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眠恹恹的，天气太热了，她喝了一口冰饮料，舒爽了许多。
夏天黏黏腻腻地粘在头发上、衣衫上，给游园增添了几分难度。好在时不时能有些房子的树的影子，又给她们坚持下去的理由。
“码头在那。”沈书眠指着前面一个木质的小屋，屋子前排了一些人，不算多，看样子不会等很久。
她忽然一顿，“咱们走过来走了多久呀？”
他们走得慢，中途还买了次饮料，如果把这些耽误的时间扣除掉，约莫也要有个半小时左右。
如果要用跑的，那是跑多久？
难怪他一头的汗。
原来是跑了太远。
沈书眠很快又计算了他跑过去花费的时间，已知他们相遇在拱桥附近，船要先行驶到码头附近，随后李霁换乘11路，奔跑回拱桥，发现没有人，再跑向汉服馆。
沈书眠不知道李霁曾将这里的店铺全逛了个遍，她在估算时还扣除了李霁不认识汉服馆，走冤枉路的时间。
整体算下来，他大约要高速奔跑十多分钟。算上路况、人流等障碍，难度超过长跑，直逼跨栏。
忽然意识到这个情况的沈书眠茫然了。
难道她的判断失误，李霁竟然是个热情助人的性格？
她捏着手机打开李霁的对话框，输入，删掉，想说点道歉或者道谢的话，但又觉得怎么说都不合适。
最后想了想，成年人了，口头上的道歉用处不大，还是算了。
这个人情，以后慢慢在雨诺身上还吧。
但这个念头刚刚浮起，又觉得不大对劲，仿佛有种什么交易似的感觉。
在这种纠结的情绪中反复了一会儿，船排到了，两人捏着船票上船。小船晃晃悠悠，穿过镇子，穿过桥洞时，她仰头往上看，桥上有汉服小姐姐们在拍照，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小姐姐们仿佛在发光，从头到脚都闪闪亮亮的，漂亮又耀眼。
沈书眠眯着眼，抬胳膊挡住光线。
*
休闲时光总是过去得很快，沈书眠这趟格外充实的公费旅行终于结束了。飞机起飞又落地，这次非常顺利，完全没发生任何偶遇事件，生活里的意外浓度降到了正常值，实实在在令她松了口气。
暑假很长，沈书眠计划表上可以规划好几项，和好朋友相聚这项打了勾，还有回老家陪爸妈、宅家一星期、自驾游去看日出等等多个选项。这些都算休闲娱乐的，工作上时不时也有学校发任务，要求把通知下发到每个家长。还有孙雨诺那里，她说了要约这孩子出来聊聊，还得想想用什么样的理由，可以约得很丝滑自然。
这么一梳理，好像事情还挺多。
回到家，沈书眠先跟爸妈联系，结果妈妈接起来没说几句话，声音忽远忽近，听不真切，但沈书眠听明白了，他们正坐着船在大海上航行，一群胖乎乎的海鸥跟着船飞行，她忙着喂海鸥，不是很有时间跟女儿说话。
然后她网购了许多蔬菜水果酸奶零食，商超配送到家，省得出门了。水果到了以后，先给自己做了杯手打柠檬茶，准备妥当后，开始翻找被高中工作耽误一直存着没看的热播剧，排了个顺序，先打开了最想看的古装仙侠。
她一整天都窝在家里，从早到晚穿着睡衣，也懒得自己开火做饭，唯一能让她打开门稍微往外面走两步的，就只有外卖和快递。全天几次从卧室走到卫生间，再从卫生间回到卧室，也就是所有的锻炼了。
直到这天，沈书眠看到剧里的男主为了履行自己护卫天下苍生的义务而战死，女主抱着他不肯松手，没哭，反而疾言厉色地让别人都离远点。屏幕外的沈书眠哭得稀里哗啦的，哭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外面有点动静，她眼泪都吓回去了。
顺手抄起墙角的一公斤小哑铃，沈书眠慢慢从卧室走出去，顺着往声音的来源悄悄走。
门厅的位置，一个穿着黑T恤的人蹲在那里，柜子打开，不知道在翻找什么。沈书眠屏住呼吸，光着脚一点声音也没有，慢慢把哑铃举起来。
“沈老师——”那人忽然喊道，“你知道我拖鞋放哪了吗？”
问完话，脑袋从柜子里出来，一眼看到沈书眠。
“哎哟——”对方吓了一跳，战略性后缩，“干啥你？”
沈书眠赶紧把手缩回来，干笑说：“哈哈，在健身，上重量。”
说着话，上下举了几下。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你出差好几个月，我都快觉得我其实没合租室友了。”沈书眠把哑铃放下，帮她把拖鞋找出来。
这位合租室友徐迎，几乎是全世界最佳室友。她全年得有一半时间在外出差，用她的话说，她就是一块砖，哪里想用哪里搬。
其实沈书眠不太理解她为什么要合租，这种情况，显然随便租个床位更合适，反正也住不了几天。但徐迎显然有自己的理由，平时已经颠沛流离了，不想连家都是拎着箱子随便换的模样。
徐迎推着行李箱进去，收拾好以后再出来，看到餐桌上的水果零食，对沈书眠的暑假生活有了一些认知。
“你打工回来了？”
“前几天回来的。”沈书眠把果盘往她那边推了推，“我打算过几天去看日出，你去不去？”
“去，等我先面个试，面好了就去。”
“你要换工作啊？”
“是啊。”徐迎在她对面坐下，“不想当游牧民族逐水草而生了，打算入关当农民。”
沈书眠没忍住：“噗~”
徐迎是东北人，用她的口音说出这句话，莫名戳到沈书眠笑点。
“那行，等你入关了，我请你吃饭庆祝。前几天我看咱们这附近新开了家羊蝎子火锅，去试试？”
“行啊，我也有俩月不食京味儿了。”
徐迎电话响起，约她面试的，她和对方聊了聊，了解了下情况，开始翻自己的日历排期，“得下周了，下周二可以。”
看样子约了不少。
沈书眠不欲打听别人**，垂眸看手机，发现孙雨诺发朋友圈秀礼物，数量非常可观，摆在客厅的地上，满满当当塞满了镜头。
毫无技巧构图可言的一张图，但就是让人看了流出羡慕的口水。
沈书眠给她点了个赞。
徐迎挂断电话，显然对刚才这个电话不很感兴趣，“其实我更想去猎户智能，他们前几天发布了的新产品太诱人了。可是他们公司要求好高，我投了几次简历，都石沉大海。”
听到猎户智能这几个字，沈书眠抬头看向她，犹豫了一下，没说这公司老板是她学生家长，但透露了这次兼职打工的情况。
徐迎：“你是老师，可能不知道猎户智能，那是一家人工智能公司。”
“我知道。”沈书眠说，“我这次出去打工，就是他们发布新产品的那个论坛。”
徐迎手里拿着小番茄，就差往嘴里送了，刚刚好停在张着嘴的时候。
她马上放下番茄，伸出手要和沈书眠握手：“太失礼了，原来我的关系网近在眼前。沈老师，你能帮我内推吗？”
沈书眠：“……”
握着徐迎的手，她忽然福灵心至，这不就是天降的理由吗。
孙雨诺在她舅舅公司打工，室友想去她舅舅公司打工，打听下企业内部的情况如何。
徐迎倒不是真的想让沈书眠给她走这个后门，太强人所难了，专业也不对口。她纯属口嗨，嗨完了，继续思考如何去撬开猎户智能的门。
电视开着，两人各干各的事儿，徐迎继续琢磨简历怎么修改，沈书眠则给孙雨诺发微信。
沈书眠：【雨诺，下班了吗？】
沈书眠：【明天星期六，你不上班了吧？】
孙雨诺这个时候应该算是空闲，回复得很快：【沈老师好。】
孙雨诺：【还在上班呢，我六点下班。明天终于能休息了，好期待。】
这才上几天班，有班味儿了。
沈书眠：【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是个程序员，想了解下你舅舅的公司情况。】
沈书眠：【你方便不，明天老师请你去吃个饭。】
孙雨诺：【星星眼.jpg】
孙雨诺：【当然有时间。】
沈书眠：【你想吃什么？】
孙雨诺：【烤鸭！我的最爱！】
沈书眠笑了起来，这孩子在网上还挺活泼的。
约好了明天中午吃饭的时间和地点，沈书眠终于松了口气，感觉长征胜利了一半。
*
孙雨诺上了一星期班，终于无师自通学会了摸鱼。反正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主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会和舅舅说好听的。
她和沈书眠聊完，就给李霁发了消息：【舅舅，我明天中午不和你一起吃饭了，我约了沈老师。】
孙雨诺：【沈老师说请我吃烤鸭。】
等了半天，不见李霁回复。
这是孙雨诺上班几天得出的第二条结论，公司老板真惨，忙得脚不沾地，没一点自己的时间。
还是当老板的外甥女更好。
她关掉微信，继续今天的工作。
第三条结论是，上班比上学枯燥多了。起码她这个工种实在太无聊了。
作为AI训练师，她每天要给这个AI“吃”大量重复性内容，这些内容还得确保不能让它ooc。
简直像是养个孩子。
问题是，养孩子还能得到实打实的反馈，AI却只会冷冰冰地给出一些字符。
唯一的期待就是，这家伙能长成一个真正的纸片人，不枉费她的心血。
下班是没有铃声的，但每个人都自带铃声，尤其是今天星期五，好些人屁股底下似乎有图钉，坐也坐不安稳。
提前两三分钟就有人在收拾东西，孙雨诺倒是不着急，她下班以后先去了老总的办公室，探了个头进去，看见李霁还在忙碌，她喊了一声“舅舅。”
“舅舅，我今天又要孤单地自己回家吗？”
“你也可以等我一起。”
“那你几点走啊？”
“大概……十点左右吧。”
“……舅舅再见。”
孙雨诺毫不留恋，替他把门关上，下楼去坐地铁。
她出门太快，没注意到她舅舅李霁打开了和她的聊天界面，看到她明天的约会安排，表情严肃，眉头紧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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