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绥关注着怀里的人，知道人是真的睡着了才抬起头，不期而然的与两人盯着自己的目光对视。
“爸妈，我带宝贝上楼了。”
宋绥轻声地喊了喊，正在说话的夫妻俩。
许言姝听到她的声音转过头，看见乐瑌睡着了，欣然笑着点头：“去吧。”
宋绥小心的一只手搂住少年的脊背，起身弯下腰，一手打弯放在少年腿弯处，将人小心翼翼地从沙发上抱起来。
到了乐瑌的房间里，宋绥将人轻轻放在床上，脱下鞋子和袜子。
宋家有守岁的习俗，所以宋绥这时候也不准备就回房间，也不准备下楼去，她就这样坐在乐瑌身边守着她睡着的宝贝。
随着春晚的倒计时响起，原本漆黑一片的天空，瞬间炸开了锅，变得热闹非凡。
虽然宋绥已经很及时地伸手去捂住乐瑌的耳朵，但少年还是被窗外的巨响声惊醒，整个人在被子里狠狠地惊了一下。
睁开眼时，迷茫惊恐的眼神不是宋绥第一次见，却是第一次看见乐瑌如此慌张的神情和糟糕的状态。
窗外绚烂夺目的烟花还在继续，只是房间里的人没了一丝过年的欣喜，宋绥心疼、担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宝贝别怕，我在。”宋绥双手托住他惨白的脸，盯着他无神的双眸。
“姐姐！”乐瑌突然伸手紧紧抱住了身前的人，仿佛眼前人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宋绥穿着轻便的居家服，搂住怀里轻轻颤抖的人，轻声低柔：“宝贝，春节快乐。”
“唔”乐瑌的声音低哑含糊，带着浓浓的鼻音。
这才让宋绥察觉到不对，想要把人掰开看一看，可奈何乐瑌抱得太紧，她又不能真的用力，只好轻轻拍着他消瘦的后背。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到怀里人紧绷的后背缓缓放松下来，宋绥才轻轻握上他的双臂，将人从怀来拉出来。
果然脸上满是泪痕，密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就连她的衣服也没有逃过被泪水清洗，胸前是一片湿润。
“宝贝？”
宋绥的声音又轻又柔落在房间里，生怕吓到现在就如小兔子一样的人。
从床头柜上抽出几张纸巾，轻擦着那白嫩脸蛋上的泪珠，“宝贝，闭上眼睛。”
乐瑌乖巧的坐着，眼睛随着她的动作闭上感觉到脸上，眼睫上的触碰，乐瑌轻轻一颤，手不自觉捏紧了身下的被子。
看着还没有睁开眼的人，宋绥心疼的将人轻轻搂进怀里，她心里再多的疑问，此时都没有办法在现在问出口。
她的宝贝，现在脆弱的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碎掉了，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宋绥想过乐瑌会被烟花惊醒，所以才带着人上楼，不敢放着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可她没有想到乐瑌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乐瑌的头抵在她的肩头，良久。
窗外的烟花声都渐渐低下，黑夜又恢复了一贯的沉默，上空白色的烟雾是刚才喧嚣留下的痕迹。
“宝贝？”
宋绥的手没有停下安抚，手下纤细柔韧的腰肢此时却勾不起宋绥半分绮念。
感受着身上趴着的人平缓的呼吸，宋绥的声音更轻了，“宝贝。”
轻轻转头去看怀里人此时的情况，闭上的双眼和平稳的状态，看着人又睡着了，让宋绥松了一口气。
轻手将人放倒在床上，盖好被子，宋绥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湿润的衣服，准备起身回房间换一件。
只是刚起身，就发现自己的衣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紧紧握在手里，睡着的人也再次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宋绥握住那冰凉的手，微微蹙眉，房间里的暖气开的很足，乐瑌的手却依旧冰凉。
“宝贝，姐姐回房间换件衣服，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宋绥本就不打算今晚让乐瑌一个人睡，而且乐瑌此时的状态也她放心不下。
可乐瑌并没有松开手，只是一眼不眨地看着她，宋绥叹了一口气。
“宝贝乖，姐姐换件衣服就回来了。”
一边轻声哄着人，宋绥手上用了些力气，轻轻揉开紧握着自己衣摆的手。
乐瑌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手上捏着被子的力气更大了些。
换了睡衣回来的宋绥看见已经闭上眼睛的人，没有说话，轻轻关上了房门。
“宝贝，我回来了。”
宋绥走到床前看着闭着眼的人，轻握了下那放在外面的手，入手是一片冰凉。
掀开被子的另一边躺下去，宋绥侧过脸看依旧毫无反应的人，如果是平常，这时候她应该能看见一个害羞到脸红到耳朵根的可爱团子。
宋绥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伸手搂住了身边的人，只有把人搂进怀里的那一刻，她才真的有了切实的踏实感。
“宝贝，和姐姐说句话，好不好？”宋绥的声音因为压抑暴虐的情绪有些沙哑，刚才许医生的话让她不敢深思。
乐瑌的睫毛颤了颤，宋绥知道他没有睡着，她不知道乐瑌现在是什么情况，只是凭着直觉不能再让人这么沉默下去。
就好像乐瑌面对自己时身上的那层壳，明明已经变得透明又脆弱。可她这一刻有着十分强烈的预感，如果她就这么放任他情绪低沉，自己就撬不开小孩的那层壳了。
可她也不愿意逼着人从壳里钻出来，更不舍不得自己用暴力敲碎那层壳。
宋绥一想到导致她的小孩从那么活泼变成现在，她的宝贝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脆弱又敏感。
“宝贝，说句话，好不好？”
宋绥紧紧搂着那纤细的腰，将人按在自己怀里，舍不得松开半点，说话的声音带着嘶哑。
乐瑌身上一片温凉，一点也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男生，宋绥一个女生身上都比他的热乎。
“宝贝，和姐姐说句话。”
被窝里宋绥的脚已经碰到了那双不出意料冰凉的脚，将那双脚夹在小腿间捂着，宋绥微微低头。
昏黄的床头灯下，宋绥毫不费力的看清了，颤抖的眼睫和那紧抿着的粉唇，得不到任何回应，无可奈何，宋绥第一次心生无力。
“宝贝，求你，和姐姐说句话好不好？”
宋绥低哑深沉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祈求的意味，原本毫无反应的人，不知道听进去了什么，颤着睫毛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纯澈的眼眸此时一片黑沉。
“宝贝，我是谁？”宋绥看着那无神采的眼眸，仿佛能看见一片黑沉沉的海，心中的疼惜让她差点说不出话。
少年无神的目光随着她的话转动，在她饱含期待和心疼的目光中，苍白的唇瓣轻动，终于说了一句话，“姐姐”
“嗯，我在。”
宋绥将人抱紧在怀中，在少年看不见的后面，一行泪从她眼角滑落。、
不知道乐瑌是不是一夜没睡，宋绥担心了一夜的发烧没有发生，让她松了一口气。
宋绥醒的时候看见人还闭着眼再睡，就轻手轻脚的下楼端来了早饭。
她离开房间的下一秒，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清明，不见往日起床时的迷糊劲。
宋绥端着早餐进来就看见床上空了，心也跟着空了一瞬。听见卫生间里传来的水声，宋绥苦笑，自己还真的有些草木皆兵了。
“姐姐，早上好。”
“宝贝早上好。”宋绥看着醒来的乐瑌似乎恢复了正常，想着自己是时候找机会问一问，他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了。
可是吃完早饭后的乐瑌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姐姐，我中午不能陪叔叔阿姨吃饭了。”乐瑌低着头没有看向她，缓缓开口。
“嗯？怎么了？”宋绥心里想着事，一时忘记了昨天他和自己说过的事情。
乐瑌低着头没有看她，“我订的是今天十点的飞机。”
房间里一片沉默，宋绥看着逃避自己视线的人，半晌，出声：“我送你去机场。”
收拾好了东西后，宋绥拎着乐瑌的行李箱，两人下楼。
客厅里只有宋枞夫妻俩，看见两人下来还拎着箱子有些不解。
“小绥，你们准备出去玩？”
许言姝有些意外，要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可不是喜欢旅游的人，不过要是陪着瑌瑌，那就不一定了。
乐瑌摇了摇头，露出乖巧的笑：“不是的，言姝姨姨，我今天的飞机，飞Y国。”
“什么？”许言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看了眼自己女儿。
“嗯，宝贝今天回去，我送他去机场。”宋绥的表情也一如往常，看着爸妈点头。
宋枞看了眼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一句：“路上注意安全，乐瑌回去替我们向你爸妈问好。”
“好的，宋叔叔。”
乐瑌乖巧答应，他看向许言姝：“言姝姨姨，那我就先走了，过段时间再回来。”
“好，拜拜！”许言姝把两个孩子送到门口。
回到沙发上，许言姝靠在丈夫怀里，纳闷道：“你觉不觉得女儿情绪不太对？”
虽然宋绥一贯地收敛自己的情绪，但那也都是在外人面前，更何况父母总是能感知到孩子的情况。
宋枞点点头：“乐瑌那孩子也有些不对劲。”
许言姝认同的点头，想了一会儿，放弃道：“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就不操心了。”
“嗯。”宋枞听到这话轻笑了一声，没有反驳。
机场，宋绥看着带上口罩的人，拉着人坐在了候机厅。一路上，不言不语，乖巧安静的让宋绥心中生出莫名的不安。
宋绥看着安静乖巧的人，轻声道：“宝贝，回来的时候我来接你，好不好？”
乐瑌不明白她这突然转变的情绪，但还是乖巧的点头，他也是想要姐姐来接自己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宋绥明显情绪好了不少，她隔着口罩捏了捏他的脸，“回去后，要乖乖的吃饭，知道吗？”
“不然，回来要是被我发现瘦了，可是要被罚的。”
看着清冷的女人脸上故作恶狠狠的模样，乐瑌竟然弯了弯圆眸，露出浅浅的笑意，点头：“嗯，知道了。”
“知道就好。”宋绥揉了揉他的头发，站起身，掩下眼底的难过，明知道少年在逃避，可她做不到打破这假象。
她的宝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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