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玉家的哥哥真好哎,还给她买冰棍吃。”
陈易然站在曾经游玩的儿童公园内,她看一个黑黑瘦瘦的小丫头正在刨沙坑,她带着塑料铲子,带着塑料小桶,压根不搞什么建设,就只是兴致勃勃地这挖一个坑,那挖一个坑。
这臭丫头好像是她自己。
她看这小丫头一边当祸害遍地刨坑,一边又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我也想要个哥哥,给我买冰棍,帮我写作业,谁欺负我就打谁,我妈打我也帮我扛着。”
说着说着,那小丫头似乎已经幻想到了那样的美好生活,不由得嘿嘿地傻笑着。
陈易然看着过去的自己有些无语。她知道自己小时候经常被父母骂小无赖,但当她近距离去看时,赫然发现自家爹妈还真没说错。
这小丫头就是个小无赖。
但夕阳下的小丫头在自言自语,又不像在自言自语。她每说一句,就要抬起头来,看向空无一人的对面,似乎在她的对面也有一个人正在和她进行交谈。
眼前的画面温馨而又悚然。
但陈易然却丝毫不觉,她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不知太阳何时西落,又不知星星何时挂满了天幕。
而刨沙坑刨累了的小丫头把塑料小铲子装回小桶内,忽的,朝面前深处了一只手,她看着空无一人的对面,毫无征兆地道了句。
“哥,我好累。”
而只是一瞬间,那只伸出的满是砂砾的小手上,便搭上了另一只少年的手。
少年长的极好,与这小丫头片子好像从眉眼到五官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
但稍大的手就这么牵起了稍小的手。
披星戴月,缓缓而归。
小丫头片子一蹦又一蹦,蹦到家里,最终还是免不了一顿皮带炖肉。
“哥!救我!呜哇哇哇!”小丫头抓着哥哥的衣角,躲着父母的联合夹击。这个家里终于充斥着往日她熟悉的喧嚣。
但陈易然却没有看这小小的,一方家庭的情况。
她只是抬起头来。
看了看夜空。
她只觉得今天的夜色,好似那天在江边所见。浓郁的,仿佛在下一瞬间就能将她吞没似的。
……
熟悉的酒精味,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景象。
“小易,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陈易然想要起身去拥抱自己的父母,她却觉得自己近乎脱力,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她躺在病床上,眼神里充满了歉疚。
“对不起。”
她看着为了她赶过来的,为了她肝肠寸断的至亲,她的声音里似乎也带了些许哽咽,她的眼中不自觉地噙了泪水,她嘴唇颤抖着,在呜咽声中艰难又重复道:“……对不起……”
大抵是她才转醒心绪变化太大造成了新的刺激。
她隐约间,便看着自己的父母流露出了心疼的神色,眼前的一切,便像是被风吹过的袅袅青烟,便像是水中的幻月,就这么悠悠散去了,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她相伴。
等陈易然再醒来时。
便觉得自己有了些许力气,在其父母慌张的眼神中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活动活动手臂手腕,又恢复了一贯活泼健气的模样,带着如往常般的笑容道。
“我感觉我已经没事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那一瞬间。
她却感觉眼前的熟悉的父母变得沉默,甚至陌生起来。
她的父母垂下了眼眸。
“抱歉,小易,我们这几日咨询了几位医生,医生说你有幻想症,因此需要治疗。”
陈易然瞪着眼睛:“什……么?”
她的母亲却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手,眼里噙着泪:“小易,别担心,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不是!我没病!”陈易然像是受了惊的猫一样,从母亲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指,她震惊且慌张,甚至带着几分口不择言:“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说的是对的…陈珏然不是我的哥哥!但我根本没病!我见过他的!我在桥上就看见他了!桥上的其他人呢,他们难道没看见吗?!”
她的态度太过激烈。
使得他的父母更是吓了一跳。
那活泼的,开朗的,阳光的姑娘如今变成了现在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一时间,反倒让两人对医生的话又更相信了几分。
父母的退缩以及那看怪物的眼神让陈易然只觉得心神一片冰凉,她看着自己的父母,她尽可能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但她却只觉得喘不上气来。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阴沉。
“我要回家。”
说着,她就要从病床上跳下来,但忽的,病房的门被打开,医生与护士鱼贯而入,架着她的胳膊与肩膀,就想重新将她架回病床上。
她的父母看着她的这副模样,露出了太多不忍心。
而陈易然意识到自己将遭遇什么时,那种窒息感更是让她恨不得干呕。
“你们说相信我的!”
“你们说要相信我的!”
“我说我没病!我没病!”
“爸!妈!”
她挣扎着,想要去询问个结果,但这更惊起了医生护士的警觉。
在渐渐模糊的视野中,那原本说着要相信她的父母抹着眼泪,缓慢地退出了她所在的病房。那一瞬间,陈易然只觉得如坠冰窟。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镇定剂的溶液被打进了她的手臂,她痛哭流涕,被半拖半退在地上不断地干呕着,却因着这几日都在靠着营养药液度日,根本吐不出任何。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窒息的感觉笼罩着她。她却说不出话来。
她好像坠入了深海之下。水压充斥在她的腹腔之内,要将其压出血来。
她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黑,随即,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
陈易然只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混沌,晕晕乎乎,飘飘悠悠。
她就这么被关在了精神病院的囚笼之中,吃着精神疾病的药,然后就被恶心得要扒着盥洗池去吐。
但药物也确实起到了些许作用,它压制住了陈易然心中的悲伤,也抑制住了她的其他感情,使得她好似行走在世界中的一个玩|偶,只是坐在安着栏杆的窗前,便可以这样从日出到日落。
到名为死亡的尽头。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当做精神病,她分明是见过的,那张脸,那长脸的相貌她几乎是可以毫无滞涩地勾勒在自己的脑海中。
但那个陈珏然不是自己的哥哥。
她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你所看到的——都是你的幻觉,所以你才会认为你有一个哥哥。”
“不不不不不……如果只是我想的,他的样子不会那么清楚,我对他的记忆不会那么清楚,而且他不是我哥,那是个怪物!他会消除所有人对他的记忆!”
陈易然愤怒地说道。
但她的反应让医生不由得皱了眉头:“所以,在你幻想中的哥哥的形象发生了改变?”
“我说了!那不是我的幻想!”
她的挣扎毫无意义,她的愤怒也毫无意义。
她睁着眼,全身心去感受这个世界,却换来了她被世界残忍抛弃的结局。
她觉得她应该是想哭的,但她吃下的药连她的悲伤都压了下去,便使得她看着镜子里的,神情好似有些空洞的,陌生到让她害怕的人,竟心底生不起一丝波澜。
又一次治疗失败后。
陈易然坐在病床上,抠着手指,她的指甲已经长的很长,却被她抠地坑坑洼洼的。
她觉得她一直待在这里只是在浪费时间,这个世界只有她还记得那个怪物。因此,在那些人面前,她便像是一个精神状态有毛病的精神病。
她应该顺着医生的话说的。
她不想余生都被关在这里。
但她抠着手指,想着未来应该做些什么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病房外有小护士在谈什么东西。
陈易然跳下床,凑门口去偷听,却听到了让她心神颤动的话。
“203病房那姑娘真惨啊……她的男友前两天死的莫名其妙的……”
203是她的病房,陈易然知道。
男友?
谁?
王瑞平么?
啊,也对,毕竟当时她只是去酒吧想确认一下对方是否出轨,也没提分手的事。
另一个护士瞥了一眼她所在的病房,又低声道:“但我听说,他出轨了,死在了另一个女人的床上。”
“真的假的?!”
那一瞬间。
这两个护士究竟在说些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以几位剧烈的速度猛烈跳动。
她只觉得不可置信。
王瑞平……死了?怎么会呢?为什么他会死?
但在片刻的怔然后,她似乎明白了——在那一天之前,在她去抓他出轨之前,便有一只怪物找上了她的那位男友。
那只怪物名为陈珏然。
那一瞬间,所有的犹豫,所有的迷惑,所有的不解便在顷刻间散了个干净。
她的心脏在跳动。
剧烈的跳动。
但她的身体却没有丝毫力气地瘫软在了门后。
她放声大笑,又放声大哭。回应她的,只有窗外风走过的呼啸声。
但没有关系。
她知道她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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