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景晨被戳了一下,他下意识回过头,以为是挡住哪个看热闹的人了,刚要让开,却发现事情好像不是这样。
他的面前站着两个人,都与他的同伴们身着同款衣服,很明显,他们也是引魂使,也就是说,他们都是死人,值得庆幸的是,他已经不怕见到鬼魂了,这都归功于蚩尤对他的锻炼。
眼前的人比他稍微矮一点,模样很是青涩,眼睛圆溜溜的,像装了一潭清水般,就那样炯炯有神地望着他。
如果给这段对视配个音乐的话,那则可以用:“就这般望着你,难免我愁愁~”
停停停,现在不是唱歌的时候,话说这个站在他面前的鬼,他怎么越看越熟悉呢?
“京哥?”夏遥两眼放光,“真的是你?你……你竟然还活着啊!”他忽然抓住余景晨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错,不错……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他紧紧的将他抱住。
余景晨愣住了神,待眼眶里涌出热泪时才叫出他的名字,这个久违的称号在他的脑子里回荡,他卧底的时候是叫余京的,可自从那场撤退计划落下帷幕后,无人再叫他这个名字,可他却从未忘记。
眼前的这个人,是他做线人时发展的,可是当初他却没能带他一起逃,甚至在他出来后从未主动联系过他,没想到这次见却是阴阳两隔,因为蚩尤的存在,让他此刻能辨得请站在他面前的是人是鬼。
“夏遥?你……你怎么死了?”他的嗓音很沙哑,这是个很难接受的事实,如果在那些无比黑暗的日子里没有夏遥的陪伴,那他恐怕会熬不过去的,但他如今却要面对已经身死的他。
“我……我被发现了呗,还能是什么?是我太不小心了……”夏遥僵硬地笑了一下,“嗐没事的,那种日子,我实在过不下去了,再说了,我还以为哥你也死了,就想着赶紧完成你交代的事脱身,结果……没脱成……”
“但是!但是我把情报送出去了!真的,我可厉害了!”夏遥一想到当时的那个画面就激动得很,直到生命最后一秒,他还在开心自己做到了。
“等他们发现端倪的时候,早就没办法部署了,所以那一场收尾行动,打得特别激烈,是我方警察与境外警察的联手行动,他们死了不少人,老大也跑路了,怕是再也东山再起不了了!因我而获救的人,可足足有二十个呢!你说……我这算是英雄牺牲吗?”他差点就要激动地跳起来。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冒险了吗?你活着是最重要的,没了命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啊!”余景晨紧皱着眉头,气愤地质问着他,他恨不得现在就打他两下,可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
他应该想到的,那些他曾经的线人会因为他的退出而遭遇不幸,他当初就该带他们一起走的!可是如果他有选择,他也绝不会自己一个人走啊!
“哎呀京哥,我除了能做这个以外,还能做什么呢?还不如以我的命,来拖他们坠下深渊,这很值的。”他看着他说。
“值什么值?!那些人贩子的命不配和你的命相比!再说了,他们之间有多少人是自愿被拐到境外的,你拿你的命救他们,这根本就不值啊!”余景晨怒吼着,夏遥怔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他,周遭所有吵闹的声音在这一刻消失,似乎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他。
好在蚩尤将余景晨与外界隔绝,这样那些从桥上经过的人便看不见他们了,自然也就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了。
“哥,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我已经死了,现在改变不了什么了,这点我们都很清楚,况且……你说过的,尽管他们是自愿的,那也要尽自己所能去救他们……”
“那是警察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你只是一个被拐到那儿的孤儿,我走之后你就应该好好藏着,等……”
“等什么啊?”夏遥冷冷笑着,“没有我的情报,他们不会来救我们的,会有更多人死去,会有更多人无法回家,反正我已经没有家了,死了也不会有人想念我,不是吗?”
“况且……我是真以为哥死了的,没有了生活的寄托,我活着也是如同行尸走肉,我每日看着身上的伤痕,都倍感痛苦,那样的日子,真是一天也不想过了,这也算是解脱啊。”夏遥从容地说。
余景晨被噎了一下,很久没有再说话,同样持看戏姿态的灭亡神情凝重了片刻,不知不觉的往前站了一步,他想听得更真切点。
夏遥身为孤儿流浪十年的日子里,每一天都是黑暗的,被拐到深山老林里做诈骗选手的日子,那更加是黑暗无比,从未有光照进来过,他甚至觉得自己就该死在这里,被打死、电死,亦或是饿死,总之他不想活着。
而遇见余景晨,是他最幸运的事,是他告诉他要想办法逃出去,尽管逃不出去,也要有这种想法。
一旦意志坚定了,就不会轻易被杀死,他就是这样。
余景晨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起那段时光了,对于他来说,被选做特情进入缅甸诈骗园,那是对他人生的最大报复,要知道,他可是正经公安大学毕业,本应做一个兢兢业业的警员,处理些小案子,直到退休,可没想到却做了一个危险至极的工作,那是任何一个刚步入社会的人都不敢接的工作。
可他竟然接了,那筹备的日子里,每天都是忐忑的。
而后他被安排带到了诈骗园中,一路上的颠沛流离已经深深烙印在了心里,那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想再踏上的路。
在诈骗园的日子里,他没有一天是快乐的,每天心弦绷得很紧,生怕下一个倒在爆打中的人是自己,可是他挨了过来,又在机缘巧合之下与园区管理者成了“朋友”,这才得了几日的安稳,可他仍旧不敢放松警惕,在这段日子里,他传出了很多情报。
也许人们不知道,在武装哨站间距100米、高墙电网隔绝外界、受害者日常受严密监控的情况下,传出情报有多难,可他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次次和他的同伴们配合,成功传出情报,解救了数十位中国人,当然,这还赖于我国对受害者的解救,也不全是他的功劳。
但是纸包不住火,最后一次传递情报的时候他被发现了,园区的武装部队紧急集合,警报响起,对他进行抓捕。
好在组织送他来之前训练过他该如何逃生,而他也正巧躲在一间有窗户的屋子里,这个屋子是他有了点自由后的秘密基地,里面被他存放了一些化学物品,他用它们将屋子点燃,爆炸声响起之后,他已跳窗逃走,那高度差点没摔死他。
他仍记得自己拖着一个被摔出血的腿,拄着一根树枝,在密林里不舍昼夜的奔跑,好似已经忘记了疼痛,直到失去力气,他短暂休整,用衣服将受伤的地方包了起来,又重新踏上逃亡之路,最后终于找到了一条路。
可是他知道,这条路上的所有店家,都与诈骗园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一旦他走在这里,就会被打上“逃跑者”的标签,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他还会被送回去的。
他死都不愿意回去,他再也不想面对那样的日子了,于是他放弃了这条路,选择从密林里走。
五个日夜里,他以树叶、河流、虫子为食,身体状况急剧下降,以为就要死了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一条更大的路,而在不远处停着一辆警车。
理智告诉他,在国外不能求助于警察,况且他已经走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点路,只要他走过这条大路,找到中国驻缅甸大使馆,就算是求生成功了。
可是他再也没有了行走力气,倒在了大路上,他眼睛完全闭上的时候,看见了朝他而来的警察,他的嘴里不由得呢喃:“我……我不回去……”
~
“京哥?你……你没事吧?”夏遥担心地看着他,此刻的余景晨满头大汗,脸色很差,眼神也是无主的。
“我……”余景晨很难立刻回答他,“我只是想起了那段日子……心里很难受。”他仿佛被那巨大的悲伤吞没。
“没事的,你现在很安全。”蚩尤的大手抚摸上了他的后背,仿佛盖住了他大半个腰,可这种感觉并不使他难受,而是让他觉着安心。
过去的数千个日夜里,从来没有人这么跟他说过,他只知道要时刻警醒,否则倒下的就是自己了。
余景晨深吸一口气,说:“我习惯了。”
正是这种习惯,让他活到了现在。
“条子后来……没来找你吗?”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其实他也不想提起这件事的,只是这不得不提,他不想自己白牺牲。
“没有啊!”余景晨瞪着眼睛,“不对啊,我告诉他们我的线人是你了啊,按道理来说,如果你的信息真的送出去了,他们肯定会通知我的……”他陷入了沉默,“不会出了什么变故吧?”
“不会,绝对不会,”余景晨的手指搓着下巴,听见夏遥说:“我是亲眼看见他们被警方围剿了的,如果出了变故,不可能有这样的场景,这些人也不会被逮捕。”
夏遥仔细回忆着,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自己用生命送出去的情报,尽管他位于缅甸,尽管他处于深山老林,身边有无数的刽子手盯着他,他还是会百分之一万的确定,他把情报送出去了。
“你是怎么把情报送出去的?”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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