?”看见南景行眼中的疑惑,他仿若不经意地开口:“今天林易不说说要你带件东西回来吗?”
南景行眨了眨眼睛,然后开口说:“我差点忘了。”他目光扫了一圈:“带些文创回去就行。”
两人买了文创之后回到酒店,晚上时候叶镜执坐在酒店一楼大厅看风景。
一楼前厅有对中国情侣,大概也是度蜜月,熟悉的话语传进他耳朵里。
女孩说:“我们明天去卢浮宫参观行不行。”
“好,我一直想去看蒙娜丽莎。”
“关于蒙娜丽莎有个小故事啊,我给你讲讲啊,当初蒙娜丽莎在卢浮宫时被一个意大利人偷走了,他是个油漆工,当时就把那幅画带在身上大摇大摆地出来了。”
“这么容易?”
“没想到吧,还有更离谱的,这画失踪了一天之后才发现的,只能说外国人心真大。”
“然后就有个梗说:我要去卢浮宫了,你有需要带的东西吗,就指的是这个事情了。”
熟悉的语言传入耳中,叶镜执脸上轻松的神情逐渐消失。
他腕间带着价值不菲的手表,衬衫领口永远是平整无褶皱,连脚上的皮鞋也永远是锃亮,不允许落下一丝一毫的灰尘。
他近乎神经质的保持着一种体面,不允许自己有丝毫不好。
叶镜执站起来,往酒店房中走去。
他没开灯,自己坐在黑暗处,拿出手机看消息。
先是国内的,无意之中看到了中大的音乐节晚会,熟悉的院校名称让他点了进去。
画面上是两人弹琴的视频。
据是风度翩翩的俊秀之姿,指尖灵动优雅,祝福时有一种无言的默契。
底下评论据是【好配啊】【真的磕到了】这些话。
叶镜执看着看着,便摁灭了手机,他像是不能忍受,便用手遮住眼睛,面上染上一股郁色。
良久之后,叶镜执移开手背,他借着月光打量自己的右手。
手腕上丑陋的疤痕如蜈蚣一般盘踞在上面,他做出弹奏的动作,腕间便抗议性地发出疼痛,叶镜下颔线紧绷,固执地活动指尖。
大颗大颗的汗水从额上跌落下来,他神色阴翳如骤来的暴雨。
良久之后,叶镜执终于停下了这种自虐般的动作,他靠在墙边面无表情,脸上是死一般的空寂。
没有月亮勋章,没有一起弹琴,没有一个说话另一个马上就懂的默契。
人陷在执念里,就会觉得不公平。
叶镜执一直在想,为什么林易在叶家会顺风顺水,而他在叶家就会遭受毒打?
为什么林易回林家能得到爱意,而他在林家时就被忽视?
为什么别人都说他们配?
为什么.......
他心中有太多的不平。
爱欲与嫉妒混杂在一起,自傲与自卑共同撕扯着他。
他日复一日都在浓烈的情绪中浸染,一边想认命,一边想翻身。
月色入户,照在叶镜执眉眼之处是一种摄人狠厉与扭曲。
又是长久的静默后,叶镜执拿出手机,声音轻飘飘地落下:“去给我把林易的手废了。”
写完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蜜月【修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