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后的那个星期，学期继续。
又是慵懒的历史课，薛艺嘉破例坐在了后排，打蔫地趴在桌子上。阳光正好，阶梯教室里的窗帘大开着，和煦得像初春的天气。
她之所以坐在了后面，是因为程可和林辰似乎闹了别扭。或许只是程可单方面的独角戏，但总之她都不希望引火上身。
具体的情况是她发现程可对林辰的态度冷漠许多，有次聊天以至于她被夹在了中间，像看小情侣冷战似的。
不过他们不是情侣，林辰似乎也不知所措。薛艺嘉一致认为，站在林辰的角度，估计也不明白程可生气的点吧。
更何况，林辰和周云何的性格截然不同，两种不同的心气，反映出来的表现自然也不一样。
“早，薛艺嘉。”恰逢其时，周云何路过，朝她招了招手，“你怎么突然坐那么靠后了。”少年倚在门框上，一条又长又细的银色项链让他看上去像乐队里的主唱。
薛艺嘉不好意思地直起身子，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
“哎呀好了，不问你了。”周云何作罢，然后直接走了进来，当机立断坐在了林辰身边。
她长长出了口气，饶有兴致地看前座的两位少年谈天。
“昨天球赛你没来。”周云何兴师问罪。
林辰瞥他一眼，爱答不理地道：“听说你输了。”
“瞎扯什么。”周云何边说边朝后看，刚好撞上薛艺嘉八卦的目光，“你别听林辰瞎说啊，没有的事。”
薛艺嘉不语，就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不久，周云何好像聊生气了，忽地起身离开，与刚进门的程可擦肩而过。薛艺嘉跟程可打了招呼，看见精致的女孩犹豫了一秒，然后径直往自己座位的方向走。
“早…啊。”程可走了一半不到，林辰突然打了招呼，也许是方才被周云何开导了几句。
程可的眼睛眨了眨，蓦地停下脚步：“嗯，早。”
然后程可想上台阶，可林辰又出乎意料地问起了闲话。在薛艺嘉听来都是无足轻重的闲谈，但程可脸上的冰霜早已化得无影无踪。
这或许就是爱情的力量吧，一点风吹草动都当成暗号。
薛艺嘉无奈地想。
过了五分钟左右，二人还在聊天，而她不再有兴趣旁听，于是翻开笔记在上面画小人。可谁承想，不久程可竟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不坐前排吗？”薛艺嘉疑惑地问。
“今天不了。”程可故意说得很大声。
程可坐下后在书包里翻了一通，神奇地拿出一盒水果糖，倒出几粒：“尝尝吗？”
薛艺嘉经常被各种人投喂，以至于她觉得是时候去买点东西回馈大家。
“尝一下呀。”程可看她犹豫，直接把莹黄色的那颗塞进了她的手中，“柠檬味道的。”
她道谢，把糖放在了嘴里。酸酸的味道让口腔瞬间起了反应，她从小就不能吃酸的东西，赶紧找出水壶喝了几大口。
身边有牙齿咬碎硬糖的响动。
程可一直看着林辰的背影，目光透着留恋，温柔地飘荡在空中。
“好吃的。”薛艺嘉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程可恍惚地点了下头：“这一盒其实是我从周云何那里讨来的。”说罢回过头来，眼睛里盛满金光。
薛艺嘉愣了愣，眼前的女孩面冲朝阳，面容恬静美丽，可就是不快乐。
“周云何的糖？”
“对啊，前几天他给我尝了一颗，我说好吃，他就直接把整盒给我了。”程可将金属小盒拿在手里把玩，里面的糖滚来滚去，发出“咣啷啷”的噪音。
“没想到他还挺大方的。”薛艺嘉笑道。
程可又赌气似的拿出一颗放进嘴里。“少吃点吧，小心上火。”薛艺嘉好意提醒，然后就看程可盯着金属盒子几秒，突然把盒子递了过来。
“给你了。”程可一笑倾城，薛艺嘉感叹她若是生在古代，估计会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里的“美人”吧。
“你不要了吗？”
“不了，我吃起来没有节制。”程可直接把盒子塞进了薛艺嘉的书包里。
“好吧。”她只得点头。
余光里的金属盒安宁地躺着，她却莫名觉得心里暖暖的，有种把小盒子永久保存起来的冲动。
一节课下来，程可就是盯着林辰的背影度过的。薛艺嘉又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可以对另一个人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确实啊。她自嘲一笑，曾经许言之于她的影响还不够吗？
思绪到此，她愕然发现，自己竟用了“曾经”这二字，真是不可思议。慌乱之中，她听见教授在讲台上说了作业的内容，然后就仓促下课了。
其实班里已经没多少人出勤了。
大学就是这样，越到学期末缺席的人越多，下课时也不会闹哄哄一片。在安详里，薛艺嘉的动作也变得更加缓慢。
她看见手机里有一条信息，打开后眼前一亮：第一轮面试通过了！
还不等她高兴，教室外的走廊就传出爆发性的尖叫和欢呼。她抬头，门外围了黑压压一群人，当中有人高喊：“系花被表白了！”
薛艺嘉瞬间反应过来，再看一旁，林辰早就无影无踪，而程可也不见踪影。她急匆匆地收拾好东西，跑到门口查看情况。
走廊里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呈半圆形把一位高挑的男生和程可围堵在一起。
那男生脸涨得通红，手里拿着一枝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就差单膝跪地这一项，不然真容易被误认成求婚现场。
“答应他！答应他！”
“在一起！在一起！”那男生的好友们不断起哄架秧子，还有人举着手机不知廉耻地怼脸拍摄。
薛艺嘉看不见程可的表情，但足以想象她的尴尬。
“我…我……”表白的时候，男生激动得语无伦次，半天没说明白一句话。
“都堵在这里干什么啊！”人群中有人抱怨，于是围观的人渐渐散开，不愿意走的就贴着墙站成了一溜，像保镖似的。
“程可……”薛艺嘉小心地拍了下她。
所有人的目光于是齐刷刷地聚集过来。
程可没有回应薛艺嘉，直直面冲男生，下一刻就听见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抱歉。”
那两个字脱口，围观群众丧了一片。
“我们不合适，谢谢你的好意。”在众目睽睽之下，程可依然坚定无比。
混乱的场面中薛艺嘉在找林辰。此时此刻，她非常希望知道一点，那就是林辰在不在？如果在的话，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但看了好几圈，除了从远处走来的周云何以外，连林辰的影子都不见。
林辰估计早早离开了，所以没有赶上这戏剧性的一幕。
薛艺嘉在心里替程可失落，她非常能明白程可的心理，既然被当中表白了，那至少要用表白创造危机感，让林辰感到“威胁”。
只不过——
随着日积月累的相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林辰对程可没有男女之意，顶多算好朋友。要说郎才女貌，他们的确般配，可如果深究林辰的性格，两人又不合。
“林辰这个人，你别看他表面上挺温和，其实私底下倔得很，特别有主见，认准一件事就不变了，好多时候我都没辙。”那是周云何跟她说的话，她到此都深信不疑。
隔着几人，薛艺嘉感到周云何冲自己挤了挤眼。她假装没看见，退回教室，从后门走了出去。
站在楼梯口，她等了片刻。果不出所料，一分多钟后周云何追了过来。
她平静地回头。
“你知道吗，那小子追程可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终于表白了。本来以为这阵仗程可会有一点点感动，然后‘口’下留情，唉……”周云何沉沉地笑了下。
薛艺嘉皱眉：“你建议的啊？”
周云何挠了挠后颈：“我只是推波助澜一下。”
“怪不得会失败。”她挖苦道。
“那总要尝试一下才知道啊。”
“……哦。”
“你不是也在看热闹吗？”
“没有，我本来想帮程可解围，但看她不需要才走的。”薛艺嘉一五一十相告。
周云何一脸责怪：“你这个人就是太热心肠了，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多几个心眼总没坏处。”
薛艺嘉猛地停步。她不知道自己忽然在气什么？气周云何这么多心眼子到处撩妹吗？
她一时半会儿想不通，只是道：“但你明明知道程可喜欢的是林辰，这样做不是两败俱伤吗？”
周云何的笑容收拢，眼底翻涌起一股强劲：“但是，这样至少可以让那男的死心，未尝不是件好事。”
薛艺嘉还想争辩，但因为下面还有课怕迟到，只能匆忙结束了话题。
“薛艺嘉，你又气，一天到晚都在生气。”周云何没有跟上她的脚步。
“我真的没有啦。”她回头，灿灿地笑，心说周云何，别以为就你一个人会装高兴，这一点我也非常拿手！
风袭来，夹杂冬季寒冷的气息。
薛艺嘉的衣服稍微有点大，不太合身，所以被吹出了波浪形的纹路。
“你是不是很反感当众表白啊？”周云何半挑眉梢。
他们隔了一条人行道那么远。
“哦，可能吧！”她喊着回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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