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给冯国强留太多思绪飞扬的时间，董家骏抱着手机走到他面前：“冯叔，高球的笔录完成了。那边的同事说，把他送回学校的时候听到他叨着想找你喝几杯……”
“这么快就送回去了？”冯国强诧异地问：“现在他们的工作速度挺快的。”
文员在旁边插嘴：“其实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要是出门就赶紧吧。”
“嗯？”董家骏看了一眼文员。文员扬起手示意了一下外卖平台：“不想吃饭堂。”董家骏苦笑着回头看着冯国强：“冯叔，咱一起过去？”
“走！”冯国强挺直身体迅速站起来：“我先去对面买两条烟。”
“我已经买好丢在车里了。烟盒子也重新装满了。”
冯国强略微惊讶地问：“你知道买什么牌子吗？”
“不知道，直接让店员介绍着拿的。”董家骏抛着自己的车钥匙，漫不经心地说：“反正我看起来更像一个不懂事地小少爷，估计拿的品种可以让你们更好聊天吧。”董家骏最后一下把钥匙握在手里：“冯叔，走吧。这个点过去，没准能听到点什么八卦……”
冯国强不置与否，大步走向小车。董家骏紧紧跟在身后。文员不紧不慢地喊了一句：“汽油费报销得开发票。”
跟第一次过去的时候车速不一样，大白天董家骏把绕开了塞车的路段，最快速度赶到学校。快到学校大门前的时候，董家骏犹豫地问着冯国强：“这，开进去吗？”这个问题明显把冯国强也难住了，他用手指关节敲了敲车窗框：“在这把我放下吧，你在附近找个停车的地方。我进去问问，方便的话你再把车拐过来。”
“好的。冯叔当心脚下。”董家骏把车子停稳在门前，冯国强麻溜下了车。还没挂上车门，董家骏突然嚷了起来：“冯叔，摄像机，戴上！”
冯国强愣了一下，没有反驳，顺从地把执法摄像仪安排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董家骏打着方向盘准备掉头离开，这是学校的大门打开了。高球从门卫室里低着头走了出来，对着他们俩喊：“进去找个位置停吧。晚点老板娘也会过来，你们要不要先聊聊？”
“那些人我急什么，今天咱就是冲你老哥过来的。”还没等董家骏回答，冯国强已经山歌般喊上了：“他去停车。我来找老哥你到处走走。”
边说，冯国强边向高球靠近。高球没有动作，只是木木地看着他，没有太多的表情。等到冯国强走到高球跟前，才发现这位报案老哥仿佛已经衰老了十几岁，明明刚刚才几个小时没见面……
冯国强把手伸到高球的后背，用力拍了几下，半扶半推地把他往操场方向带去。
门卫室里还有几个人，面生，估计是发生事情被安排回来的学校员工。
小车进去后，大门又重新关上了……
等到董家骏装备齐全找到冯国强汇合地时候，冯国强和高球已经绕着操场走小半圈路了。董家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不知道再走了多少步，高球开始叹气了：“唉……老板人确实不怎么样，但也不该这样就走了啊……”
“怎么说？你跟他感情很深？”冯国强慢悠悠地接上话，还给高球叼着地烟续了火。
“深不深不好说。”高球深深吸了一口烟：“刚刚看老板娘的意思，这学校是办不下去了……老板人不好，这是大家都知道事实，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出了这么个事，也不知道老板娘那边怎么样了……”
“你刚刚说老板娘……老板家里情况你之前就有听说过吗？”冯国强陪着一点一点地往下捋。
高球把送到嘴边的香烟又放下：“老板家里的情况，基本上学校的大伙多多少少都有听到一点。老板人是真的极坏，都不知道怎么讨了老板娘这种漂亮大方的人当媳妇。讨了也就算了，儿子还懂事聪明。啧啧啧，真是羡慕死我们了……”
“那老板是校长，教孩子应该挺有自己的方法。所以才教出被你们称赞的孩子吧……”
冯国强话还没说完，就被高球暴躁地打断：“老板是什么玩意，他儿子都是老板娘在教才没学坏的。要是那小孩跟着老板，现在估计是这片区打架最多的小混混……”
“哦……我总算听明白一点点了。老板是真的坏，老板娘是真的好人。那老哥你能举举例子让我直观地感受一下老板有多坏吗？”冯国强的烟斜斜插进嘴巴里，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董家骏，给他使了个眼色。董家骏点点头，转身就往案发现场走去。
高球叼着烟深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一大口烟雾。他稍微把头偏到冯国强方向，眼睛却瞟着董家骏离开的方向，说：“那孩子，是去看现场了么？”
冯国强顺着他的视线，盯着董家骏的背影，停顿了一下，接上话：“是的，毕竟还是个孩子。”
“这孩子是颗好苗子，好搭档，和老兄弟也相处挺好的。”高球把视线收回来，手随手往操场边上的石凳指了一下：“到那边坐下聊聊吧，当作是陪老兄弟解解闷……”
应该不是解解闷，大概是想好好吐一吐心里的无奈……
冯国强和高球一路无话，只是一起慢慢走到了石凳旁。高球一屁股坐在地上，把石凳的凳脚和凳面当作是靠背，仰着头看着天。他看到冯国强有点犹豫，就笑着曲起手指敲了敲石凳的凳面：“你还是坐这吧。老胳膊老腿的我就是想找个地方靠一下……”听了这话，冯国强反而没有犹豫，直接学着他坐在地上：“我也是老胳膊老腿了，找地方好好伸着更舒服。”
“嘿嘿。”高球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两嗓笑声。
再吸了一口烟，高球像是做好准备似的，慢慢开始说：“其实，这学校的关系，还真的不是一般的脏，小孩子没在听也是好事……”
冯国强没有说话，只是从兜里掏出了烟盒：“管够。”
“虽然说死者为大，但是老板这人啊……”高球把烟放到唇边，却又放了下来：“家里的该管不管，还养了个三……养得远一点，大伙还没那么厌恶，非得就是养到眼皮子底下……到底是老板娘人好，假装看不见一样默许他继续这样养着……”烟都快烧到烟屁股了，高球仿佛没有察觉，继续夹在手指缝。
冯国强没有打断，只是从烟盒里再抽出一根小棒，递给了高球。高球扬了扬手里的烟，说：“不急……其实，那小姑娘也是可怜人，要不是被老板弄了，估计也不会愿意当小三遭人白眼。老弟，不瞒你说，在社会漂的这些年里，我遇见了那么多人，看人还真挺准的。那当三的丫头，只要离开了老板的视线范围，她眼里就有一团火在，一团愤愤不平的火……”
冯国强等了许久，高球也没有继续往下说。冯国强唧吧了几下嘴巴，憋出几个字：“那当三的丫头，叫什么？”
高球深深吸了口烟，再缓缓吐出：“秦盈盈，我们大伙都叫她盈盈。她是个好姑娘，可惜了……”
“老哥们，怎么我有种感觉，你们只是讨厌老板，对老板娘和那位秦盈盈都很怜惜……为什么没因为可怜老板娘而把小三也一起讨厌呢？”冯国强摸索着衣角，准备在刚刚的聊天里出现的名字再往下掘一铲子信息泥。
高球估计是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没调侃什么，而是顺着冯国强的话继续往下讲：“在别人的眼里，那确实是这样，甚至我们自己聊起天的时候也会相互说说，唉，怎么就对盈盈讨厌不起来呢？是她给我们钱了吗？是找人威胁让我们对她客气了？聊了个老半天，没个准调…………其实，我自个感觉，就盈盈那小丫头讨厌不起来而已。小丫头，讲礼貌，对大伙都客客气气的。还说自己念的书虽然多，但生活经验不够，对谁都温温柔柔……”冯国强耐着性子听高球反反复复叨了好几分钟秦盈盈的好，直到高球自己再次重重的叹了口气，他才接着问：“这么好的姑娘，当三了，你们不是应该觉得气愤吗？就像那种家族里老一辈对小辈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高球苦笑着瞥了一眼冯国强一眼：“老冯啊，她可不是自愿喜欢当三的。老板那畜生，给小姑娘安排乱七八糟的工作，把人家搞得半夜才能下班，再假装好心好意地送回家……结果一脚油门踩回自己家，再来一瓶加料可乐……就这么把小姑娘毁了还理直气壮地留在身边了……之前看网络有一句什么话来着，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就是这么个事。”
高球一口气说完，把手上的烟掐灭了，往另一个方向指了指：“老兄弟，带你去其他地方逛逛吧，别老是在一个地方转，容易犯晕。”
冯国强急忙跟上。然后他忍不住继续问：“你们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秦盈盈也没报警？”
高球讪笑着说：”这就是老板特别畜生的地方。盈盈自己没准备说，只是安安静静地上班，默默在自己位置上哭，谁也没说。结果老板当战绩，笑吟吟地到处炫耀。咱保安处哥几个都听他说好几回了……还特别喜欢详细地描述人家小姑娘身体……”
“小姑娘不反抗不挣扎吗？秦盈盈家里没有来人闹事？”冯国强觉得内里有点蹊跷。按理说，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小姑娘家家情绪低落那是必然的，都低落得工作地方的其他同事都看到了，家里人不可能没有反应。而且，在工作场所发生这种事，怎么还有心情上班？这位秦盈盈的心理素质也挺够强大了。
看来，得找机会找这姑娘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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