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事发就在一瞬间。
那人在身后已经牢牢钳锢着双臂，还有一把水果尖刀抵在她脖子处。
沈褚蓝小心翼翼的仰着头，避免过多接触刀刃。她想，世上疯子真多，短短几日就接触到了两个。疯子死了又会变成恶鬼，恶鬼也会变多。
人只需接触疯子就够了，她很倒霉，还要承包一堆疯子转变而来的恶鬼，忍受耳边的叫嚣。
好比此时此刻，鬼蛇见此情形，叫骂嘲笑声不断，骂她早该先下手为强，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就是活该。
一个疯子拿着刀威胁，另一个疯子在耳边嘴炮，没有什么比这更糟的了。
沈褚蓝头痛欲裂，想揉耳朵。
“别动。”周柯辉沉声，虽然他不知道她们是谁，又通过谁了解了八年前的这堆破事……不过既然都已经知道，就别想着活着回去。
那次花店回去之后，他思来想去，辗转反侧放心不下。周柯辉还挺惋惜的，沈同学的运气有点背。
沈褚蓝张了张嘴，是的，她运气很背，周柯辉现在杀了她，已经没有谁可以阻止得了，周围的鬼还会拍手叫好。她问，“听见鬼的笑声了吗？”
周柯辉哈哈大笑了一番，没想到这人还想吓他，其实他一点都不怕的。他可什么都不怕，都已经杀过人了，要不是那个穿白衣服的女的身后背着一把剑，能连她都一起杀了。
看来周柯辉或许是已经做好了她必死，不会活着走出墓园的万全准备。可梨珈要是还在这，绝逼是在出手那一刻就会一刀剁了他。
沈褚蓝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地上，往生囊还落在那里没有捡起来，刀刃抵在喉咙处，没法轻举妄动，“你现在就要杀我？”因为她知道了关于钟襄的一些事，就要被杀人灭口吗？还是说……他要眼睛？
身后一时间传来窸窣细微的声响。
周柯辉一手握着匕首钳制她的脖颈，他用另一只手脱下了肩上背着的背包，她都要快死的人，怎么还有那么多话。
谁叫他迟迟不动手，离死就差临门一脚，沈褚蓝脖子伸得都快僵了。闭了眼，重重呼出一口气，竟难得安心，没事，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挂。
反正听徐梓瑞说，她这一世的寿命是很长的。当然期间死了更好，死在被下咒的恶灵找到之前，抛却这种伺候阿飘的垃圾人生正合她意。
依周柯辉看，沈褚蓝也不是很想活下去的样子，那就让他来帮她一把，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想到她会引他来这荒僻的墓园，夸她选的这地真不错，事后处理起尸体不要太方便，
又接着说，还是先活挖了她的眼睛会更方便。周柯辉将匕首从脖子处移开了些许，掰过她肩膀。
沈褚蓝缓缓转过身……不对，徐梓瑞是说过她不会很快死，但没说过她不会很快残。
刀尖已经对上了眼睛，她正要后退，已被他立即死死按在原地。
“学长，有什么话我们现在好说的，你要眼睛干什么？”她闭了闭眼，被上次被附身鬼蛇威胁的事还历历在目。
范学长的口气带着自嘲，当然是怕沈同学死后化成鬼，也缠着他不放，若沈褚蓝死前瞎了眼，自然就找不到他了。
趁他说话之际，手边的动作有所松懈的空隙，沈褚蓝往身侧，转身就要跑——
不料又被他眼疾手快一把揪住，用力扯回，一把掀翻在地。周柯辉往地上狠踹了下去，又蹲下身去往地上摸石头，搬起一块石头用尽力气往她腿边砸去，连砸好几下……她跑个什么啊，这个时候才知道怕死了？早干什么去了？他起身喘了几口气，将石头随手丢到了一旁，“来这之前你有想过会死吗？在这个世界，人知道的秘密越多，死得就越快。”
……他以为她想？要不是鬼蛇在耳边威胁，谁愿意知道这些破事？
沈褚蓝疼得眼泪都快出来，倒抽几口冷气，她想起身，动了动腿，脚边刺骨的疼，左脚裸似乎已经骨节错位，一时很难再站起来。
见他匆忙的将身后的背包打开，从中那出一捆麻绳，看来到这之前他早已有所准备了。
为防止等下挖眼睛的时候人会挣扎，周柯辉用绳子一端绕上她的手腕捆住后，将她拖到近处一块墓碑旁，正要将她整个人绑起。
沈褚蓝想着，梨珈现在一时半会儿肯定出不来，只能赌一把，只有一把。另一只手已经塞进了衣兜，捏紧了江黛陌曾交代给她的符纸。
周柯辉抬眼，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叫她拿出来，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边。
沈褚蓝只好将符纸从口袋里拿出来。
周柯辉抢过纸，展开，见驱鬼符纸上画着一条下凹的圆弧，他立马看出端倪，显得十分生气，是他的师父给她的，他早该明白！她们就是一伙的！
于是快速将符纸撕成粉碎。
沈褚蓝扯了扯嘴角，难道徐梓瑞上次骗她，今日就该是她的死期？
周柯辉没想到，她竟然想拿驱鬼符来对付他？可他又不是鬼，没用的。
他将她绑在墓碑旁直至令人完全动不了，周柯辉持匕首站起身，又往口袋一掏，手上拿着一模一样的驱鬼符，神情惋惜，很可惜，他也有一张一模一样的，是咖啡店事件之后，他问江黛陌要的第二张。
沈褚蓝蓦地抬头。
见他又叠好了符纸塞回了兜里。
周柯辉看她的反应，知道这是个好东西，驱鬼的确有奇效，想起上回在无故封死的咖啡店里刮起的大风，而之后发生的事……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他倒是愈发好奇，这符纸是如何驱鬼的，上次启动的时候也没能亲自见上一眼。
周柯辉转头看向她，威胁，“沈同学既然能见到鬼，也算半只鬼了吧，我要不要再试一遍呢？尽管咒语念着有些麻烦。”
“等等！”沈褚蓝顿时明白，他得到的咒语八成是注了水，得想办法再让他符纸拿出来才行，她装作着急的说，“你似乎理解错了，符纸不仅仅能驱鬼，纸上的眼睛睁开后，江师父就能看见这里了，无论鬼还是人，一律都不会放过！你这样做会招来江师父的，要是第三人在场，你的计划就泡汤了不是吗？”
周柯辉听了却不信，没想到她死到临头还在替人着想，这符纸能驱鬼灭鬼，他怎么不知道还能招来驱鬼师？周柯辉以为，她是心生怕意从而想阻止启动符纸，“是你害怕了吧？”
“在这张符纸面前，相信没有人会不怕，要杀就杀，为什么要折磨别人？”沈褚蓝说。
周柯辉听了恍然，哦？那刚刚她还想用驱鬼符来折磨人，没错吧？现在折磨她又能怎么样。
反正现在怎么也跑不了，早晚得死。
不如顺带着测试一下符的功效。
就算驱鬼咒没有在她身上应验，现在此处墓园应该也会有不少鬼魂藏身。
此处安静荒僻。无论是什么样的后果都有时间清理。
他将符纸再次拿出，对着她展开，低声开始念起五百字的咒语…
……
沈褚蓝见他拿出了符纸。
她听着念诵声，将目光移向符纸纸上。其中同样用鬼血勾勒着一条下凹的圆弧。应该不会错。她看了一眼周柯辉，果然，人要是着急找死，是阻止不了的。
只听了半分钟，她轻声道，“你就没想过，有人会念得比你快吗？”
话音刚落，背诵声念到一半戛然
周柯辉不可思议的抬起头，就听见对方口中已清晰吐出二字：
“开目。”
手边展开的符纸剧烈颤动，其上圆弧已然睁开，椭圆中有一红点，像一只眼睛……
……
墓园夜幕上空，响彻凄厉的惨叫——
过了几秒，平息了下去，重新化为寂静。
……
从符纸中飞射而出的众多镇邪剑器已将身上绳子切断。
沈褚蓝撑着墓碑站起了身，单脚跳到一边先捡起地上的往生囊。回头发现不远处的地上留有的一具蠕动的躯体，几乎被戳成了窟窿，血肉模糊看不出模样。
周柯辉的魂魄已经翘边了，一半流离在体外，昏迷不醒。
四周杂草乱石地以及墓碑上到处都沾染了血迹，用来镇邪的物件遍地都是，事发之后有些惨烈。
沈褚蓝一瘸一瘸的上前，心想，他难道死了？
[没有]
耳边，鬼蛇回应，现在补一刀还来得及。
“不必了。”沈褚蓝上前将那片灵魂摘取了下来，
鬼蛇在她耳边吼：
[为什么不必？！你在等什么啊？他曾经接触过钟襄！操**的！赶快给我杀了他啊！]
沈褚蓝闭眼，深吸一口气，“他现在还不能死，没有找到关键的线索。”
此时，坡下传来了车子鸣喇叭的声音。
沈褚蓝看去——
江黛陌戴着墨镜和帽子已经下了车，携带着旅行包，关上了车门。手里拿着焰火摇曳的烛灯，一手护住。正登上台阶，往此处赶来。
一只报信的阿飘已经率先飘上前，凑到沈褚蓝耳边，说了一番话。
沈褚蓝听了，点了点头。
耳中鬼蛇顺势得知后，声音立即在她耳边炸了开来。
“能不能安静一点？”沈褚蓝神情不悦的揉了揉耳朵。
报信阿飘随江黛陌而来，将骨鸟透露的信息交给了她，鬼蛇中的记忆碎片根本就不是钟襄的，极有可能来自姜丹丹。
江黛陌早已提前得知，前往了周柯辉的家中，寻到了一丝鬼魂的异样。
过了片刻，她来到沈褚蓝面前，将手里的一个长方形的小匣子递了过去。
沈褚蓝接过，打开匣子，听见盒中灵魂尖叫声的那一刻，又迅速合上，闭眼，不愿再看第二遍。
原来这就是他口中所说的看得见鬼？就只看得见一只是吧。
他到底和钟襄是什么关系？
如果是点蜡，就能在生灵活着的时候看到体内的记忆。
沈褚蓝看了一眼地上魂肉分离的尸体，又看向了江黛陌手边的烛火，上次留下的，还没熄。
***
往生囊内。
待一片白雾散尽之后，梨珈来到了教室外的走廊，记忆所加载出来的意象并不多。除了这片廊道，望向外景就是一片茫茫的虚空暗夜。
梨珈沿着廊道一直往前走，身侧路过一间间教室里也都是一片虚空的黑色，这些都是记忆主人没有看到听到察觉的地方。
直到来到一间教室，从外头的窗户里看去，室内像亮着灯的样子。
课间铃声响起——教室里即刻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梨珈推开了教室门，走进一瞧。
同学都是黑乎乎的人影，三两团扎堆一起，各色姿态，叽叽喳喳闲谈。想必也是记忆主人没去留意。
一位女生身处其中特别醒目，独她有实体有颜色有清晰的人脸，想必就是这只往生囊的主人：姜丹丹。
八年前的记忆场景里，姜丹丹正埋首在摞起的书堆里，对镜描眉毛。
这时，有一个黑色人影悄悄走近，姜丹丹见了朝他翻了个白眼，一瞬间，那人也就化成清晰的实体。
梨珈立即认出了他，就是在花店里那个凶神恶煞的黄毛小子嘛。
原来在一个班中，姜丹丹对他的印象还算深刻。阿芜八年前还没有纹身，穿着一套校服，瘦得像只猴子。
梨珈又退回到教室门口，看了一眼头顶的班牌。
这个时段的记忆还停留在高二，还没有分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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