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周青淮带着傅恒进到一家装修不错的店,吃了蟹煲。
当然,钱是傅恒付的。
吃完饭两个人沿着江南水乡青石板路缓缓前行,两三只乌篷船停在水里,周青淮问傅恒要不要去坐,傅恒说改天。
“吃完饭好困顿。”傅恒眼睛半闭,眯着眼看水中乌篷船,浅浅笑起来,脸上戳出一个不明显的小窝。
或许是来的途中周转的原因,奔波找车,路途虽然不远,但还是让第一次体验“民生”的少爷累到了。
他看向周青淮,问:“你呢?”
“我挺好。”
周青淮打从上大学,就开始体验比这更辛苦的舟车劳顿。
从家乡到大学的交通,没有火车,没有高铁,只有拥挤逼仄的大巴,一坐就是一整天。
车上空气又闷又难闻,嘈杂、拥挤、令人厌恶。
腰酸屁股疼,脖颈一不小心就落枕。
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一旦体验过更糟糕的,现在这样,压根影响不到周青淮丝毫。
傅恒点头:“那我们再走走。”
“往回走吧,走回去也得花一段时间。”周青淮体贴地提议。
两个人往回走,傅恒走在前面,周青淮跟在后面。遇到宽阔一点的路,周青淮会跟上去与人并肩。
交谈都是不咸不淡的话题,没有触及**,不越界也不尴尬。
“我以前很喜欢到处跑,总觉得看得多,脑子里才会装得多,事实也是如此。”傅恒叙说。
周青淮表示赞同:“人都是往宽处走往高处走。”
“你去过哪些地方呢?”傅恒问。
“大理、香格里拉、橘子洲、山城、悬崖村、梵净山......”周青淮例举了一些去过的地方。
那些都是他寒暑假打工、社团活动,还有毕业实习去过的地方。
傅恒眼睛暗沉沉的,周青淮说的一大半地名,他都没听说过。
“有机会我也去看看。”傅恒望了望夜里灰蒙蒙的天。
周青淮心想你若要是去,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中国这么大,你想去哪里都能轻易办到,怎么会露出一脸遗憾的样子来。
但他只是点头,正要说点什么,手机响了。
“我接个电话。”周青淮跟傅恒打了个招呼,停下来接电话。
周青淮接电话的时候,傅恒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来。
他倚着斑驳墙壁,看似乎只隔了一条小溪一样的对岸。
对岸几个老头在旅客往来不断的路上席地而坐,旁若无人地下着象棋。
周青淮退在一个凹角里,修长手指握着电话,半边脸被夜灯照得暖融融。
他身姿笔挺,神色有些黯然,静静听着电话没有出声。
偶尔应一两声,声音短促而平静。
突然,傅恒瞄到周青淮皱起了眉头,手背指节也更加突出。
他说了几句话,傅恒没听清。两个人离得不远,但路上一直有人走动,他听不真切。
周青淮神色抑郁,握着电话越过他往前走,他赶紧掐了烟扔进一边的垃圾桶跟上去。
没走几步就遇到一个狭窄的小巷子,巷子无人通行,周青淮钻了进去。
傅恒跟在后面,与周青淮拉开一点距离。
“这样你们就会开心了吗?”
傅恒听到周青淮对着电话质问了一声,语气轻蔑又带了几分无奈。
“我知道自古以来都有望子成龙的说法,可是我已经尝试过结果失败了,并且从一开始便志不在此。”
对方又说了什么,傅恒看到他嘴角的冷笑消失,整张脸变得无比锐利。
“你们一生贫庸,给我的生活清贫克制,让我接受平庸的教育,带我见识的永远只有屋前屋后的土地,所以我的人生有99%的概率也是平庸。那你们又怎么会贪心到想束缚我成为你们的梦想?”
说完,周青淮又礼貌地说了句“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于是挂断电话。
傅恒有点呆愣,握着打火机把弄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周青淮的那些话,虽然听起来是冷冰冰的质问,其实充满了无奈和悲伤。
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呢?傅恒不是有意要偷听,只是跟着人过来,无意中听到了。
他不知道要开口说点什么才好,正在琢磨,便听到周青淮平静的声音。
他说:“我们走吧。”
穿过小巷来到宽阔的道路,两个人并肩往前,气氛一时沉默。
“是父母吗?”傅恒突然出声。
“嗯。”周青淮没有隐瞒的想法,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我虽然不太懂,但看你刚刚......”傅恒顿了顿,“有点痛苦。”
周青淮迟疑一阵才道:“我想,人类的很多痛苦大概都源自于最亲近之人的期待吧。”
“但也许不准确。”周青淮笑了笑。
傅恒没说话,将打火机揣进兜里。
“我以前也抽烟。”周青淮突然道。
傅恒意外地抬头看向周青淮,他一直以为周青淮是不会抽烟的那类好男人。
周青淮从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一个普普通通的zippo式打火机。
机身被一圈奇怪的图形缠满,看着造型独特。
“二十五到二十六岁的那一年,我抽烟抽得很凶。但自从决定要从浪浪山逃出来,便戒烟了。”
周青淮摩挲着打火机,声音平静地讲述着。
“我觉得人有时候还是得记住一些痛苦,所以就将打火机随手携带。自己设计了一个logo和警示语,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只有走出去,才是解救自己的唯一方法。”
周青淮将打火机递到傅恒面前,“要看看吗?”
傅恒接过,看到机身上绿色的无规则图形,和一串像是乱码排列却不显得凌乱的字,还有几处勾勒着山的轮廓。
很独特,就算看不懂,也能感觉到喜欢。
“戒烟会痛苦吗?”傅恒盯着打火机,问。
周青淮没收回手,一只好看的手和打火机就静伫在傅恒面前。
他说:“不会。”
傅恒没有戒烟的想法,他在画室里的时候,全靠香烟和咖啡活过来。
但听说有很多尝试戒烟的人非常痛苦,他想自己这么依赖香烟的人,一定也会痛苦。
“那你应该没有太依赖香烟。”
“因为我很早就懂得,人不能依赖任何东西。”周青淮浅笑,将手再往傅恒面前伸过去一点。
“你喜欢吗?”
傅恒点头,周青淮便拉起他的手,将打火机放进他的掌心。
“送给你。”
傅恒愣了一下,“这对你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东西我早就刻进心里了。”周青淮耸耸肩,“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我希望它能帮助你,哪怕只有一次。”
周祈慎说周青淮能帮助到傅恒,周青淮也不知道要怎么帮助,但既然是接受了委托,就尽量试一试吧。
傅恒将周青淮的打火机握在手里,感到手心发烫。
这是一份有重量的礼物,也是滚烫的,那种烫意从手心传递到身体各处,好像要将他的大脑都给灼烧。
“谢谢,那我就收下了。”傅恒将打火机揣进口袋。
之后两个人什么都没再说,一路无言,很快回了客栈休息。
傅恒洗完澡躺在床上,想起周青淮打电话说的那些话,一点点理解琢磨着,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他是没法感同身受,也不知道周青淮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样子,以前过着怎么样的生活,但他看出来,那个时候的周青淮,心里大概住着一个哭泣小人。
“好复杂啊。”傅恒蓦地感叹,又摸出那枚打火机,对着灯光细细看起来。
自己的打火机是某一次生日余驰送的生日礼物,说是定制的,花了好几万。
傅恒一直爱不释手贴身放着,直到今天还在用。
想起余驰,傅恒翻身而起,给人发了一个越洋短信。
消息很快回复,余驰说他即将有一场演出。
能很快接到回复,傅恒心情是好的,但回复内容一如既往的冷淡,傅恒冷笑了一声,说“好,演出顺利。”
很难入眠,傅恒找出书来看,反反复复盯着白天看到过的那句“一个人,必须有太阳。”
画面里斑驳光影下的周青淮就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傅恒苦恼地关上书,不断告诉自己,这样是不对的。
“我有男朋友,我有余驰,我爱余驰。”傅恒默念几遍,强迫自己睡下。
夜里做了一个梦,久违地梦到和余驰初识,两个人很快陷入爱河,看起来那样美好。
醒来后,傅恒觉得自己内心饱满,因为无论如何,他想他都是爱着余驰,一直未曾变过。
周青淮是什么呢?是好友,亦或,是素材。
是能激发自己灵感,予以帮助的贵人。
整理好一切,傅恒坦然愉悦地开门而出,与同样走出房间的周青淮碰上。
“早。”两个人笑着打招呼。
吃过早饭出发,到乌镇各种走一走看一看。
乌篷船也要坐上一坐,不然枉来这烟雨水乡。
休息了一晚,傅恒今日气色很好,心情也非常好。
周青淮受了感染,也觉得大抵是天气好,人也干净清爽,心情放松。
傅恒包了一只乌篷船,兴致高昂地坐上去。
船跟随船夫划桨的动作轻轻摇摆,两个头一遭体验的人显得新奇又紧张。
“小哥儿,我这船坐着不错吧。”老爷子一边划桨一边笑嘻嘻地同后头的两个大帅哥说话。
“嗯,不错。”傅恒竖起大拇指。
老爷子神采飞扬,划桨更用力。“那是当然,这里所有乌篷船,都比不上我这个原汁原味又舒服。”
傅恒不太懂原汁原味是什么意思,看了周青淮一眼。
注意到目光,周青淮冲傅恒浅浅笑了笑。
两个人相对而坐,倚在窗边看外面的景色。
晴好天空倒映在水中,白云碧波摇摇荡荡。
傅恒看得出了神,心想明日一定带着画具出来写生,画一画这湖天美景。
甫一抬头,想跟周青淮说这个主意,看人闲散地倚在木窗边,半边身子侧坐,半边脸隐在暗处,半张脸被照射过来的阳光装点。
鼻梁微挺,细长睫毛扑闪,嘴角轻扬,看着远处不知何处的美景出神,瞳孔里都是四射光芒。
不仅要画湖天美景,还有......乌船美人。
傅恒这样想着,嘴角不自觉就翘起来,转头看身下碧波荡漾,看到一条金色鱼儿很快游走。
“有金鱼!”他突然像小孩子一样兴奋喊起来,引得划船老人和周青淮纷纷转头看过去。
“哦!你说的应该是锦鲤吧。”老爷子笑起来,“看见锦鲤,有好运气的咯。”
傅恒抬头,脸上兴奋光芒还未散去,与周青淮对视,突然就稚气地笑起来。
“有好运。”
周青淮也笑着点头:“嗯,有好运。”
二十章后的傅恒:家人们打脸了不好意思,我好喜欢我家青淮的说,他才不是什么好友什么素材,他是我心头肉!余驰嘛......只能说喜欢过......
周青淮:......呵,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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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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