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那栋楼的时候，薛艺嘉的心情激动又紧张。如果面试成功，她就可以顺利赚外快，一点点日积月累，让一切慢慢好转起来。
被兴奋的思绪占满，有位女生与她擦肩而过，打扮得干净漂亮，因为开门的时候着急，不小心撞到了她。
她踉跄几步。
“抱歉抱歉。”女生慌张地道歉。
“没事。”她笑着摆手。
大楼宽敞明亮，薛艺嘉忽然感到拘束，仿佛所有人都在用审视的目光衡量她的价值。但她明白，就算再胆怯也要装出老成的模样。
看时间来得及，她先去洗手间整理了一下仪容，接着乘坐电梯到三层，门上的号码一一掠过，期间有人不悦地从旁边走过，她却没注意到。
终于，在一个拐角她找到了房间：305。
薛艺嘉礼貌地准备敲门，门却猛地从里面打开了，迎面而来一位戴着眼镜书香气极重的男子。
“您好，”她慌忙介绍自己，“我是四点半来这里面试的。”
男子愣愣地看她几秒，然后才想起来问：“叫什么名字？”
“薛艺嘉。”
“哦，”男子应了声，神情变化，突然呈现出几分歉意，“你先在里面的椅子上坐一下吧。”
“好。”她不明所以，只能听从安排。
椅子上空无一人，她兀自奇怪，可也没多想。
看着钟表上的分针走了三个格子，总共十五分钟流逝。这中途，屋里断断续续传来“嗡嗡嗡”的说话声，她以为是别人在面试，也不敢打扰，唯独不断为自己打气。
是在临近二十分钟的时候，有位女人从里屋开门，下巴很尖，一眼瞧见了不安的她：“你是？”
“来面试的，薛艺嘉。”她重新站起来。
女人奇怪地皱了下眉，态度很冲：“没人告诉你我们已经不招人了吗？”
“嗯？”薛艺嘉一惊，赶紧打开手机查看，里面没有一条相关的信息。
“那我现在告诉你一下，我们不招人了，你走吧。”女人高傲地从她身边走过。
薛艺嘉蹙眉，压住心中的怒火道：“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没有什么为什么。”女人讽刺地挑起眉毛，一手拽着门把，“赶紧走吧。”
她不想罢休，可看女人的架势觉得争吵毫无用处，到嘴边的话又原原本本地咽了回去。
不等女人再催促，刚才的眼镜男就带着另一位女孩走了进来。薛艺嘉定睛一看，正是那时候在大门口撞到自己的女孩。
“这就是小侄女吧。”女人变脸如变天，瞬间满脸谄媚地上前。
那女孩迷迷糊糊的样子，侧头看见了薛艺嘉。两个人的眼神交集，一个迟钝，一个苦涩。
“那谁，薛什么什么。”眼镜男为难地笑了，“你可以走了。”
这种场面，薛艺嘉不是个死脑筋，立刻就明白过来，心骤然凉得透顶。北迎也有类似的情况，道听途说的不少，只是从没被自己碰见过。
面前的女人还在不断问前问后，被纠缠的小侄女糯糯地点头摇头，眼睛一直在瞟薛艺嘉。
“对不起。”
她走过女孩的时候，听见了这样一句话。声若蚊蝇，她却连停都没停，一言不发地推门而去。
在门口，薛艺嘉蓦地停步，回头从门缝往里看。其实她想问，就连一个机会也不给吗？手滞留在冰凉的门把上，慢慢捂热了。
屋内传来响亮的笑声，几个人渐行渐远，好像是拥护着小侄女远去的。
算了。算了。
电梯里无人，白冷昏暗的光洒下来，有种说不清的疲惫和挫败。
薛艺嘉瘫靠在一边，眼睛盯着不断下降的数字发呆，直到门打开了几秒，她才动了动发麻的腿，从电梯里走了出去。
刚走了三步，她就听见另外两个人在大声发牢骚：“不就是攀关系上位吗！靠，我一定要揭发他们！”
另一人较冷静：“哎呀小点声，别被听到了。算了吧，都是平常的事，在社会上多少有些磕碰，别再惹一身腥。”
那两人也不过大学的年纪。
“就算你说的对，但最近也是诸事不顺，烦死了！”
“走走走，咱们先走。”
薛艺嘉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给将近十家公司发了简历，这是最先回复她的机构，本以为有机会拼一拼，结果挤了半天公交不说，连面试的机会都不给，样子都懒得装就下台了。
穿过大厦宽敞的大厅，永合街道熙熙攘攘。
薛艺嘉只身一人，迷茫地看满目灯火，初次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兼职的事情无人诉说，唯一知情的人还是周云何，现在估计正在酒吧和别人聚餐吃那顿火锅。
她刹那间不想回宿舍，莫名其妙地在附近闲逛起来。这里虽然是商业街，但临近就有一条古巷，听说因为某些住户的原因没有拆，只把剩下的地区改造了。
她朝着巷子的方向去，一家家店灯往外洒着五彩的光辉。突然间，脚边窜出来一只黑乎乎的小东西，吓了她一激灵。
回过神来，看清楚是一只小黑狗，脏兮兮地吐着舌头。薛艺嘉从小就喜欢小动物，以为是这附近的流浪狗，就蹲下身试图讨好小狗。
小东西不认生，见状竟然屁颠屁颠地绕着她转，最后忽地一下卧倒在地，小爪子蜷在胸前，等着薛艺嘉挠它的肚皮。
薛艺嘉忽地笑了，蹲在路边用手去揉它的脑袋。
小狗虽然全身漆黑，唯独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格外闪亮，让人一看就感觉它心地善良。薛艺嘉知道动物都有灵性，从眼神就可以看出性格，类似的经验还是通过跟许言遛狗得出来的。
“你看我家狗憨憨的样子，那句话这么说来着？眼神里透着清澈的愚蠢。”许言摸着自家的柴犬不留情地吐槽。
“没有，我觉得很可爱啊，一点都不笨。”薛艺嘉面对小狗就换上了甜美的声音。
“动物的眼睛可以看出性格。”许言站在一边，任由薛艺嘉逗狗。
不久之后，小区里遛狗的人就会聚集到一起。各种各样的狗，各种各样的性格，她统统接触了一遍，然而还从没见过像小黑狗这样纯净的眼睛。
“你有主人吗？”她边捋小狗的毛边问。
小狗自然不会说话，就吐着粉粉的舌头，傻乎乎地睁着大眼睛。
“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她左思右想了半天，“叫Summer吧，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季节。”
“好名字。”突然有人搭茬。
她先看见的是一双炫彩色球鞋，顺着球鞋往上是黑色牛仔裤，然后……蓝色POLO衫。
“周云何？”她猛地站起来，脑袋一阵眩晕往后错了一步。
刚见到少年的瞬间，她能看出他脸上凝重的神色，但很快就消散了，她都没来得及开口问。
小狗不明状况，直起半个身子去扒拉薛艺嘉的腿。“别闹，我警告你。”周云何严厉地道。
“没事没事。”薛艺嘉心软，重新蹲下去，小狗又立刻灵活地卧倒在地。
“啧，这纯属一个赖皮。”周云何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面试结果好吗？”
“你说呢。”薛艺嘉扬头苦笑，“我没多久就出来了，然后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走。”
周云何冷哼了声，阴阳怪气地道：“也不知道谁在下午信誓旦旦，告诉我一切都搞定了。”
薛艺嘉气恼地长吁一声，用手轻打一下周云何的膝盖：“净会说风凉话！你不会是专门跟踪我到这边，就为了等着挖苦我的吧？”
“我哪有那闲工夫。”周云何随意往街上瞟了一圈，“附近办事，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你这位爱心大使了，顺便打声招呼。”
“呵，那真是谢谢你啊，面试没成功……其实是压根就没面试。”说到此，小狗似乎可以听懂她的话，用湿漉漉的舌头去舔她的手背，惹得她心里阵阵暖流。
“有人走后门？”周云何不假思索地问。
“你怎么知道？”
“猜的。”
“看来你确实是个混社会的。”她调侃少年，“不过来摸摸Summer吗，作为一只流浪狗，毛还挺干净。”
周云何摇头：“人家不是流浪狗，有家，是附近一个收垃圾阿姨的狗，好像之前在一个咖啡馆吧，后来不知道怎么被阿姨收留过来了。它成天在外面疯跑才脏兮兮的。”
“这样啊，差点误会了。”薛艺嘉尴尬地笑起来。
“心情不好吗？”周云何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Summer瞬间有了反应，又跑去找薛艺嘉撒娇。“真烦人。”周云何故意对小狗凶巴巴地说，“去！回去找你主人去。”
说曹操曹操到，有位年过五十的阿姨刚好从巷子口拐出来，Summer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不久就因为毛太黑，消失在了幽幽光线里。
“陪你逛逛吗？附近也有商场。”周云何转脸，却瞧见薛艺嘉始终望着巷子深处，“下次来还可以见到它。”
薛艺嘉愣了片刻，回过头对少年道：“逛就不逛了，我想回学校。”
“确定？这一带东西不错，有些好牌子。”话落，周云何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有一秒懊恼。
“哦……”薛艺嘉想，周云何估计还在用那套与陈嫣等人说话的模式吧，“不用了。”
“好吧，那我送你。”
“咦？你不是晚上还要回酒吧和金度他们吃火锅吗？看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去，别又因为我耽误了。”她连连推脱。
周云何觉得好笑，弯着眉头回身，一字一顿地说：“哦，火锅早吃完了，现在，我也要回去。薛小姐，同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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