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可能的考题

酒会的浮光掠影在次日清晨便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青屿大厦里一如既往的高效与冷峻。苏予提前二十分钟到达办公室,窗明几净的工位让她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她打开电脑,熟悉内部系统,梳理战略规划部的基本架构和近期项目,动作有条不紊。

然而,这份清晨的宁静在上午九点整被打破。

一封来自总裁办的邮件,以最高优先级的形式,强势地弹入了每一位新入职员工的邮箱。主题栏只有简洁冷硬的四个字:【行业分析任务】。

邮件正文更是言简意赅,要求所有新人在七十二小时内,独立完成一份关于“人工智能在传统制造业深度融合的机遇、风险及商业模式构想”的深度分析报告,字数不限,格式自定,但结论必须清晰、有数据支撑、具备前瞻性与可操作性。

没有具体指引,没有范围限定,只有一个庞大得令人望而生畏的命题。

邮件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瞬间在新人办公区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三天?这怎么可能完成!这题目也太泛了!”

“传统制造业?AI?这跨度……我连资料从哪里找都不知道!”

“这根本就是刁难人吧?是不是想用这种方式逼走一部分人?”

抱怨和哀嚎声在隔间里低低地蔓延开来,空气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的气息。有人已经开始疯狂地搜索资料,网页切换的簌簌声和键盘急促的敲击声交织在一起;有人则愁眉苦脸地对着空白文档发呆,仿佛在凝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奇迹。

苏予周围的几个新人也在低声交流,脸上写满了绝望。

“完了,我感觉我熬通宵也搞不定。”

“听说这是顾总亲自布置的,她的标准……唉……”

苏予没有加入讨论。她关掉了内部通讯软件的弹窗,将那些负面情绪隔绝在外。目光重新回到那封邮件上,逐字逐句地又看了一遍。

“机遇、风险、商业模式构想……”她轻声重复着关键词,指尖在鼠标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这确实是一道看似不可能的考题。范围广,时间紧,要求高。但它真的只是刁难吗?

苏予回想起电梯里顾青裴极致冷静的眼神,会议室里她精准点出数据漏洞的犀利。那样一个追求效率和逻辑极致的人,会浪费时间在一个纯粹为了刁难新人的游戏上吗?

不,不会。

这道题本身,或许就是筛选的第一步。它在考验信息检索能力、快速学习能力、逻辑构建能力,以及在巨大压力下保持冷静和创造力的能力。它像一面镜子,映照出每个人面对困境时的真实反应。

想到这里,苏予非但没有感到畏惧,心底反而升起一股奇异的兴奋感。挑战越大,突破后的价值也越大。这不仅仅是任务,更是一个舞台,一个能让那个高高在上的规则制定者,看到自己价值的、弥足珍贵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一个新的文档,手指落在键盘上,眼神变得专注而明亮。

她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立刻去漫无目的地搜索资料。而是先构建分析框架。指尖在键盘上飞舞,一行行清晰的逻辑结构跃然屏幕上:

一、核心概念界定与现状梳理(AI技术栈、传统制造业痛点);

二、深度融合的潜在应用场景与价值分析(按生产、供应链、管理等环节细分);

三、实施路径中可能面临的技术、成本、人才、伦理风险;

四、基于以上分析,提出三种差异化商业模式构想及初步可行性论证。

框架搭好,她才开始有针对性地搜集资料。集团内网的数据库、权威行业报告、学术论文库、头部企业案例……她像一台精准的机器,高效地过滤、吸收、整合信息。偶尔遇到难以理解的技术术语,她会快速查阅相关基础资料,确保自己真正理解,而非简单堆砌。

午餐时间,她只是快速吃了个三明治,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屏幕。下午,当其他新人还在为海量信息焦头烂额时,苏予已经完成了前两部分的初稿,并开始深入思考商业模式的创新点。

她注意到,几乎所有现有分析都集中在大型企业,而数量庞大的中小型制造企业,因其资金、技术门槛,在这轮智能化浪潮中几乎失语。这,会不会是一个突破口?

一个围绕“轻量化、模块化、SaaS服务”的新型赋能模式的构想,在她脑中逐渐清晰起来。

夜幕降临,办公区的灯光次第亮起。不少新人还在挑灯夜战,脸上带着疲惫和焦躁。

苏予工位上的台灯,散发着稳定而柔和的光晕。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里,偶尔快速敲击键盘,偶尔凝神思考,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那支她用了多年的黑色签字笔。屏幕上,报告的雏形已然具备,逻辑缜密,数据翔实,尤其是在风险分析部分,她凭借出色的洞察力,指出了几项常被乐观预期所忽略的、潜在的“隐性成本”和“组织排斥风险”。

她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抬头望向窗外。都市的霓虹勾勒出远方的轮廓,如同她此刻脑海中逐渐成型的商业构想,模糊却充满希望。

她知道,这份报告,就是她对那道“不可能考题”的回应,也是她向那堵高墙发起的第一次正式冲击。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总裁办公室里,顾青裴刚刚结束一个越洋视频会议。她端起手边微凉的咖啡,走到落地窗前,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楼下依旧亮着灯的办公区。

那几个零星的光点,如同黑夜中倔强的萤火。

林薇下午的汇报言犹在耳:“大部分新人都在抱怨任务不合理,只有少数几个在默默执行。其中,战略部的苏予,似乎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顾青裴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只是将杯中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她却微微勾起了唇角。

很好。

第一轮筛选,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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