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谈结束后,沈放带着南星意和沈慕南外出。他们去了翠湖公园看红嘴鸥,去了石林感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沈慕南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在广阔的天地间奔跑嬉笑,银铃般的笑声感染着每一个人。南星意穿着长裙,戴着宽檐帽和太阳镜,如同任何一个来自异国的观光客,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松弛。她拉着沈放的手,在花海中拍照,在湖畔漫步,仿佛要将这些年错过的寻常夫妻的温情,都在这一刻补回来。
沈放大多时候是沉默的,但他会耐心地回答儿子各种天马行空的问题,会在南星意被美景吸引驻足时,默默站在她身侧,用一种深沉的目光守护着她。只是,偶尔在他接听电话时,南星意会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冰冷与锐利,虽然他在挂断电话后,会立刻恢复平静,甚至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这种“身在桃源,心在炼狱”的瞬间对比,让南星意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他肩上担子的沉重,以及他此刻挤出时间陪伴他们的不易。
离开昆明,他们一路向东,前往江南。
南星意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苏杭的景致,与云南的壮丽、班隆的浓烈又是截然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是柔和的、精致的、充满诗意的。
沈放似乎对西湖边那些游人如织的著名景点兴致不高,他们并未多做停留,车辆只是沿着湖岸缓行,让南星意和趴在车窗边的沈慕南,得以隔着粼粼波光,远望了一眼朦胧在烟雨中的雷峰塔与苏堤春晓的轮廓。那景象美得像一幅淡彩水墨画,但沈放并未让车停下,仿佛只是让他们先对此地有个惊鸿一瞥的印象。
“西湖之美,在人少时。”他只淡淡说了一句,便示意岩吞将车驶离了湖畔主干道,拐入更为幽静的龙井山区。最终,他们下榻在一处隐匿于茶山环抱中的精品酒店。白墙黛瓦,庭院深深,推窗便是漫山遍野、修剪整齐的碧绿茶垄,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茶香。这里隔绝了尘嚣,只有采茶人偶尔的身影和空山鸟语。沈放选择此地,显然意在静享,而非观光。
在杭州的几日,他们真正的活动范围大多围绕着这片茶山。清晨,他会在带着露水的庭院里和南星意漫步其中;午后,他会包下一间临溪的茶舍,请当地的老师傅讲解龙井茶的采摘与炒制,南星意听得入神,沈慕南则对炒茶的大锅充满了好奇;傍晚,他们会在酒店私密的露台上,就着渐沉的暮色与远山如黛,品尝地道的杭帮菜。沈放偶尔会接听电话,处理必要的事务,但大部分时间,他确实是在“休假”,一种属于沈放式的、处于可控静谧环境中的休假。
是夜,万籁俱寂。
白日里茶山的清香仿佛被夜色萃取,愈发幽微,透过微开的轩窗,丝丝缕缕地潜入房间。沈慕南已在隔壁套房由阿薇照料着安然入睡。主卧内,只余一盏床头壁灯,在精工雕琢的木壁上投下暖融的光圈。
南星意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如瀑的长发。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她抬眼,从镜中看到沈放走了过来。他刚沐浴过,黑发微湿,几缕不羁地垂在额前,平添了几分难得的随性。身上穿着深色的丝质睡袍,带子松松系着,露出小片结实的胸膛,周身还带着温热的水汽和清爽的皂角气息。
他接过她手中的木梳,动作有些笨拙,却极其耐心,一下,一下,梳理着她绸缎般光滑的发丝。镜子里,映出他专注而柔和的神情,和南星意微微泛红的脸颊。她微微垂下眼睫,不敢再与镜中的他对视,怕泄露了此刻过快的心跳。
他梳理得很慢,直到她如瀑的青丝在他手中变得无比顺滑服帖,再无一丝纠缠。
梳子被轻轻放在梳妆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下一刻,南星意感到一双坚实的手臂从身后环住了她,接着,膝窝一紧,整个人便被稳稳地打横抱起。她轻呼一声,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脖颈,抬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沈放低头看着她,目光在她泛着迷人红晕的脸颊上停留片刻,然后抱着她,步伐稳健地走向那张宽大的床榻。他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将她轻轻置于柔软的被褥之间。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就着俯身的姿势,一手撑在她耳侧,另一只手仍护在她背后。
然后,他低下头,吻,轻柔地落在了她的唇上,带着江南夜色般的温柔,却又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南星意的心跳骤然加速,即便他们已经在一起多年,甚至孕育了三个孩子,每次他这样靠近,她依旧会像初次那样,下意识地轻颤了一下,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
但与此同时,她的身体却仿佛有着自己的记忆和意志,手臂不由自主地、更紧地环住了他的脖颈,温软的身躯本能地向他贴近,寻求着更深的契合,从喉咙深处逸出一声细微而满足的呜咽。
沈放清晰地感受到了她这矛盾的、羞涩与渴望交织的真实反应,这让他内心的爱怜与某种隐秘的征服欲同时达到了顶峰。他稍稍退开些许,灼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被取悦的得意:
“……还是这么害羞?”
南星意被他话语里的促狭弄得更加窘迫,整张脸都埋进了他坚实的胸膛,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音闷闷地,带着娇嗔传出来:
“……只有对你才会这样。”
这句话取悦了他。他低笑一声,不再多言,用更深入的吻和行动,带领她沉溺于只属于他们的、极致亲密的世界。
第二天清晨,南星意在沈放怀中醒来。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棂,在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微微一动,沈放便醒了。
他低头看着怀中面若桃李、眼波流转的她,想起昨夜她情动时的模样,心中爱意涌动,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
在一个亲密的晨间吻之后,他低笑着,用指腹摩挲着她依旧泛着粉色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声问:
“当初是谁,胆大包天,敢在佛堂跟我论《诗经》?敢一次次地试探我,撩拨我?现在倒好,知道害羞了?”
南星意被他提起年少时的“壮举”,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尤其是此刻还肌肤相亲地躺在他怀里。她把发烫的脸更深地埋进他胸膛,仿佛这样就能躲避他的“清算”,声音闷闷地,却带着一丝理直气壮的娇憨:
“那不一样……那时候,我只想得到你,顾不了那么多。现在……现在我拥有了你,反而……反而更怕失去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却像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在沈放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用一个落在她发顶的、郑重的吻,回应了她的表白。
他怎么会让她失去?他所有的谋划与挣扎,不都是为了牢牢守住这份他视若生命的光亮吗?
在杭州呆了数日,他们又去了苏州。
如果说杭州的静是自然与人文交融的闲适,那么苏州的静,则是被精心雕琢、纳入方寸之间的哲学。
他们入住的酒店本身便是一座精心修复的古典园林的一部分。穿过不起眼的门扉,里面是曲径通幽,亭台水榭,移步换景。南星意瞬间就被迷住了。她牵着沈慕南,沿着回廊慢慢走,看漏窗外的芭蕉,看池中悠然划水的鸳鸯,看太湖石堆叠出的奇巧意境。
沈放跟在他们身后,步伐沉稳。他并未像南星意那样沉醉于景致的精巧,目光更多是审视的、带着衡量意味地掠过那些历经风雨的梁柱、雕刻繁复的窗棂,以及维系这一方小天地完美运转的、看不见的规则与心血。
在拙政园,站在那“与谁同坐轩”前,南星意望着眼前一步一景的极致画卷,忍不住轻声感叹:“如果能一直生活在这样的地方该多好。仿佛外面的纷扰都隔绝了,只剩下这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的安宁。”
沈放负手而立,目光从轩名上掠过,声音平静无波:“‘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 佳句虽好,却也道尽了孤高与寂寥。” 他转头看她,眼神深邃,“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株花木,都经过数代人的精心算计与争夺,才得以维持住你眼前这份‘安宁’。星意,这世上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往往比看得见的,更伤人。”
南星意怔了怔,随即释然。忽然彻底明白,他带她看这江南园林,不仅仅是赏景,更是让她直观地理解,何为“秩序”,何为在复杂规则下维系平衡的艺术。这与他经营班隆,本质上并无不同,只是形式天差地别。
在苏州的最后一日下午,他们去了平江路。踩着青石板路,听着耳畔软糯的苏州评弹从临水的茶楼里飘出,南星意给沈慕南买了一个小小的丝绸香囊。孩子兴奋地跑在前面,阿薇紧紧跟着。
南星意和沈放并肩走在后面,速度不快。她看着小桥流水,白墙黑瓦,以及那些坐在家门口摇着蒲扇、眼神安详的老人,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这里是她血脉源流的故土,文明、富庶、安定,是她曾向往的“正常”生活的模板。但不知为何,置身其中,她始终有一种清晰的“旁观者”的疏离感。
这偷来的浮生一月,在江南温润的水光山色中,悄然飞逝。对于南星意和沈慕南而言,这是一场充满新奇与欢乐的探索之旅,是对外部世界的一次重新认识。而对于沈放,这既是一次兑现承诺的家庭旅行,也是一次深入腹地的战略勘察,更是一次与内心渴望的短暂和解。
旅程的终点,依旧是那个位于中缅边境、被称为“家”的寨子。当班隆那熟悉的、湿热中带着硝烟与泥土气息的空气再次扑面而来时,南星意的心中不再是往日的沉重与压抑,而是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归家的安宁与一股新的、亟待释放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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