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十二月来得猝不及防，连敲门的礼貌都没有，就在某天早上醒来时端坐在了客厅里。
周云何所言极是，南城的雪是小雪，不及妈妈发来的北迎影响交通的暴雪疯狂。只是地面上薄薄的一层，走上去有些滑。
薛艺嘉的工作面试第一二轮都顺利通过，在漫长的等待、安排和磨合下，她终于找回了那份毫无新意的兼职：家教。
虽然是同样的数学辅导，不过换了个地方换了个顾客，但心境一成不变。
在收到录取通知的那天，她的欣喜一跃而过，然后迅速恢复平静，最终又猛地坠入谷底。
至于原因，是历史期中考的分数公开了，那黑乎乎的字像烧焦的煤炭印。这是最后一门公开成绩的科目，延迟了一段时间，听说是因为有几人要补考。
薛艺嘉本觉得问题不大，文科一直不是她担心的点。可在看见成绩的瞬间，就犹如晴天霹雳。
即便她在平均线上，可依旧不及预期。
妈妈果断打来了电话，在那头把她骂得体无完肤。她坐在床上，感觉整个后背都在发麻。
“嘉嘉，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要上心啊，不能嘱咐完理科还要盯着你学文科。原先说了多少次了啊，怎么能粗心大意！不是妈唠叨，说了那么多遍你要往心里去记，家里能出钱上你去南城上大学不容易……”
“妈，”她弱弱地打断，“我知道了。”
“你每次都说你知道了，哪一次有做到？你是不是一不在父母身边就去疯玩了？是不是！”妈妈越说越激动。
她的耳朵被话语刺伤，血淋淋的。
那一刻她重新温习了窒息的感觉：自己的路是多么不堪一击，错一步，就像命运会被更改。
“但，”泪水含在了眼睛里，“妈，我不能玩吗？我没有权利休息吗？为什么别人——”
“不要跟我提别人！你中考的时候，我就怀疑你是被那个男同学带跑偏了！现在……”
“妈！”她大喝一声，把刚到门口的乔麦吓了一激灵。
她不吭声，抱着电话跑了出去。夜深人静的枫树下，她单薄的衣服被风贯穿，嘴唇哆哆嗦嗦一直在发颤：“不要提许言了行吗？那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良久，电话那头不再出声。
然后，她听见了艰难的喘息。“妈？”
“嗯……”妈妈微弱的声音传来，“唉……”
“妈……”她低下头，自己的影子与树影融为一体，“您别担心，我期末会好好考的。”
后来，电话挂了。
她站在冰凉的夜里，手指却在屏幕上操作起来，摁出一串可以倒背如流的号码。她低头，在那一刻很想拨过去，但天人交战一番后终究作罢。
自那之后，她们母女再无联系，直到今日落雪，妈妈才又在家庭群里发了北迎暴雪的新闻。
薛艺嘉看着新闻标题，正是自己早上收到的推文。虽说她人在外地，可还一刻不停地关注着北迎任何讯息。有的时候是北迎发生的车祸，有的时候是其他案子，还有的时候就是天气。
关注北迎比南城多得多。
她觉得自己慢慢迷失在了这种生活之中，找不到真正的自我。
骤然，几声清脆的鸟鸣袭来。
薛艺嘉蓦地抬眸，窗外枝头上站着只小麻雀，在不亦乐乎地唱歌。
空荡荡的阶梯教室里，她一人凝坐，极少有机会独自待在教室里，今天是例外，因为下雪的缘故跳过了晨跑，起来后直接去食堂吃了饭，所以早早到了教室。
她竖耳聆听走廊里时来时去的脚步。雪花那样安逸，她渐渐平静了下来。
恍然度过了一整个清晨，现在断断续续有学生的身影出现在窗外的街道上。她叹了声，低眸，眼中倒映的屏幕里是那串从没拨打过去的电话号。
她无法忘怀。
那时李依说想要忘掉这一生所有记忆，她便追问：“为什么啊？”
李依回应：“没有原因。”
“好吧……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要试图忘记吗。”
李依撩开一部分挡眼的头发，问：“你看过《武林外传》吗？”
“一两集而已。”
李依心平气和地笑了：“其中有一集，佟掌柜要帮吕秀才忘掉曾经恋爱的回忆，当时佟掌柜就用了个办法，让吕秀才在脑海中选中所有想忘掉的画面，然后摁删除，可等到真要删除的那一刻，吕秀才却退缩了。
“有些记忆很珍贵，一生可能就只有一次，所以……”
李依的话说到这里，薛艺嘉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啊，谢谢你。”
“嗯。”李依又转了回去，继续在本子上写东西。
薛艺嘉迟迟不能回神。
她想笑，其实说忘记是不可能的，只是不知道如果电话接通后要跟许言说什么。
说好久不见？问他近来可好？万一许言已经交女友了呢？要告诉他，自己遇见了一个…一个跟他很像的人吗？要告诉他自己的苦楚吗？
总之，类似的思绪困扰了薛艺嘉好几个晚上，她甚至在草稿纸上来来回回写了几段台词。
她觉得自己好荒唐，纸张被揉成团，没有一句满意。
恍惚间，鸟鸣掺杂一声刺耳的：“嘟——”
她一惊，浑身上下蹿过电流，垂眸发现是自己的手不小心按下了拨打键。她正欲挂断，就听一个粗鲁的声音冒了出来：“……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薛艺嘉愣了，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机械的女生重复着，像一个无解的咒语。
过往的心动随着这句话被初雪深深埋没，冻成一万年后古老的传说。
她重新试了一遍，好吧，是不下十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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