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际,苏苏保存好文档,站起身活动了下四肢,趿着拖鞋走去卫生间洗脸刷牙。
她怀着一点点期待,给自己煮了个面条吃,等下可能要睡觉了,可不能给饿醒了。
吃饱后,苏苏去衣帽间抱出一张凉席和一个枕头,趿着拖鞋来到左边草坪上,她把凉席铺在草坪上,蹬掉拖鞋平躺上去,一边看天空一边等着邻居出来锄地。
天上浓厚的乌云不知从哪儿偷来一层金光霞衣,却作茧自缚,渐渐被霞衣吞吃入腹,只消片刻,天边便霞光万丈,普照苍穹。
苏苏觉得自己有点像那些被吞噬的乌云,偷来一层华丽的外衣,掩盖暗黑的自己,只是她什么时候才会被吞噬呢?
她在“乎乎”有个小号,戏精一样在网上捏出个小女孩的形象,天天说这个小女孩过得有多幸福,爸爸妈妈有多爱她,爷爷奶奶有多宠她,可是那二百零五个网友粉丝什么时候会来拆穿她呢?
还是已经来了呢,苏苏听见哒哒的脚步声,扭头看去,原来是邻居出来了,邻居看到她好像又愣了下,脚步停了几秒才走过来,可能是没想到大清早就有人在草坪上铺着凉席枕着枕头面对着她新翻的地躺着吧。
嘿,是有点神经兮兮的。苏苏不想吓到新邻居,自觉地把眼睛闭上,等听见锄头扎进土里时,才睁开半条眼缝盯着那个带着节奏翻土的锄头看,好一会儿之后,又缓缓闭上眼。
江望舒挥下最后一锄,看着已经翻好的两垄地,蹲下把锄头轻轻放好,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睡得有些安详的女人。
女人的黑眼圈好像有些重,但是她的皮肤又很白,显得眼下的黑眼圈就像两座被云雾缭绕的青山一样,远望有些朦胧,近看是真的又青又黑,像好几年没睡过觉一样。
虽然女人的行为很奇怪,但是她平常安静得有点乖巧,睡着的样子也有点乖巧,反倒容易让人生出两分怜惜之意。
江望舒收回目光,看还有点时间就继续蹲着把地垄上的草拔一拔。
太阳偏移,将土壤表层的湿气蒸发,携着几丝暖暖的热意攀上苏苏的脸,像被烫破的气球一般,她猛然惊醒,呆呆望着眼前比她长一点的两垄地。
锄头不见了,雨鞋也不见了,新邻居不会不锄地了吧?苏苏带着陌生又熟悉的惆怅在草坪上抠了个小洞。
想着新邻居可能不会哭也不会锄地了,苏苏就连起身的动力都没了,死鱼一样摊在凉席上。
她这种身弱之人就是这样,遇到一点小小的事就容易丧失一切动力。
中午,她感觉外面路过的女人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她翻了个身,女人高跟鞋碰在地面的节奏更快了些,几秒就消失在了她的耳朵里。
下午,苏苏又感觉外面路过的脚步声停了下,接着窸窸窣窣地靠近她,她又翻了个身,看到一个大妈瞪大双眼捂着胸口后退两步。
“哎哟,吓死个人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大妈拍着胸口对她说。
苏苏眨眨眼,很无辜地看着她一边拖着买菜小拉车,一边嘀嘀咕咕地离开。
也不知道几点了?苏苏坐起来,又躺下。算了,懒得动,到点邻居总会回来的。
日头偏西,小汽车碾压地面的声音传来,苏苏看着四个黑轮子缓缓在角落停下,一双白嫩的脚穿着拖鞋踩在了地面上。
邻居回来了,苏苏巴巴地看着她拎着一大袋东西进了家门,不一会儿,邻居换上睡衣又出来了,依旧穿着雨鞋,只是没拿锄头,而是拿着一双手套。邻居看了她一眼,然后蹲在地垄边戴上手套,开始清理地垄上的草。
不锄地了,邻居真的不锄地了。苏苏有点失落,她坐起身,安安静静地看着邻居拔草。
在地垄上的绿意逐渐被清空后,苏苏忽然把手撑在凉席上一挠一挠着,她故意挠出些刺耳的声音,可邻居像没听见一样,专注地低着头拔着草。
苏苏忽然就有点烦躁起来,她想把邻居手下的地都给推平,让邻居再重新锄一遍、两遍,好多遍。
但是她知道她不会做这样的事,她的阴暗只会在心里想一想,肢体上从未有过行动。
苏苏沉浸在躁郁里,没注意到邻居的视线在她身上看了半分钟。
较深的黑眼圈,有些奇怪的行为,莫名奇妙就开始躁郁。江望舒对不远处的女人又有了新的推断,对方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心理有病,如果有缘的话,她们可能还会以另一种身份见面。
等苏苏回过神后,却看到邻居不知什么时候找来个大袋子,此刻正往里面装草,低垂着的脸有些晶莹,好像出汗了。
邻居把装满草的袋子挪到地垄边上,抬起手肘擦了擦脸上的细汗,然后回屋去了。苏苏却还盯着不远处的那袋草看,她感觉里面装的不是草,是她蠢蠢欲动的心思。
她真的,好想将面前的地垄推平啊。
明月当空,群星相伴,苏苏却睡不着,吃了两片安眠药也睡不着,她干脆披着小毯子去阳台码字。
今天荒废了一天,她要彻夜补回来。
茶香四溢,更深露重,嘀嘀一声把寂寥的夜划破一道口子。
苏苏停下码字的手,点开企鹅,向骄阳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周末过来吗?
向骄阳是医院的常驻病人了,有一次她也不记得怎么就在大马路上晕倒了,被人送到了医院,刚巧和向骄阳一个病房。
只是向骄阳话太多,缠着她要和她交换企鹅账号,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不太会应付,一不小心就跟向骄阳加了好友,从此她的企鹅账号就经常“嘀嘀”响起来。
苏苏回了个“嗯”过去,向骄阳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发过来,苏苏却不嫌她聒噪,每一条都认真看了下来,偶尔回几条消息过去。
夜晚总是太安静,显得每一丝声音都像被放大了一般,小小的嘀嘀声也似警报一样响亮,吵醒了沉睡中的人儿。
江望舒蹙着眉睁开眼,伸手拿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04:15,她长叹一声,抬手拉过薄被盖住脑袋。
她们的房子虽然是独栋的,却挨得有些近,像是觉得这块地盖一栋太浪费了一样,15号和16号的房子相较其他房子显得有些小,两房之间的距离也只隔了两米的宽距。
而江望舒住的房间紧挨着16号房子,隔壁的嘀嘀声时不时就从微开的窗户飘进来,要邀她一起熬夜一样。
由于夜间没睡好,第二天江望舒赖了会儿床就没时间照顾她新翻的地了。
苏苏倒是很准时地坐在自家的草坪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隔壁的邻居穿着一件宝蓝衬衣搭配一条白色西裤趿着拖鞋上了车。
计划落空,苏苏失魂落魄地垂着头回了屋里。
一夜未眠的她此刻有些疲惫,却无可奈何,早知道当初就拿出手机把那晚的哭声录下来了,早知道昨天早上就拿出手机把邻居锄地的样子录下来了,苏苏懊悔地躺在客厅沙发上。
迷迷糊糊地躺了一天,也不清楚睡没睡着,听到外面传来车子响动的声音,苏苏才拖着懒洋洋的身子走出去,她蹲在草坪上撑着脑袋继续看邻居拔草。
短短的两垄地,没多久就变得光秃秃的了,邻居不知从哪拿出一个耙子,弯着腰轻轻地往地垄上耙。苏苏顿觉眼前一亮,赶紧侧躺下来,双手乖乖地夹进膝盖里,半耷拉着眼皮看那个耙来耙去的耙。
江望舒:“……”
总感觉那人蹲在这儿就为了这一刻。
果然,没多久,那人又睡着了。
江望舒又得出一个新推断,那人应该还有点睡眠障碍,她锄地跟耙地时的节奏都控制得像摆动的怀表一样规律,专注地盯着确实能够让人进入恍惚的状态,但并不能催眠,除非那人自己引导自己,把自己催眠了。
可是她真的能自己催眠自己入睡吗?江望舒看着她的黑眼圈有些怀疑。
等苏苏再次醒来时,天早已黑完了,眼前的两垄地也已经像拔了毛的鸡变得光秃秃的,她打了个哈欠有些轻松地走回房。
只是她没注意到15号房子的阳台上有个身影在她离开草坪后没多久也进了屋内。
苏苏现在的生活又多了一项活动,那就是白天看邻居给她新翻的那两垄地浇水,晚上看邻居拔草。虽然那两垄地估计连草根都没有了,但只要江望舒出现在地垄旁,苏苏必也会出现在草坪上。
苏苏就这么看了几天,到了周末早上,她蹲在草坪上看邻居浇完水后就向外走去。
江望舒拿着洒水壶对着她远走的背影发了会呆,心里的好奇又往外冒了一丝。
而对一个人产生好奇心,往往是一段故事的开始。
苏苏照旧打车来到明心医院,熟门熟路地从医院旁边拐进一条小巷,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捧向日葵,路过巷口的炸鸡店时,想起向骄阳好像爱吃炸鸡,她又犹豫着停了下来,买了一份蜂蜜芥末味的炸鸡。
好几个月没来过医院了,苏苏只记得向骄阳以前住院每次都只住在三楼,具体是哪个病房她有些不记得了,但她也不打算问向骄阳,只一手抱着向日葵一手拎着炸鸡一间间找过去。
可惜她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人,无奈只好打开企鹅给向骄阳发了条消息问她在哪,那边很快就回了,说在405号病房。
她记错了?苏苏有些不确定,她的记忆有时确实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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