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故友

“应该吧。”沈云珂看着远方,心不在焉地回答。

其实没有。但她知道他们没有可能了。

沈云珂发现,周围忽然多了两个人,似乎在监视他。

应该是沧陵派的人。

她早就发现了沧陵几次派人鬼鬼祟祟地跟踪她。

但她没放在心上。她对沧陵,从始至终,贪图的,不过他那张脸。

她没有把他当回事。

他的这些暗地里小动作对她来说不痛不痒。

“周言澈,有人在监视我们,借一步说话。”

甩掉那两人后,周言澈问她知不知道这是谁的人?

沈云珂实话实说,把在云城的经历告诉了他。

周言澈的反应却不平淡。

“沈云珂!你知道现在自己在做什么吗?”

周言澈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沈云珂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样急眼。

她和周言澈从小一同长大,也是算是情同兄妹。

周言澈的性子是全京城出名的温和。不论对谁,都是彬彬有礼的,从不在谁面前轻易显露愠色。脾气好到即便你拿一把刀划他一下再假装是不小心的,然后低头认错道歉,周言澈绝对会笑着安慰你说没事。

周言澈也是京城出了名的“傻”。许是被周家保护得太好了,他的世界里,仿佛看不见什么丑恶。他也不会随意揣度他人的心思,总把人往好了想。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都很少看到他恼羞成怒或者面露怒色。

沈云珂看着周言澈气红了的脸,在心里挖苦自己。

沈云珂,你这次做的事怕是要引得人神共愤啊。连周言澈都发火至此,面露愠色。

她没有抬头看他的眼睛,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她看着山,仿佛在看一个熟悉的人,眼神中满是思念和无奈,就好像那山上,躺着溘然长逝的故人。

又想他了吧。

沈云珂缓缓地吸一口气,让自己从回忆中挣脱。

而后假装毫不在意,笑着说:“周言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即便日后想起,也绝不会后悔。”

周言澈死死地攥着拳头,手上青筋暴起。他抬起头,闭上眼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云珂,你留在他府上照顾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一向谨慎,对来历不明的人尚且戒心很重,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危险之人。这一次,为什么对他毫无猜忌?是他要挟你,逼你替他医治眼睛?还是……”他没有说出另一种可能。

沈云珂身边的这个人,真的太像他了……因为那人像他,所以沈云珂替那人医治眼睛,其实也有情可原。只是,他瞧着沈云珂对那个人,似乎不只是想拉他一把,替他治眼睛。她一向对男女之情凉薄,虽喜欢美色,但不会失了分寸。但这次,周言澈瞧着,她对那个人好像认真了。

可那个人——身份危险却又表面上所伪装得那么简单。甚至,连他的眼伤都可能蓄意为之。这样的一个人,他怎么能放心看着沈云珂围着他转?

衡暄已经不在了,周言澈也算她半个哥哥。无论如何,他不能任由着她这么糊涂。

但是沈云珂这个人,也是固执成性。

“苦衷?没有什么苦衷啊。我来云城,是为了找一些缺的草药;我帮他医眼睛,是我不忍心看他年纪轻轻就什么都看不见。周言澈,我可能有点喜欢他,舍不得看着他受苦。”

沈云珂不是一看见别人受伤就同情心泛滥的人。若是路边看见年迈的老人或是不谙世事的孩童,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她不介意搭一把手相助。帮了他们,她心里也会开心一些。但有一些人,她看见就会躲得远远的——来历不明而他自己又能自食其力的人,还有动机不明、身份特殊的人。比如,沧陵。可她帮他,确确实实别有所图。

但她不会把自己的所图告诉周言澈。告诉他了,他也不会明白的。

毕竟,她对与自己相伴多年的哥哥,有不为人知的心思。哪怕没有血缘关系,可终究……

何况是告诉周言澈——一个对感情如此木讷之人。

说不清的。

所以她就假装自己喜欢上的是容貌俊美的沧陵。

“那好,沈云珂,你仔细想想,你喜欢他什么?你与他认识多久就喜欢他?你对他又有多少了解呢?你又怎知,他身上让你喜欢的那一面不是他装出来的?”

周言澈一连串问题就脱口而出。

沈云珂知道,他很关心自己。怎么说,他也算看着她长大。尤其是知道沈衡暄死了以后,对于沈云珂,他觉得自己有一份作为哥哥的责任。

沈云珂也知道,她自己在清醒地沉沦。

清醒是因为她喜欢沧陵自始至终都是只是因为他的脸,至于沧陵这个人,她不感兴趣——她所求不多,只要能看着这张脸就行了;沉沦则是因为她现在,每天都想见到那张脸,已经养成了习惯,有点舍不得离开了。

“周言澈,我不想骗你。我知道,他来历不明,品行未知。但我对他的喜欢,仅仅只是为了那张好看的皮囊。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沈云珂的语气柔缓了些,“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受一点委屈的。等我厌弃他那张脸,我就毫无留恋,转身就走。在那之前,我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受到一丝伤害和委屈。”

听了这番话,周言澈知道,沈云珂自己心里有数,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但他觉得怪怪的。这次,沈云珂看上的人,真的很像衡暄。会不会……希望这是他的错觉吧,毕竟想想也不太可能。

沈云珂在和周言澈分别之前,听见周言澈轻轻问了一句话——“这三年,她……过得好吗?”

虽然没直说是谁,但沈云珂不用想都知道他问的是谁。三年前,他毫不犹豫地离开京城,现在又问起芷汀……

沈云珂忍住自己想要阴阳怪气的冲动,漫不经心地说:“锦衣玉食,平安顺遂。”

但是……不一定快乐。

“你要是想知道她过得如何,为什么不去看看她?”沈云珂添了一句。

周言澈为什么不去看看她呢?问心有愧吧。

沈云珂很心疼宋芷汀。

她们俩一块儿长大,情同姐妹,却是两个极端。沈云珂喜欢随心所欲地活着,不在意世人的眼光,只为自己而活。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好色,也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欢。她要是喜欢谁,一定会坦荡地告诉他,也会想要把世间所有美好都为他奉上。

尽管,她真正喜欢过的,只有一个人,一个让她觉得“胜却人间无数”的人。而剩下的,她或许也曾开口说过喜欢,不过,终归贪恋的是他们的一副好皮囊,这样的喜欢,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出几日,就会厌弃。始于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终于好聚好散、相忘于江湖。

但宋芷汀却与她截然不同。芷汀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喜怒不形于色。她或许曾义无反顾、不可自拔地爱上过一个人。但这份爱,她从未宣之于口。

即便性格迥然不同,她们两个都能成为知心挚友,看来真的是上天都认可的缘分。

回到宅子,天色已经不早了。一轮弯弯的弦月悬挂在天边。天空尚未完全被一望无际的黑暗淹没,隐隐约约还透着微黄的光亮,仿佛黎明的日出和昏暗的暴风雨两者交织、纠缠。

沈云珂今日回来得比平常晚了许多。

到门口时,却看见沧陵抱着拐杖,坐在大门旁的木椅上打瞌睡。头刚低下一点,又挣扎着抬起,过了一会儿,头又低下去。

像个逞强的稚童。

巷子里传来隐隐犬吠,门口有人等自己归家。一切仿佛梦境。

会有厌烦的一天的。沈云珂自嘲。喜新厌旧早就成了习惯。

这时,她忽然想起沈衡暄说的那番她曾经颇为认可的言论。

“云珂,喜新厌旧不是你的错。只是恰好,你厌倦的,不是真正值得你喜欢的。”

呵。也只有那个“疯子”才会觉得她做什么都不算过错吧。

她是喜新厌旧,欣赏的人数不胜数。但她知道那些只是萍水相逢的喜欢,是浅尝辄止的喜欢,是没有未来的喜欢。可纵然她喜新厌旧,对一个人暗地里的喜欢,整整坚持了六年。

甚至,到现在都还放不下。她不会逼自己遗忘。伤口随着时间推移会慢慢结痂;有些感情,随着时间流逝,也会慢慢释怀。

不过,沈云珂,你真是坏得无可救药。

沧陵虽然隐瞒诸多,但似乎心性不坏。

这个狠毒的游戏,还是早点终结吧。在没有酿成大错,在还可以挽回之前,让一切回到正轨。

沧陵的眼睛再用两天的药应该就会好了。

她来云城要找的草药已经找完了。

她也该离开了。

看着木椅上坐着的少年,沈云珂已经暗暗做好了选择。

“沧陵,醒一醒。今日,你的眼睛还没有敷药。”

一旦下定决心结束这场梦,便连声音都带着几分冷意。

这就是沈云珂。喜欢时可以喜欢得轰轰烈烈,炽热真挚;不喜欢了,就当断则断,不会有留恋。

或许,哥哥他们说的是对的。沈云珂对一个人的喜欢,不会是真正的喜欢。最多算脑子一热的一时兴起。

两日后,沧陵的眼睛治好了。

沈云珂替他拆下纱布的那一刻,他也重获光明。

他在黑暗里漂泊了许久,当光再一次照亮漆黑的方寸之地时,他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她。

沈云珂的手上还拿着刚解下来的纱布,纱布还没来得及放下,她的目光早已落在他的脸上。

他的眼睛很好看,眼尾上翘若桃花。眼神干净、清澈,如高山上的一湾清泉。

不似那个人的眼睛,让人永远看不透。

不过,沈云珂看到这双眼,也彻底放下了。

再看这张脸,有了这双足够喧宾夺主的眼睛,倒是不那么似那人了。

世间哪会有太多的巧合。

即便他的下半张脸酷似沈衡暄,可上半张脸,加上眼睛,却又是大不相通。

这张脸,总的来看,当仅有三分像他。

这样也好。

在云城的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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