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到底是什么人？
宴云霆想起手下的汇报，“三年前，万千与父母离开凉州，进京投奔舅舅。但在去年的疫病中，她的亲人都死了，只活了她一个她。”
“邻里见她可怜，都很照顾她。但也有不怀好意之人看她一个孤女，当不了户主，便想争夺她家田产，时不时就去找事儿。这种情况自她在大理寺任职就少了许多。想来是消息传了出去，那些人便不敢妄动了。”
从回忆中抽离，宴云霆朝着梁如霜淡然发问：“你不是与她意气相投吗？为何突然怀疑她身份？”
梁如霜望着门扇外渐沉的落日，沉默片刻后轻声开口，“自与璃国停战以来，陛下本想让国家休养生息，但近年来天灾不断，粮食收成大减，成了陛下心中的一大隐忧。为了解决这一问题，陛下在司农寺投入了大量资源，增聘了五六十名人员，致力于农具和作物改良。然而，短期内成效甚微。究其原因，还是战争和饥荒导致人口锐减，无人耕作。”
这与万千这个平民百姓何干？
宴云霆抬眸，“怎的突然说起这个？”
“户部右槽员外郎你可还记得？他在咱家资助的书院里读过几年。在他传来的消息中，上月户部在殿前议事时，陛下提了一句：‘缺人总不是办法。’次日，宋家放乡下养的那个庶女突然得了司农寺封赏，说是培植出了产量不错的粳稻。”
宋家女儿受赏的事，宴云霆自然是知晓的，他本以为这就是普通的一次赏赐，激励女子下地干活。但听梁如霜这么一说，他倒听出了别的意味，“你觉着，这是长期性鼓励政策，未来会有女子受到重用？”
虽有周武称帝的先例，但元泰向来是不喜女子抛头露面的，特别是名门望族。即使在普通百姓家里，女子也多从事针织、厨艺相关，少有从事体力劳动的。
这种风气下，外出务工的女子越来越少，逐渐形成了“女子只要是外出工作，就是家里男人无能”的观念。
早在祖皇帝统治时期，算账、洗碗这样简单的工作，就鲜有女子参与其中。
“当今陛下可能会鼓励女子参与劳动”虽是梁如霜自己的想法，但听宴云霆直接说出来，她还是觉得有些痴心妄想了。
梁如霜轻揉蹙起的眉目，“如今这朝堂，有女子往上走，必然就有男子往下。”
她像是认命一般，叹了一口气，“是我多虑了。”
宴云霆看着她无奈的模样，一时也有些沉默。
他明白梁如霜的无力，却不理解。在他看来，梁如霜相比与其他女子，还是要自由一些的，这是婚姻带给她少有的益处。
她作为绑定梁、宴两家利益的筹码，虽嫁了一个大她三十岁的丈夫，但也得了宴家主母不受拘束的生活。
梁如霜嫁进宴家之后，父亲对她不管不问，宴云霆并不意外，他甚至怀疑，父亲或许正希望梁如霜频繁外出，分散那些充满戒心的视线。
这些梁如霜不知道吗？
当然不。
宴云霆觉得，梁如霜作为父亲的枕边人，对利害关系的权衡最为清楚。可就算她知道其中算计，也无力拒绝，就像这场婚姻一样。
宴云霆正想着，梁如霜不疾不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愿与万千交好，倒也不只政事考虑。一开始是觉得好奇，一个女子居然能揪出三皇子争权一事。后续相处下来发现她性格良善，处事完备，体贴又知心，便有了深交的心思。今日实际看着她处变不惊的样子，倒觉得我还是把她想简单了。”
宴云霆觉得梁如霜口中柔软良善之人有些陌生，但依然安慰道：“不过一个农家女罢了，对你好不就够了？她对大理寺的人可不像对你那般好说话。”
梁如霜懒洋洋地看向宴云霆，笑说：“她若是好说话，在这儿根本活不下去。在我看来，大理寺的人见她，即使疏远、厌恶，但多少是有敬畏的。倒是你，你如何看她？又为何把她招来？”
夕阳的光辉如金色丝绸，洒在书架之前，落在漆黑的石砖上，让整个朴素古典的房间染上暖洋洋的色彩。
宴云霆看着窗外，雕刻雅致的菱花纹木窗将云彩框定在小小的一方天地。
这个场景他已经见过无数次。
自从他从边关回来，就是日复一日地办案和批阅文书，他好像在相同的一天里鬼打墙。
万千会成为这一切的变数吗？
宴云霆不知道。
但总要试一试。
宴云霆沉默半晌，“她不过颇有才智罢了，与大理寺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他踏着夕阳，走到正堂，“郎中已经请到家中，你回去让他检查一番。今日卫家之事，我来处理，你不必担心。”
阳光越过他的肩背，洒在壁画上。高大的阴影将梁如霜笼罩其中。
她眼里全是担忧，“云霆，若是为了宴驰……”
宴云霆弯下向来挺直的腰板，伸手借她搀扶，“兄长以前就常写信与我说，我们是一家人，是相互扶持的同伴，要一起撑起宴家。一开始我不懂，这几年看你为宴家殚精竭虑，反倒明白了。二娘，你辛苦了。宴家的事你不必担心，没了大哥，还有我。”
宴云霆生母与宴父是世家联姻，早已两看生厌。
自宴云霆记事起，忙碌的父亲只存在于仆从的口中，他的童年只有温柔的母亲和儒雅的兄长陪伴。
故而，对于父亲再娶一事，宴云霆并无感情波动。他对自己父亲都说不上恨，更别说尽职尽责，把宴家主母一职当成班在上的梁如霜了。
这些年，在梁如霜的细心照看下，宴云霆生母和兄长的遗物一直妥善保存，从未有过变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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