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万物复苏之际，北狄暮冬时节派遣的使者才终于抵达京城。
为首者是北狄的七王爷库里仑，他的名声在部落里素来不怎么好，所以才会被父王压着来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对梁国俯首称臣，简直可笑，这里的人既没有他们那里的人壮实，也没有他们族人勇猛善斗的精神。
梁国人自前朝覆灭后，现如今一个个都过的安逸无比，沉迷享乐，到时候真打起仗来，他不信他们北狄赢不了。
一路上，库里仑一边见证梁国的季节更替，一边自大且狂妄地想东想西。
倒有一点是库里仑相当满意的，就是梁国的风水好，这里的女人比他那里的水灵娇美多了。
这才是七王爷愿意屈尊降贵来梁国第二次的真实原因。
烦躁的是在京城严禁骑马出行，说什么怕踩踏行人。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关键是京城的人跟看猴子一样，每个路过的人都要往他们一行人身上看两眼。
库里仑在别人的地盘上不得不守规矩，只能忍住浑身的不得劲儿，东看看西瞧瞧。
北狄的使者们穿戴的都是民族服饰，京城少有外族人，这里的居民都只是粗略看个新鲜，并没有什么恶意。
反倒是库里仑，把一手拿糖葫芦的十三四岁的女童给硬生生吓哭了。
使者们见此情形，怕出事，立马推挤着库里仑加速前行，不敢多停留哪怕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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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淮这几天称病告假不上朝，一点也不耽误他爹李明宽整天忙的不见人影。
父子二人对李告雪的管控大大减少，李告雪确定了没有人监视她后，换上唯一一件灰不溜秋的衣裳，就算做好了偷溜出自己院子的准备。
李告雪以为自己溜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只有在不远处的管家齐平笑眯眯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深藏功与名。
李告雪如猫儿般走路无声，装成粗使丫鬟走了一段路后，确定四下无人，便一溜烟儿地窜进了赋闲居。
柳月娥的赋闲居门口有一株茂密的合欢树，还未到开花的时候，枝繁叶茂，在日头的照耀下，在地上投射出一片阴影。
三年间，李告雪来过这里无数次，每次来，好心的柳姐姐都会准备许多点心塞给她。
从前这里仆从洒扫众多，如今满庭院里却只有柳月娥母女俩，李告雪又联想到近日偷听来的话，无一处不精致的赋闲居在她眼里便荒凉起来，连天上暖阳都是凄凉景色。
柳月娥见李告雪来了，微笑着招呼她过去看小侄女在睡梦中撅嘴的可爱模样。
李告雪没忍住，伸手指头戳了戳李含桃肉嘟嘟的小脸蛋，力道不大，小娃娃依然睡得香甜。
逗弄小侄女都不能让李告雪紧蹙的眉头松开，柳月娥不禁替她担忧起来，握紧了手中帕子，问李告雪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柳姐姐，他们说你病了，可是……”
“我好着呢，生病一事，是实在没办法了。阿雪切莫忧心，有你哥哥在，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呢？至多是像这样。”
说着说着，柳月娥还演起来了，以帕掩唇，装模作样地咳了那么几声，成功逗得李告雪眉宇舒展。
柳月娥纤纤玉手一指，李告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株合欢树。
李告雪不解，柳月娥笑着给她解惑，“你别小看了这合欢树，上面可藏着人呢。等定国公来了，那人就会提醒我，我到时只需咳嗽那么几声，他便会离我远远的，不进这院子半步。实在不行，院子附近有齐叔看着，怎样定国公都动不了我……”
经柳月娥一番话，李告雪明白了赋闲居的现状就是在做样子，包括李世淮对外宣称柳月娥染了疫病，撤了赋闲居明面上的人。
“这身衣服你怎么还留着，你当初不是把那些旧衣裳全给烧了吗？”
“柳姐姐，这件于阿雪而言意义非凡，阿雪想留着，而且阿雪就只有这件相比而言稍次点的衣裳了。”
“你又装丫鬟了？”
李告雪不好意思地微微点头。
柳月娥叹了口气，“你呀你，算了，多说无益，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赋闲居静悄悄的，柳月娥安坐于院中，好笑地看着李告雪是如何正大光明地假装丫鬟，来去自由地离开的全过程。
李告雪前脚刚走，后脚合欢树上就跳下来一个人，正是李告雪的哥哥——李世淮。
柳月娥没看到李世淮是怎么跳下来的，只听到“咚”的一声响，没在心里掀起一点波澜。
柳月娥人一开始还好端端地坐着，余光中发现是自家夫君，登时起身，眼角眉梢都漫上惊慌，拎着裙摆，疾步向李世淮走去。
偏李世淮就喜欢这样吓柳月娥，看她为自己担惊受怕的样子，嘴角竟还带了笑。
柳月娥将李世淮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跳到嗓子眼的心才安稳落回了肚子里。
李世淮揽柳月娥入怀，“月娥，我想你了，许久未见，月娥可想我了？”
柳月娥轻笑，“怎么可能不想，再说只一日而已，夫君哪里得来的许久？”
柳月娥抬头，李世淮低头，两人相视一笑，所有情意都汇聚在看向彼此的眼眸里。
“进去吧，含桃也想你了。”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窝在摇篮床里。
睡梦中，李含桃的小手时不时动弹一下，她的父母在一旁相互依偎着，无限爱怜地注视着她，思考如何为她摘星揽月。
“这几天我不知道的时候，那老东西有来过吗？他可曾为难过你？”
“前几日来过，都被齐叔给骂走了。有一回他想犯浑，齐叔打了他一顿，他就再也没来过了。”
李世淮抚摸着柳月娥的脸颊，什么都没说，他从柳月娥的眼睛里看到了他自己，完完整整的模样，是那么的阴暗扭曲。
可是柳月娥从来都知道他本质的模样，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
这定国公府就是个吃人的魔窟，打碎了他母亲的一身傲骨，葬送了他许多的哥哥姐姐和无数未出生的弟弟妹妹。
身处泥沼之中，李世淮是踩着无数尸骨，才能站得如此稳当，屹立不倒地当他风光无限的世子爷。
柳月娥总是心疼他，李世淮知道她会不厌其烦地对李告雪讲诉他的好，日复一日，他仿佛就真的成了明月般的人物。
可是李世淮知道，他还陷在那场经年累月的噩梦里，歇斯底里的母亲，禽兽不如的父亲，无故惨死的冤魂始终徘徊在他的身边，让他不得安宁。
但是很快，李世淮就可以解脱了。
李世淮收拢双手，紧紧地抱着柳月娥。
趁春光还在，他万分珍重这弥足珍贵的最后一点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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