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悬浮在漆黑的宇宙中，表面覆盖着铁锈般的红色。这颗星球从古代开始就承载了人类所有关于战争与火的想象。它是荧荧如火的“荧惑”，是战神阿瑞斯，挥舞着长矛，驰骋战场。
它的两颗卫星，福波斯和德莫斯，一个快速，一个缓慢，亿万年来一直环绕着它。
福波斯和德莫斯的轨道之间，是一颗人类的造物。探测器MRO在300公里的低火星轨道静静地悬浮着，银色外壳反射着遥远的太阳光，在深邃的黑暗划出一道微弱的亮线。
此刻，探测器的镜头开始缓慢转动。镜头离开了火星，缓缓转向死寂一片的深空。新的画面传回地球，经过几分钟的延迟，出现在一面曲屏上。
美国加利福尼亚，MRO控制中心。
任务主管卡特琳娜·赫斯站在屏幕前，手里端着今早的第四杯咖啡。她金棕色长发挽成利落的发髻，白色T恤下露出线条紧致的手臂。她询问道：“卡洛斯，现在的延迟是多少？”
“6分钟。”通讯专家卡洛斯不假思索地回答。
“来回就是12分钟的通讯延迟。”卡特琳娜环抱双臂。
“对，我们不可能实时追踪那条小龙的轨迹。”卡洛斯点头。
“任何失误都会让我们错失最好的机会。”卡特琳娜转向操控员，命令道，“调整MRO的角度，务必在目标进入视野时捕捉到它。”
卡洛斯皱起眉头：“MRO主要是为了火星地表观测，不是用来捕捉高速动态目标。卡特琳娜，我们这次就像是在用放大镜追逐飞驰的子弹，真不知道上头怎么就答应了……”
“火星已经是最好的观测点了，小M有人类最好的行星探测器成像设备。”卡特琳娜用了拍了拍他的背，“别抱怨了，让我们看看6分钟前的太空。”
屏幕上刷新出了最新的图片，深黑的宇宙一片寂静。图像识别AI的黄色小框因为没有捕捉到任何目标，茫然地在画面上游移。
卡洛斯随手暂停了图像识别，“分辨率还是太低，我不觉得我们能抓到这条小龙的尾巴。”
“这么远的距离，分辨率下降是意料之中的问题。”卡特琳娜安慰了一句，“先同步紫贝。”
紫贝火箭发射基地的指挥中心里，气氛一片肃穆。
程昊举手向任组长示意：“我们和所有火星探测器团队的通讯良好，已经介入各频道。”
“列星一号状态怎么样？”
“列星一号状态良好，主相机已经就位。探测器目前在高倾角轨道，能确保对火星引力场周边的目标区域进行全面监控。”
“其他的探测器呢？”
“MRO当前位于火星的太阳同步轨道，正处于最佳观测窗口。奥德赛号正在赶往计划地点，他们没有相机，但能辅助分析’烛龙’可能产生的红外信号。”
任组长点头：“奥德赛的硬件比较老了，很难捕捉’烛龙’这种高速动态目标。优先确保其他的数据通道。”
“好的。欧洲的火星快车号也已经抵达预定位置，主相机已切换至动态观测模式。阿联酋’希望号’正在火星背面轨道移动，暂时不在“烛龙”观测窗内。”
“MRO刚发来了最新的图像。”程昊确认了加利福尼亚传来的最新信息，“对面的分析小组提醒，图片存在分辨率低的问题。”
“切到大屏幕上。”
任组长将手背到身后。
杜铭坐在轨道计算组的核心席位上，手指微微发颤，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兴奋。最新的计算轨道从他的终端发出，显示在巨大的显示屏的右侧。听到程昊的话，他停下手，抬起头来，“我可以计算预期轨道，再和图像比对。”
程昊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用当前数据预测烛龙的位置，然后在模糊图像中寻找匹配点？感觉可行，但是如果我们的预测和真实轨迹有偏差……”
“如果怕算错，我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任组长下了决定，“程昊，确认所有探测器的当前位置。”
“卡特琳娜，紫贝有信息。”卡洛斯在屏幕上一滑，将程昊的消息转给了卡特琳娜。
“把我们实时轨道角度同步给紫贝。”
“中国要做什么？”’紫贝’的发音过于绕口，卡洛斯干脆放弃了，只用中国来替代。
“虽然分辨率不足，但目标的轨迹特征依然可用。只要我们把预期轨道上的可能区域标记出来，就能让算法专注于这些区域，减少背景噪音，提高精准度。我去联系波士顿。”
“他们发来了预期轨道范围。”
卡特琳娜比了一个’OK的手势，“波士顿已经确认，可以将预期轨道整合到算法里。他们准备好抓龙了。”
“那我们也是。”卡洛斯耸了耸肩，看了一眼工作台上女儿的照片。照片里，蕾妮正举着画笔笑得灿烂，脸上都是颜料。蕾妮应该快放学了。他叹了口气，回忆起早上匆匆说的那句“爸爸今晚不能回家”。也不知道蕾妮记不记得吗？会不会闹她妈妈？
窗外，一只海鸥长长叫了一声，掠过研究所的葱绿树木和白色屋顶，乘着加州温热的上升气流，翅膀轻轻一振，向太平洋深处的深蓝水面飞去。
火星之上，数枚探测器从不同轨道角度慢慢进入阳光下，仿佛数把悬在空中的银色刀锋。
数十万公里外，“烛龙”如狂奔的野兽，正向火星冲去。
任组长站在大厅中央，背挺得笔直，沉声道：“各单位注意，半小时后，’烛龙’将进入火星引力作用区。接下来的3小时内，目标会抵达最近点。所有观测和计算组全力运作，任何数据延迟都可能导致不可挽回的错误。”
巨大的显示屏上，“烛龙”的预计轨道和火星交错，代表各个探测器的亮点不断闪烁。鲜红色的倒计时开始跳动。
杜铭将操作台上的文件和草稿纸排列整齐，又将唯一一支黑色签字笔沿着桌缝拜正。
程昊看到杜铭的动作，把轻轻晃动着的右脚停下，坐直了身子，露出一个笑容，“我们可以的。”
杜铭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安静的大厅里，只剩下带着电流音的声音，从全球各地传来。
“MRO准备完毕。”
“列星一号就位。”
“火星快车号准备好了。”
“奥德赛还在路上，预计二十分钟后就位。”
“‘希望号’暂时失去联络。”
风起远远地望着指挥中心。她想，就在此刻，在那间大楼中，一定有很多人正为了弄清楚火星对’烛龙’的影响而努力。
视线略过指挥中心的屋顶，可以看到发射塔高高耸立的塔尖。阳光在塔顶的金属表面跳跃着，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拨动命运的琴弦。
“你们说，我们会从这里出发吗？”阿娜尔突然问。
风起的心跳加快了一瞬间，“会的。”
“感觉会上历史课本呢！”阿娜尔笑道：“我感觉我们好了不起哦！”
严砺轻轻哼笑了一声。
风从海上吹来，带着湿润的咸味，椰树叶在风中轻轻摇摆。海鸥的鸣叫划过天际，尾音悠长。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一条无形的线。
发射塔的影子像时针一般，慢慢移动着，投射到他们脚下，连接着指挥中心和他们，还有这个即将改变的世界。
“叮——”
阿娜尔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打开短信：“上面让我们一个小时后去指挥中心的会议室集合哎。”
“有说为什么吗？”
阿娜尔皱起眉头：“观看——任务？这也是考试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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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抓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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