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是雨佳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钱得胜。
一开始,她对他还是满心厌恶——
是你?
钱得胜呵呵一笑:雨佳小姐,你是来找耐安姐弟的吧?
是,但他们不在家。
不在?怎么会呢?
我按了很久门铃也没人来开。
哦……钱得胜长叹了一口气,他缓缓地走近来,走廊上昏暗的路灯光只照见他半边的愁容的脸,他手上拎着一只塑料袋,从袋里冒出一股带有葱油味的暖香气,是这样的,他说:耐安这几天心情不好,吃不下,睡不着,我刚劝了她好半天,才哄她躺下了,然后我又去给她买她平常最爱吃的馄饨……唉……
雨佳也跟着叹了口气,钱得胜马上又咧嘴笑了起来:嗐!我真是傻了,跟你在这儿说什么呢,来来,咱们进屋再说!
钱得胜打开门进去了,雨佳也跟了进去——
室内只亮着一盏微弱的灯,钱得胜一路领着雨佳走进了张耐安的卧室——
床上窝着一团小小的黑影。
钱得胜先把馄饨摆在小桌上,然后轻轻拍了拍张耐安的肩膀:耐安,耐安,你醒醒,有人来看你来啦……
床上的黑影摇摇晃晃地坐起,张耐安靠在钱得胜的怀中、向雨佳投来了一道哀楚的眼神——
雨佳的鼻头酸了,才几天不见,张耐安竟变得这么瘦了、这么憔悴了,看上去简直和游魂没两样!
耐安姐!
雨佳奔过去,抓住耐安的双手,种种愧疚、悔恨齐齐涌上心头。
耐安抱住雨佳一起痛哭了起来,钱得胜不停从旁劝慰。
好了好了,他最后说:耐安,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同雨佳讲,不过,你可不可以先吃点东西再说?你瞧,这是我跑了八条街才帮你买到的陈记的馄饨,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耐安摇着头说:我不饿,我吃不下……
唉!你不吃怎么行呢!这是当晚钱得胜第一次提高音量说话,但即便如此,他的双手仍没有放开对耐安的怀抱,他无限怜惜地说: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均安,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请最好的医生治好均安的病的!
均安怎么了?雨佳忍不住插嘴问。
一听此言,耐安又放声大哭了起来,钱得胜赶忙向雨佳使眼色,接着两人一起劝住了耐安。
待安顿好耐安后,钱得胜领着雨佳来到客厅,他把均安目前的情况同雨佳讲了——
均安,他从河边回来之后,精神崩溃了,目前正在住院中……
明明是暑夏,雨佳却打起了一阵寒颤。
翌日,雨佳要去医院探望均安,原本她已婉拒了钱得胜的相送,但当她下楼时,她还是看见了一辆豪车停在路口。
钱得胜从前车门跨下来:雨佳小姐!来,请上车吧!
雨佳上前道:昨晚我不是说了我可以自己去么,何必麻烦你?
钱得胜笑道:没事,刚好耐安也要去,我想还是亲自送你俩过去比较好,我比较放心。
雨佳一时动容,阳光下,她看到钱得胜头上的白发、脸上的皱纹似乎通通不见了,他对耐安的关怀、体贴,让雨佳找到了耐安舍不得离开他的理由——
耐安按下车窗,对雨佳苍白地一笑:
雨佳,上车吧,均安一定等不及要见你了。
雨佳赶忙应了一声,上车了。
在车上,雨佳和耐安都沉默无语,而亲自担任司机的钱得胜却像打了鸡血一般、一路不停找话题跟她俩闲聊,他说了好多自己年轻时干的蠢事,边说边自己哈哈大笑,而雨佳虽觉得对方有些尴笑,却也知道,他不过是想哄耐安开心罢了——今天的耐安看上去还是愁容满面的,也不知住在医院里的均安,又更是一副怎样令人难过的愁容呢?越想,雨佳的心就越发揪痛起来,车外烟尘滚滚,钱得胜的笑声在雨佳满脑子的愁绪里变得那样遥远而虚幻……
到了医院,雨佳想见均安的心越发迫切了起来,可是护士却把他们拦在了病房门口——
刚刚病人发狂,我们给他注射了镇静剂,请你们再等至少15分钟再进去吧,病人需要休息。
耐安登时发作了起来:你说什么?你们给我弟弟打了什么?我要进去看看!我要马上见到均安!!
钱得胜急忙劝阻,雨佳也从旁帮忙,大家好不容易才把耐安劝服到椅子上坐下,慌乱中,钱得胜的手背被耐安抓伤了,血长长地流下来,雨佳急忙帮他去护士站要了消毒用品。
看着雨佳帮他处理伤口,钱得胜满是感激地说:真是太谢谢你了,雨佳小姐,你真是个好人,均安有你这样的女朋友,也算三生有幸了。
雨佳羞愧道:我不是均安的女朋友,我只是他的普通朋友……
是么?钱得胜惊奇地说:难道我误会了?可是,我明明好几次都听到均安在喊你的名字!
雨佳心弦一动:有么?什么时候?
钱得胜长叹了一口气:其实这段时间均安的意识一直十分模糊,可是,就连我跟她姐姐他都不认得的时候,他的嘴里,却总在吐着你的名字,我想,均安一定十分爱你——
泪水瞬间涌上了雨佳的眼眶,她内心既激动、又怀疑,她包好纱布后,站起身,走到病房门口,她透过门上那扇小小的窗户往里看——
均安背对着她、侧躺在病床上,他身上的白被单、床边的输液架,都让雨佳心疼不已。
你不用太担心的!不知何时,钱得胜已站在了她的身后,他劝慰道:医生说,均安的精神错乱属于急性发作,只要治疗得当,是可以痊愈的!
雨佳转身抓住了钱得胜的手:请你一定要救他!无论花多少代价,请你一定要救均安呀!
钱得胜微微一笑,拿手反握住了雨佳的手: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全力的!
打这之后,雨佳一有空就会去医院看望均安,一开始,均安还不认得她,不管雨佳怎么唤他的名字、跟他说话,他都一概不听、不理,而耐安更惨,只要她一出现在均安的面前、一开口对均安说话,均安就会发癫、发狂,他会不停地吼叫、砸东西,有时还会攻击耐安、打耐安、甚至自残——
有一次,姐弟俩不知怎么回事、又大吵了起来,雨佳推门进去时,看到均安拿手砸破了窗玻璃、正准备要往下跳——
均安!你不要动!求你!
均安回头冷漠地看着她,眼神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雨佳小心翼翼地向他走过去:
均安,你认得我的,是不是?我是雨佳,我是你的朋友,不,我不仅是你的朋友,更是喜欢你的人,你不记得了吗?我向你告白过的,我说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地喜欢你,所以,请你一定不要做傻事,你不会想让我伤心的、对不对?
当她一步步走到均安的面前时,她向他伸出了手。
她向他微笑起来,哪怕内心在颤抖,她仍是坚强、坚定地说:
来吧!有什么问题,让我们坐下来,大家商量着说,我知道,你是全世界最温柔、心地最善良的人,你从不肯伤害任何一个人,所有的问题,都不是你的错,你懂我的意思吗均安?不是你的错啊!请你,不要再惩罚你自己了!
均安仍是面无表情,但他的眼底却在微微闪动,他望着雨佳向她伸出的手,终于,他把他的手交给她了,雨佳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扶他跳下了窗台。
他差点要跌倒时、把雨佳紧紧地抱住了,哽咽的哭声,贴在雨佳的耳边震天地回响着,雨佳就像安抚一只小狗般轻抚着他瘦骨嶙峋的后背。
耐安也哭了,在他俩的身后、像崩溃般的、又像是解脱般地痛哭着了,病房里回荡着大家的哭声,可是,窗外有只麻雀却欢笑着飞去了。
均安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终于可以出院了,这天,钱得胜又是放下了他繁忙的工作、亲自陪耐安还有雨佳一起来接均安出院。
均安这次见到他并没有给他坏脸色,钱得胜因此更加开心、兴奋得红光满面、容光焕发了:
均安,我已在全市最好的酒家订好了桌,今天,咱们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耐安冲他皱了皱眉道:你又浪费那个钱做什么?均安住了这么久的医院,一定只想早点回家休息了!
啊?钱得胜一脸遗憾,却还是呵呵一笑道:这样啊,那如果是均安的意愿,那咱肯定要顺着他啊——
我要去!没想到这时,均安竟站出来堂堂地对姐姐说:既然是人家的一番好意,姐姐,我们何必推辞呢!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雨佳也不禁拿全新的眼光去望住张均安。
只见钱得胜越发激动地欢呼了起来:那就太好了!耐安!均安!雨佳!那我们快走吧!我迫不及待要与均安痛饮三大杯了!均安!今天让咱们不醉不归好不好?
好!当然好!均安朗声道:我们早就该痛饮三杯了!不止三杯!我还要跟你喝更多!因为我要谢谢你!我有太多感谢的话要对你说了!
钱得胜先行搂着耐安离去了,雨佳不安地扯了扯均安的手臂:张均安,我好像不太认识你了?
均安看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没关系,我还活着,接下来我们还有大把的日子,你可以重新好好认识我!我也可以重新好好地认识你!
他低下头用力地吻了雨佳一下,雨佳软倒在他坚定的臂弯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又感到前所未有的担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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