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份资料的大标题都是“待篡改”,后面缀着未来的某个时刻。
余阳月不敢露出一丝端倪,她认认真真地把这位陌生女人的信息看了个遍。
看完之后,无可避免的,余阳月的内心深处涌现出一阵悲哀。
这位女人是从大山里拼命考出来的,在本省的医科大学读完五年制教育后,顺理成章地留在当地成为了一名正式医生,与她原先重男轻女的家庭彻底割舍开。
她接下来本该能过上辛苦但幸福许多的生活,但由于一次意外的工作调动,她被调去首都进修。
这本该是她工作刻苦、勤勉负责的体现之一,可是坏就坏在与她一同争取调动名额的男人心胸狭窄又险恶,更不幸的是,这个男人通过某些手段意外得知了末时组织的存在。
当时的组织正处于发展时期,也不设对顾客的门槛,就是说,只要稍微愿意付出多一些的金钱,就可以获得篡改别人人生的机会。
后面的事情被白纸黑字得印在这张信息单上,男人觉得新奇,更觉得一个山里的女人不能也不许压在他头上,夺走他的调动名额,于是更是一头扎进末时组织里,用自己的积蓄的很小一部分,就换得了女人一辈子人生地被篡改。
而这张信息单出现在余阳月手中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男人。
男人第一次篡改,把女人念的医科大学改为专科医学院,专业也由中医药改为护理学。
而在不久之前,男人又碰到了一位和女人很像的,同样是山里考到医科大学当医生的女孩。
说来也是奇怪,男人这些年职位没有太多提高,而新来的女孩则是导师力荐的人才,所以两人处在了同一水平线上,提拔的名额如多年前的真相一样再次落到了这位女孩的头上。
不过末时组织这些年倒是发展得越来越大,对顾客设了限制,男人也不能肆无忌惮地再次毁掉这位女孩的人生。
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想到这个多年前被他篡改过一次的女人,而末时组织鉴于男人的二次顾客且女人曾经也被他篡改过的前提下,同意了男人的要求。
多么荒诞啊,余阳月忍住心中的酸涩与悲伤,维持着自己的眨眼与呼吸的频率,合上这份资料,接着拿出了桌子上摊开的另一份。
身旁戴口罩的男人似乎也放松了对她的监视,摊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手机。
余阳月按照他的要求,把信息单合并整理在电脑上等待打印机打印出来的时候,男人突然把手机摁灭,双眼紧盯着她问:“你挺年轻的吧,是怎么来到这里工作的呢?”
听到这句问话,余阳月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这看似简单的问句实则杀机重重,要是表情和回答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她先假装惊讶地回头,然后转头背过身来,借着检查打印好的部分资料,让口罩男看不见她的面部表情。
先真实地看完了前两份资料后,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略带哀伤与回忆地说:“我家里亲人死得早,底下还有一个弟弟要拉扯长大,这地方也是听一个在城里修车的老乡说的……”
余阳月揣摩着她正在扮演的这个角色的心情,说得模棱两可,说着说着也没再说了。
好在男人也没再接着往下问,不然余阳月也没话说了,刚刚说出口的这句话也是她根据手上看完的两份资料拼凑出来的。
在这几句话的功夫,资料也全部打印完了。余阳月整理着资料的同时,不留痕迹地把刚刚用作素材的两份资料分开,插在了这一份单子里。
然后立即转过身,把这份资料单交给男人。
男人现在看起来对她一点试探也没有了,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他让余阳月把资料放在桌子上后就可以离开了。
余阳月现在也懒得理会男人是不是对她仍有怀疑,反正男人放她走了,她也就着这机会立刻离开了。
……
出了这件屋子的门后,余阳月跟着这里的指路牌找起来之前党凡告诉她的“艺术三”。
第二次找路,余阳月发现了这里路名排布的规律。
“曲谱”“艺术”两个大类排布在一起,应该是呈环形排布,而他们住的“人偶”在最外围。
顺着这个思路,余阳月很容易就找到了先前党凡说的“艺术三”。
在进门前,她特地装作有些迷路的样子在这里又转了一圈。不过也有些收获,余阳月发现以“艺术”为名称的屋子有四间,而“曲谱”只有两间,六间屋子把正中间中间这个形状奇特的房子围住。
也不知这不同名称的屋子数量的不同是否有什么深层含义。
余阳月一只手锤着头,另一只手敲了敲“艺术三”的大门。
门很快就从里面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用棉布裹住头的老人。
一些灰尘和木屑伴随着门的打开一同飞到屋外,让余阳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党凡发现了她后立刻起身来到门口,把余阳月带了进去,小声警告着:“声音小点,学着点我们现在做的事情。”
余阳月竭力忍住咳嗽后,学着党凡和女人的样子捡起一块方方的木头,把被大头钉订在木头上的单子取下来放置一旁,然后照着单子上的大致形状削木头。
在削木头的间隙,余阳月掀起一半眼皮悄无声息地把整个屋子扫视了一遍。
这间屋子和之前的“曲谱二”很像,都是这种红木工艺的两层房屋。只不过“艺术三”的一层没有那么多桌子,全部是小板凳,每两三个小板凳之中配着一只小木篓子,木篓子里放了各种雕刻工具。
刻刀、打磨用的砂纸、钻刀……应有尽有,有些工具余阳月甚至不知道如何使用。
除了党凡和女人,这里还坐了两个老人,其中一位就是刚刚给她开门的。
比起党凡和女人的磕磕绊绊不慎熟练,这两位老人明显娴熟很多。他们拿着已经呈现大致雏形的木块,握着刻刀灵活地在木块上滑动雕刻。地板在短短几瞬间就累积了大量的木屑,而他们手中的木块也更具形状。
这看起来分明是在雕刻人形,且每个木头雕刻的人形都各不相同。
余阳月当然不会以为这只是间用来陶冶情操的木雕房,但她仅凭这些线索也根本无法得知这是在做什么。
学着旁边女人的样子,余阳月把已经刻出大致形状的木头放在前面那个离两位老人更近的篓子里,然后拿起第二块木头继续刻着。
一层本就不大,余阳月很快就看完了。她正思考着该以什么理由能名正言顺地去二楼,就听到一位老人说话了。
老人的声音沙哑低沉,还带着极重的口音:“砂纸快没了……”
党凡倒是反应迅速,他几乎一下子弹起来,有些谄媚地说:“好,我这就去拿。”
“木头也拿点……”老人的嗓音糊成一团,也难为党凡能听懂了。
余阳月看着党凡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然后走到楼梯口准备上楼,连忙毛遂自荐道:“我也去吧,多拿一些下来。”
党凡看着她点点头,冷哼了一声:“算你有点眼力见。”
余阳月放下手中的木块,跟着党凡上楼了。
看到二楼的设计之后,她不禁在心中感叹,整间屋子和“曲谱二”的功能设置太像了,都是一层办事二层收纳。
这里的二楼也摆了两个架子,与“曲谱二”架子上满的文件夹不同,这里的架子上摆放的全部是木雕,全部是已经成形的、栩栩如生的木雕。
余阳月一时间有些傻眼,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微弱的提醒:“注意点,多看点。”
声音的主人是党凡。
余阳月有些惊讶,不过她还是很快让自己恢复寻常的模样,跟在党凡的身后把一纸盒的木块搬了起来。
看着前方拿着打磨砂纸的党凡的背影,余阳月心头浮现出一丝探究,党凡刚刚是清醒了一下吗?
先前那道提醒声音微弱,但是清明又坚定,不像是党凡混沌疯癫时那种嘲讽的说话方式。
搬下去后,余阳月回到板凳上重新拿起木块,头脑中整理着思绪。
在又削好两个木块后,老人用那模糊不清的口音说:“好了,你们去‘中心’吧。”
……
抱着一纸盒雕好的木雕小人站在那被六间房屋围在一起的‘中心’前,余阳月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感受,极大的排斥中带着一丝激动,想要转身逃走但又莫名向往。
‘中心’的房屋形制很特别,屋子并不高,但占地面积很大,整间屋子像是被藤条缠住一样全部是由扭曲变形的木头制成的。
党凡在最前面,进入屋子后,出乎意料的里面仍然全部是堆满木雕的架子,一眼甚至望不到头。
跟着党凡向前走去,余阳月这才发现最靠墙的几个架子上是空的,没有摆满木雕。
直到走到这件屋子的尽头,党凡才停下来,在墙面上敲敲打打着。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一同出来的,是房间角落地面上弹开的地门。
他让两人从这里下去,余阳月才恍然明白这里的‘中心’不是真正的中心,还要通过一条暗道。
暗道并不长,很快就到头了。余阳月怀中抱着一盒子木雕,顺着绳梯向上爬,爬出来正累得气喘吁吁。
她一边顺着气,一边跟着党凡向前走,看着党凡越来越癫狂的状态,余阳月感到自己心中也传来一阵阵激动与心悸。
正在她暗道不妙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头顶笼罩下来一片阴影,抬头向上望去,前方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红木八音盒,神圣又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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