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灯光刺眼，一对俊男靓女并肩拿着麦克风，款款走到黑压压的群众前。
躲在侧边候场区的薛艺嘉透过帘子，看见了台上的程可，甜美得像个糖人，笑容烂漫，被灯光照得熠熠生辉。
能站在暗恋的少年身边，想必是学生时代最幸福的事了吧。
“看谁呢？”耳边袭来微弱的气息。
她捂住耳朵回头，周云何背着手，探头也在往台上瞧。“哦，林辰啊。”他泯然一笑，眼睛里有稀稀落落的光。
薛艺嘉刚想反驳，就忽然被周云何拉到了一边。
“怎么…了。”她慌张地把手臂藏到身后。
周云何不语，扭头朝几位即将上场的同学看了眼，原来是挡了路。“想让我帮你追吗？”少年气定神闲地问。
“追谁啊？”薛艺嘉一头雾水，还没等到回话，程可就小碎步走了过来，扑面一股香水味。
“怎么样？”程可问薛艺嘉，但被周云何不由分说抢过了话柄，“程小姐和林辰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郎才女貌。”
这句话一下子夸到了程可心坎里，小鹿乱撞地回头，却发现林辰早早就被其他人叫走了。程可的眼里掠过失落，不过即刻又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身影，跑了过去。
“般配。”
薛艺嘉听见身侧一声长叹，扭头，就见周云何望着远处男女成双的背影，露出老丈人般满意的笑容。
“你一个男生怎么那么八卦。”她忍俊不禁。
周云何动了动嘴角：“林辰是我兄弟，兄弟的终身幸福当然得帮忙把把关了。”话到此处，他冲人群里的林辰笑了下。
“我看你们两个才该凑成一对。”薛艺嘉玩笑道。
周云何回身，郑重其事地看着她：“我要是弯的，现在就不会站在这儿跟你说话了。”
“那最好。”薛艺嘉不以为然。
“跟我聊天不愉快吗？”周云何双手抱在胸前，那样子莫名嚣张，“还有啊，你看着油盐不进的样子，到底喜欢什么类型？”
什么类型？
“反正不是你这种。”薛艺嘉回怼。
“老周，别瞎聊了，下一个该咱们了。”梁秦走了过来，用力拍了下周云何的肩膀。
于是，话题不了了之。
他们按照队形排列的顺序上台。她跟在周云何身后，走楼梯的时候少年回身，低声道：“这件事没完。”
“……”
舞台上的灯光晃眼，观众的脸一片模糊，游离之间，《晴天》经典的前奏响起，总让薛艺嘉想起北迎的初夏。因为歌曲耳熟能详，台下很多人都参与了进来，最后变成了全场大合唱。
有的人举起了手机，打开手电筒在黑暗里挥舞，慢慢就汇聚成一片星海灿烂。尾声歌曲结束，沉默，紧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掌声。
观众席里几个男生起哄叫周云何的名字，王教官还喊了句：“周云何！两千字检讨写得不错！”
“谢教官，我们宿舍人帮我分担的，一人五百！”他话音落下，全场顿时沸腾。
薛艺嘉也想笑，走进昏暗的后台问：“真的吗？一人五百字？”
周云何嫌她小题大做：“给钱的，你以为林辰他们真有这么好心。”
“给多少？”
周云何愣了下，眼中闪过笑意：“你也想赚点？”说罢丢给她一瓶矿泉水。
“可以……啊。”她小声道。
“行，那下次我再要写检讨就找你。”周云何把瓶子抛向空中，转了一个圈接回手里。
“……好。”薛艺嘉没想到自己答应下来了，接完话觉得可耻似的低下了头。
一旁的周云何垂眸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手抢过了她的矿泉水。
薛艺嘉一惊。
“帮你打开啊。”周云何低喃，说着就要动手。
薛艺嘉听到周云何的口气那样似曾相识，脑子一热，迅猛地把瓶子抢了回来：“不需要！”慌乱的思绪使她乱了分寸。
周云何显然因她的反应怔了下，右手在空中晃了晃。“呵，我……”少年毫无头绪。
薛艺嘉不说话，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
——太激动了。怎么能这么激动。
良久，周云何淡淡地瞄了她一眼：“抱歉。”
“不是的。”她使劲摇头，“与你无关。”
下一个节目是女团舞，乔麦带领的队伍，女生们每个都若出水芙蓉，连后台的男生都跑路去看节目了，有的扒在帘子边，有的直接溜回了观众席。
薛艺嘉扫视一圈，目光落在闭目养神的周云何身上：“你不去看她们跳舞吗？”
周云何缓缓睁开眼睛，啜了口水，目不斜视地望向对面愣神的梁秦。而顺着梁秦的视线，可以隐约瞧见一名短发女生的背影。
“不去。”他答，“排练的时候听乔麦选的那首歌都听吐了，我可不想再遭罪。”
音乐在薛艺嘉骨膜里震动，让她心神不宁，半晌也学着周云何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等文艺汇演告一段落，乔麦兴高采烈地组织大家一起去聚餐。
那天是军训的最后一天，早上的方阵和下午的表演都圆满收尾，教官们也准备离开，大家统统脱下军装，换上了休闲的衣服。
周云何走在大队伍的最后面，回头看见了无动于衷的薛艺嘉。“来啊，别磨叽。”少年扬了扬下巴，伸手招呼道。
她的手里攥着那瓶水，满带歉意地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周云何停步笑道：“这次是正经聚会，也不来？”
“有点累。”她的手不断搓着瓶盖。
周云何“哦”了声：“那你好好休息。”没有多余的话，他三两步追上了大队人马。
如洗的天空下，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离席的观众里，薛艺嘉没有找到李依。本来入场的时候是宿舍里四人同行，她眼睁睁地看见李依坐在了最后一排的位置上，现在却也不见身影。
无声无息，无人在意。
——
风吹进白色短袖，痒痒的。
“老周，怎么看你无精打采的啊。你应该最高兴才对，军训总算结束了，靠！”梁秦勾着他的肩膀，夸张地出了口气。
“你丫的把手拿开。”周云何嫌弃地躲了几步。
林辰上前拍了拍他：“今天歌唱得不错啊。”
“哦。”
“怎么回事你，”梁秦在旁边吐槽，“这是来大姨夫了？”
周云何凄凄一笑，抬膝狠狠怼在了梁秦的大腿根。
“哎呦！你至于吗！”梁秦踉跄几步，嗷嗷叫唤。
周云何沉着脸，平时潇洒的笑容消失，眼中全是凉薄。
“要不然就是最近感情不顺，绝对是那个谁——”梁秦吊人胃口不把句子说完，周云何也不惯他毛病，就耐心等着，“没劲！”梁秦白了他一眼，朝前面走得稀稀拉拉的队伍看。
“还在找曾璃啊。”周云何的目光落定在那名短发女生身上。
“谁啊谁啊。”梁秦心虚地往前快走几步，留下周云何和林辰落在队伍后面。
他们正处于那条油画似的白杨路。
和异性相处极多，周云何已然形成了一套自己的系统。广撒网是他的作风，只是这次有条鱼儿与众不同，就静静躺在他的网里晒太阳，时不时动动身子，鱼鳞闪闪发光。
薛艺嘉有小城女孩的清丽，但不自卑。她仰头看树叶的时候明眸善睐，有时还会像个童心未泯的小姑娘，颤颤巍巍在马路牙子上走路。
绿意盎然之间，她样子窈窕，夕阳余晖里，她周身好像有万千羽毛零落。
周云何无法用某个特定的词汇来概括她，她似一碗清水，随着环境不断变化。
“周少爷……”身边，小慧突然走了过来，“看到我今天的表演了吗？”
少年愣了下，小慧其实算漂亮的女生，长得浓眉大眼，身材姣好。记得第一次见的时候，还是他主动上前搭讪，这会儿心中却毫无波澜。
“跳舞嘛，和大乔一起的。”他点头。
“嗯。”小慧身上还穿着表演时的服装。
“好看啊。”周云何随口夸了句。
“那你不再考虑考虑？”小慧意指表白的事情，看来尚存执念。
“我啊，算了吧，估计这辈子也安顿不下来。”周云何的语气平和，但眼中已经有些许不耐。
小慧尴尬地点了点头，不久就离开了。
大队伍即将抵达学校里的一家披萨店时，林辰启唇：“刚才是想说你唱得挺好。”
“你没事吧。”周云何抬手要摸林辰额头，却被一把别了手腕。他对上林辰的眼睛，讥诮道：“这才像你。”
聚会火热，拼了两张桌子，每桌六个人坐得满满当当。琉璃灯很漂亮，照射出流光溢彩。服务员被他们一群人吓了一跳，缓过劲后立马换出殷勤的表情，堆笑相迎。
“大伙今天可都听见老周唱歌了，公子给咱们献唱，三生有幸。”一名男生首当其冲地举杯。
“可不是嘛，这简直不给别人留活路啊。”乔麦搭茬，“咱们周少爷以后的女朋友，还不知道得多牛叉才能将他收服！”
“我们拭目以待。”
“老周，还有啊，薛艺嘉可不是平常女生，你要是对她始乱终弃的话，小心我揍你哦。”乔麦道。
“谁说我要招惹她了。”周云何抬手给自己满上了冒着气泡的啤酒，“你放心，我就是平常搭讪，怎么说也该别人追我才对。”
“瞎掰。”坐在身边的林辰从嗓子眼里挤出两字，只有周云何可以听见，但他置若罔闻。
“不过我说麦子，你还是提醒你室友提防着点他吧，毕竟浪子浪子，还能有虚名？”有人讽刺道。
周云何不理，面带机械的笑容，眼里却是空洞的神色。他那两位常年不着家的父母给他硬插上的光环太强大了，强大到他快迷失自己。
是啊，也是，本来开学前就打定主意了，继续破罐子破摔嘛，谁不会啊！
“你们别这么说啊，没准就浪子回头了呢。”乔麦贼贼地道。
周云何烦闷地一饮而尽杯中酒。
事实上他心里明镜，但凡哪次自己发威或者生气，就以周昱儿子的这个身份，剩下的人也不敢再造次。可他从来没有过，说不清为什么，即便每每都如坐针毡也不曾制止。
索性那些声音越来越大，人们笑着笑着，本该有的威严也没了。
“警告过你了。”林辰再次用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听见的音量说话，“不想被安插乱七八糟的外号，就赶紧振作起来。”
周云何讥笑一声：“谁说是外号了。”他一饮而尽啤酒，感觉喉咙里火辣辣的疼。
“我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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