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木收回视线后,她的身形渐渐淡化。
一只白色的鸟冲向了她,想同她亲近,收了翅膀落在她伸出的手指上。
落木用手捧着那只降落的白鸟,将它放在了窗边,凭那只鸟如何转着脑袋用豆大般的眼睛看着落木,她消失的进度还是没有改变。
我该回去同父交流一下了,又或许是自己冷静一下。落木想着,逐渐透明化的手指抚摸着白鸟的头,顺着羽毛,倒是让鸟儿舒服的抬了头。
但是,乔南该如何呢?
身体仍在逐渐淡化,直到最后,白鸟感受不到落木的触摸了,疑惑的看着,看着连橘红色这么夺目的颜色都要在天色将明里暗淡。
我只谈一会,或者只冷静一会,用一枝玫瑰盛开的时间。落木将手指收回,风已经吹不起她的裙摆了,连蹭也蹭不到一点。
顺便把书也还回去,落木想,那真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我会变成恶魔的。
等风再去纠缠,等白鸟叫喊起来的时候,落木早回到了天上,**的双脚踩着光洁的地板。
“我可爱的孩子,怎么了?”神出现在门口,但也只是站着门口,不打算出去迎接那只橘红色的迷惑鸟儿。
“父,”橘红色的鸟儿投入了神的怀抱,归巢的鸟儿一样,她仰头,看向全知全能的神,说,“我并没有用那本书,我要把它还给你了。”
“是吗?”神弯眼,身后的光将落木覆盖,快要将那片翠色的湖泊遮掩,祂只是这么轻轻反问,伸手抚摸这个略显迷茫的天使,仁慈好像要变成花,抛洒向人间。
祂接过了落木给出的书,看也不看,往后一扔,书轻轻飘起,回到了巨大书柜的其中一个角落。
“是的,可是,父,我不明白。”落木说着,手却揪着神的衣角不放,“您创造的女人,为什么要加入钻石?她们有花一样的貌美,有丝绸一样的柔软,她们可以一直芬芳。”
“可你希望那个孩子成为一枝有刺的玫瑰,这又是为什么?”神反倒开口问起了落木,祂抬手,将落木的碎发挽至耳后,略有些蔫的雏菊经过神的手后,又重新焕发生机,变得漂亮。
“因为她很脆弱。”落木回答的毫不犹豫,“她需要保护好自己,但只是依靠别人的话是不行的,我看着她想帮助别人,但是……”
“接着说吧,你会明白的。”神鼓励着。
“但是她只能靠别人,靠……男人?”落木原本有几分迟疑的话,到了嘴边,却还是说出来了,“她的愿望和她的能力并不相符合,我不忍心让她伤心,可是剑太过锋利了,她会受伤的,唯有玫瑰……”
“生的很好看,只有妄想伤害她的人才会被刺伤。”
“所以,你只希望钻石加入乔南的生活中?”神问,“可是,落木,你忘了吗?你也是个女孩儿。”
落木的话说不出口了,她感到了语塞,升入天堂太久了,她总忘了自己以前也是个人类。
“女人,也有野心。”神的眼睛弯着的弧度收回去了几分,那枝玫瑰,被落木从花园带回来给神的玫瑰,被神插入了落木的发间。
“我给了她们很多种选择。”神说,“糖果,香水和丝绸是给她们的奖励,孩子从她们的肚子里出来,是她们,女人,孕育了生命,让人这个种族得到繁衍,能够延续,那是她们应得的。”
“而且,貌美会消失,人总会老去,时间总是爱藏在那些皱纹里,沉淀的时光会让她们的双眼混浊,不再明亮,谁会喜欢一个褶皱满身的女人。”
“情感的忠贞只给貌美。”神斟酌了一下,又补充,“……对于大多数人来说。”
“可是,为什么要往她们身上慢慢地增加钻石呢?”落木不解。
“为了给她们野心,也为了创造没有野心的人。”神的话变轻了,一阵蝴蝶的展翅也不比这轻,“众生平等,你忘记了吗?我亲爱的孩子。”
“我将选择权交还给了人,那么他们就要承担起选择背后需要背负的后果,好的,坏的。”不知道哪里飞来的一只蝴蝶,被神伸出的手指接住,蝴蝶的翅膀一开一合,很缓慢,让它飞不起来。“他们的头脑运转过度,需要傲慢支持他们的脊梁,那么,就要有建立傲慢的人。”
“或许你该去花园好好晒晒太阳了。”神将手再抬高,将停在手指尖休憩片刻的蝴蝶惊走,怜爱停在了他的嘴边,化作关心。
神看着落木,好像在看很多人,最后祂还是摸了摸落木的头,像对待一只宠物,温柔又纵容,又像是人类对待儿女:“又或许,你需要一个午安吻?”
“……或许吧。”落木接受了神的吻,她有些累了。但是,落木想,她或许应该和乔南好好聊聊。
在梦里吗?
又或者该好好的,正式的见一面。
那么……该什么时候去呢?落木朝着花园去,嬉戏着的天使从廊道欢笑着过去,层层的帷幔遮挡着,叫人看不见脸,却能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他们是快乐的。
廊道两旁种植着桂花树,四季都敞着淡黄的花瓣,香气透过纯白的帷幔,环绕着一只迷茫的鸟。
枝桠缓缓的生长,在悠长的岁月里,没有一片叶掉落进廊道里,划分明显的界限,不去僭越,不去冒犯。
落木不停留,继续走。
一条蜿蜒的河路过了一座桥,落木低头,看见了自己的身影,她愣了愣——那朵玫瑰仍然别在她的耳后。
尖利的刺被她拔去,光滑的花茎搭在她的耳畔,玫瑰蹭着她的头发,伤害不了她,报复不了她。
毫无攻击性。
可是剑很锋利,即使镶嵌了宝石,刻上了雕花,减轻了剑的重量,也仍是不够漂亮,泛着寒光,不好接近。
她愣了愣,也只是愣了愣,之后又往前走,走向了花园——那里有很多花,名贵的,普通的,都得到了最好的招待。
神众生平等。
她躺在了柔软的草地上,就在玫瑰丛的不远处。
发间别着的雏菊蹭上了落木的脸颊,精心编好的发型摇摇欲坠,快要散架,那枝别在耳后的玫瑰滚落,逃逸,回归了玫瑰丛,被绿草遮掩,不过几天就会化为养分。
然后呢?和乔南畅谈的好时机到底是什么时候呢?落木滚了两圈,眼神从过于刺目的太阳移开,移向了不远处的苹果树。
还是毫无头绪。
“瞧瞧,这是谁呢?”纯白的长袍挡住了落木的实现,落木抬头看去,花白的胡须,蔚蓝的眼睛,藏匿时间的褶皱长满了和蔼,“看来我们的落木也遇到了难题。”
是大天使长。
“大天使长?”落木起身,她的身高实在是不太够,站起身还是只能仰头看这位即使老去也依然高大的大天使长,“您有什么事吗?”
“是你有什么事吗?”大天使长揉了揉落木的脑袋,反问,阳光的温暖从大天使长的手掌中传递,“或许你可以问问我?黄安奶奶也可以给你提出一些建议,又或许你是馋珊莎奶奶的烤酥饼了,又不敢说?需要我帮你询问一下吗?”
“不,不是。”落木的脑袋晃了晃,从大天使长的手掌逃脱,碎发从摇摇欲坠的发型里张牙舞爪的探出,炸开,现在的落木倒像是一朵风一吹就会飞起的橘红色蒲公英,“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好吧好吧。”大天使长颇为可惜的收回了手,白金色的头发和丝绸制成的衣袍摩擦,又问,海一样蓝的眼睛里充满了疑问和关心,“那你有些什么不能同亲爱的我说的问题呢?你看起来甚至还有一些难过。”
“其实没什么。”落木有些讲不出口,只能搪塞,“只是一些小问题。”
“好吧好吧,小女孩长大了总会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大天使长宽慰自己,另一只手里被衣袍遮挡的物件终于露出来了,让这位看起来年老实则年轻的大天使长想起来自己要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噢!瞧瞧我这烂记性,我应该要去找神的!现在我该走了。”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在烦恼些什么,但还是祝我们可爱的落木早些解决这件烦心事。”
大天使长挥挥手,朝着宫殿的方向走去。
“那不烦心,只是有些犹豫。”落木辩解,也不知道大天使长到底听见没有,只是又挥了挥手。
但是这位心态年轻的大天使长被自己的衣袍绊了一跤。
该改一改自己的袍子了,大天使长想,总是这样,他叹了口气,继续走。
落木终于笑了,她想,或许就该在今晚,或者明晚。
她们好久没有正式见过面了,就算是朋友与朋友之间的交流,那也很长了,连神种上的苹果,太长时间不打理都要落灰的。
那现在呢?落木又躺下了,阳光刺眼,但是闭眼避开只是享受它撒下来的余温,那是一种享受,温暖。
花园是一个让人放松的地方,馥郁的花香,暖和的阳光,柔软的草地,还有酝酿的睡意。
“明晚……去找乔南吧……”落木自言自语。
最后闭上双眼,现在最要紧的是享受睡眠。
那可是很珍贵的东西。
她总是在神的图书馆中看一些书,有些地方连睡眠都是奢侈品,她能安然入睡,总是要珍惜些的,就像她给乔南带来的美梦和安稳的睡眠。
——当然,那次的巨蛇并不算。
只能算一个警醒。
让乔南在第二天快快走,不要被老鼠追上了。
“那孩子睡着了。”书桌上的文书又被翻了一页,神弯了眼,廊道旁桂花香送到宫殿里的时候,只是浅淡的,那份浓烈早在来的路上散尽,神看向苍老又年轻的大天使长,问,“你有什么事吗?”
“呵呵,我没事可不敢往您的宫殿来,毕竟这副皮囊讨不了您的欢心。”大天使长将手中的书交过去,言语里带着点揶揄,但不大让人讨厌,更不可能让神厌恶,随后却又带了点正经,“这是那位的……”
大天使长叹了口气,说不出口了,始终觉得那不该是这种结局。
“很久了吧,”神的笑意还是没有变太多,只要有一分笑,放在神身上也是很明显的,“现在才交给我吗?”
“她总是不愿意服输的,即使是折磨,也不可以。”大天使长回答,“但她也是想念您的。”
“真实的想念着。”
“是吗?”神问,但不是要回答。
大天使长没有回答,只是转换了话题,“或许可以给我改一改袍子了,我总是被撂倒,害我在我们可爱的落木面前丢了脸——虽然那让她心情好了点。”
“会的。”
大天使长走出了宫殿,眼里的情绪转换成了忧愁,蔚蓝的眼里跳出了一点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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