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已经是新泽西的夏天了。
气温二十**度，Susan花园里的玫瑰和向日葵都开花了，几朵娇小的蒲公英光秃秃的，被诺诺吹着玩儿了。
诺诺的英文越来越好，学校提供的家教老师已经从一周来三次，变成一周来一次了，只辅导她英文写作。
也是这时候，Susan和Robert意识到，家里的两个亚洲孩子都智商惊人，可以说是小天才。
半年都不到，诺诺就能熟练用英文和大家对话，听不懂的单词越来越少。
伊恩更不说，居然一转眼就成为了新学校的“小学霸”，数学老师尤其喜欢他。
“我说，Robert，诺诺的伊恩的算数本用完了，你记得去买一沓回来，要一沓！这两个孩子学习太好了，笔记本我们要多准备点。上帝，我真觉得他们是天才！我们的运气太好了，怎么会两个天才都在我们家呢？”
“以前我听说亚洲人的数学都很好，还以为是玩笑，现在我觉得，天哪，这是真理！”
Robert笑呵呵地和Susan抱怨，“你现在只关心孩子们，根本不关心我，你看，你都没有为我打包午餐！”
Susan笑一笑，“你自己去买麦当劳吃！我没空，花园里的花儿要修剪了，那些玫瑰花都扎到人了。我还要去墓地看看威廉。”
说完这些，Robert释然地说：“又到一年了。威廉也离开十几年了。我们老了，威廉没有长大啊。”
诺诺和伊恩在院子里晒太阳，都听到了老两口的对话。
这半年来，诺诺和伊恩都知道，Susan和Robert的孩子威廉十几岁的时候死于一种罕见病，这个社区里的人都很同情这对夫妇。
他们愿意成为寄养家庭，大概也是为了弥补缺失的亲情。
“伊恩哥哥，我们一直在这里吧，我不想离开！”
宋奕之脸色虽然冷冰冰的，却把手里的一个棒棒糖塞给诺诺，“行吧。”
和天真烂漫的诺诺不同，宋奕之近来感受到一种紧迫感。
妈妈时不时给他打电话，告诉她，她在监狱里如何如何改过自新，还说那个远在大洋彼岸的父亲如何如何斡旋其中——
反正，她的刑期一定会缩短。
至于减刑多久，没有定论，也许几个月后，妈妈就会来接走他了。
宋奕之也知道，诺诺的父母双亡，似乎死于一场恶性的案件，大人们讳莫如深，不愿谈及。
诺诺从来没有接到父母的电话，一次也没有，只有一个叫做Melissa的女律师来过一两次探望她，每次会带一些零食和书本。
诺诺和她很亲近，一种天然的亲近。
宋奕之很礼貌地和这位皮肤黝黑得不像是亚洲人的女士打招呼，她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牙齿是最贵的装饰品。”宋奕之忽然就想到了妈妈曾经说过的话。
那天之后，宋奕之每天监督诺诺刷牙，像是小大人一样教导她。
诺诺有时候反抗，宋奕之就会说：“你不想有和Meliissa一样的牙齿吗？”
诺诺乖乖刷牙，宋奕之盯着自己的手表，计时。
Susan和Robert因此笑得不行。
宋奕之估摸着自己并不能和诺诺一直待在一起，最好是让她养成好习惯。
所以，接到妈妈的电话后，他愈加卖力。
诺诺全然不觉。她似乎已经把宋奕之当成了亲哥哥，或者最好的朋友。
夏天的新泽西，孩子们蜂蛹到游泳池里去玩耍。
Susan和Robert这样的工薪家庭没有自己的家庭泳池，所以一家人计划去拉威游泳馆，一家老牌的游泳馆度夏。
学校已经放暑假，很多孩子也会去那里。
与其说是一家人去玩，不如说是一次学校的大联欢。
为了这一天，Susan和Robert准备充分。
三明治、零食、可乐、防晒霜，还有给孩子们准备的长颈鹿游泳圈，都已经准备好了。
Susan从没有过女儿，所以带着诺诺去逛了一天的超市，最后竟然一件泳衣都没有选到。
“超市里的泳衣真的不行！”Susan对着Robert说，“我应该带诺诺去市里的商业街，那里有很多好看的泳衣，专门给孩子的。你不懂，Robert，女孩的夏天，每一次都要珍惜！”
Robert被Susan的振振有词镇住，最后同意掏钱，预算是80美刀，对于一个孩子的泳衣来讲，已经十分昂贵了，要知道，在廉价超市里，20美刀就能买到一件不错的儿童泳衣了。
宋奕之对Susan的想法倒是很赞同，他只需要一条泳裤，但诺诺，似乎穿得漂亮点儿更适合。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注意到诺诺其实是非常漂亮的小女孩。
英文能力提升之后，诺诺也交到了几个朋友，一些男孩子也开始围在她身边，经常送给她零食——宋奕之觉得这些男孩实在是粗鄙得很！那脏兮兮的小手拿着糖，真不怕腹泻吗！
这些话宋奕之并不明说，只是吃饭的时候警告诺诺，“别吃杰克给你的糖，诺诺，我亲眼见到那糖掉地上了。而且他上厕所不洗手。”
他确实见到了，不过不一定是给诺诺的那一颗，这也没差吧？
三个人到了纽瓦克大道，街道两边全是餐厅、咖啡馆、服装店、纪念品店，还有许多百货大楼，宋奕之不觉得惊讶，诺诺却惊叫连连。
“伊恩哥哥，你看你看！”
诺诺指着橱窗里漂亮的女帽，“太好看了！”
宋奕之对花里胡哨的女帽很不感冒，微微点头，“不错。”
Susan笑，“伊恩讲话可不像是十岁的孩子，像是个小老头！”
诺诺哈哈大笑，宋奕之撇嘴，“没有。”
三个人看看逛逛，又买了麦当劳的两个套餐吃，最后到了一家百货商店。
“哇哦，好漂亮！”
百货商店里的衣服和超市货果然不同，Susan看了又看，只恨钱包不够厚实。
终于，在一家专营泳装的店铺里，Susan看到了“那件泳衣。”
就是所有女孩都渴望拥有的泳衣！
这是一件两件式的花边泳衣。
泳衣上面是贴身的小背心，下身是一条带着裙摆的小裤子。袖口和裙摆都有木耳花边，泳衣用粉色小碎花的布料制成。
诺诺似乎也到了爱美的年纪，虽然不太懂美是什么，但她的眼神出卖了她。
她直勾勾地盯着那件泳衣，问Susan，“这件好看吗？”
Susan激动地说：“我的小天使，当然好看，这件实在是太好看了！”
不等诺诺反应过来，Susan已经把泳衣从衣架上拿下来，在她身上比划了。
镜子里的女孩面色红润，眼睛又圆又大，一头毛燥的头发已经变得顺滑，轻轻披在肩膀上，像是丝绸一样闪着深棕色的光，诺诺的头发天生颜色比较浅，不是纯黑。
泳衣加身，诺诺像是一个小公主，售货员冲过来，“天哪，她太漂亮了，像是一个东方洋娃娃！”
Susan笑着说：“她本身就是公主！”
宋奕之不经意地看向镜子里的诺诺，也点点头，“还不错。”
她天生就属于粉色，或者说粉色天生属于她。
镜子里的女孩，像是在朝着诺诺招手，告诉她：“买这件泳衣！”
Susan也感受到了召唤，她还没看标签，售货员挂上职业微笑，“300美元。这件是最新的科技面料呢，孩子穿上又舒服，又漂亮，还能防晒。”
300美元的儿童泳衣！
这大大超过了Susan的预算。
宋奕之明白，寄养家庭的补贴有限，Susan和Robert每月从州政府领取的补助，也都被他们花在孩子身上了，两夫妻并非想靠这个挣钱。
Susan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哦，这个、这个真的贵了一点......”
售货员态度很好，见这位女士带着两个亚洲孩子，也猜到不是亲生儿孙，这么贵的衣服，大概不会消费。
“没事的，您再逛逛，那边有打折的儿童泳衣，也很好看的。”
Susan感谢售货员温柔的解释，把泳衣递过去，又蹲下来，轻轻说：“诺诺，我们再去看看那边的泳衣。”
诺诺软糯糯地笑了，“好呀。Susan阿姨，我都可以的！”
她的声音兴高采烈，仿佛刚刚的一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Susan领着诺诺转身而去，宋奕之一个人跟在两人后面，恰好捕捉到诺诺回头看的眼神，但她很快把眼神挪开了。
三个人在打折区逛了一圈，最后选了一件浅绿色的连身泳衣，确实比郊区超市的好看，但远比不上那条300美金的粉色泳衣。
宋奕之看在眼里，他拉住诺诺，“我说，诺诺，你是不是喜欢那件粉色的？”
诺诺摇头像是拨浪鼓，眼睛瞪起来，“没有啊。”
“真的？”
“真的啊！哥哥，我们去给你买潜水镜！Susan阿姨说，男孩子都喜欢玩那个！”
宋奕之没说什么，只是对Susan说自己想去看看新出的游戏——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喜欢的东西。
百货商店的游戏店就在隔壁，趁着Susan和诺诺去买潜水镜的功夫，宋奕之又折回了泳衣店。
售货员见宋奕之回来，还以为他迷路了，“小朋友，你家人呢？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宋奕之仰脸，用清稚的童声说：“刚刚那件粉色的泳衣，帮我包起来，我买。谢谢。”
售货员大吃一惊，蹲下来。“孩子，你哪里来的钱？就算是为了妹妹，也不能随便拿大人的东西哦。”
宋奕之摇头，“我自己有钱。”
他从随身一直背着的书包里掏出文具盒，又从文具盒里掏出一大摞100美元的大钞票。
宋奕之淡定地从里面数出3张，“给。”
售货员：“......”
小宋奕之：杰克那小子，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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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泳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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