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口市人民医院】
冷雨打在叶净月搭在窗外的手指上。他目光沉沉,落在自己手指间燃着的烟上。雨忽然密了起来,燃着的烟刺啦一声被浇灭。
他左手插在口袋里,捏着那根录音笔迟疑着。
——录音笔里存是今晚和叶展的通话录音。也就是叶展和沈林的……
叶净月有点头疼地揉着眉心。
寒风夹着雨点打在他那没有半点血色的脸上。叶净月猝不及防地迎面吸进一口冷气,他咳嗽起来。
叶净月攒眉掩着嘴,越咳越止不住。不多时他移开手,看到苍白的手指间浸着的红色,无奈一笑垂下手,继续看向被浇灭的烟。
不远处,宁远关上病房的门走了出来。
走廊弥漫着冷风,宁远打了个寒噤,搓了搓发冷的手,感到一阵携裹着雨点的风猛地吹到自己脸上。
宁远抬起头,赫然看到叶净月正倚在走廊尽头敞开的窗前,一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一手搭在窗外。
不知何时下了雨。淮口的雨柔和些,淅淅沥沥的,轻声敲打窗棂。
走廊尽头只亮着一盏灯,透过镜片在叶净月脸上投下阴影。风吹动着他的鬈发,宁远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应该听到声了,但一眼也没往这看。宁远站了一刻,缓步朝他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叶净月搭在窗前的手指夹着烟。冷雨早已将烟浇灭,连带着他袖口都湿润了一大截。
宁远凝视着他指尖被淋的湿透的黑色细长香烟,看了半晌,轻声道:“给我也来一根。”
叶净月没扭头,左手从大衣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一并丢给了宁远,随后迅速将手重新插回兜里。
宁远长这么大没抽过几根烟。他叹了口气,掀开盒盖闻到一股淡淡的巧克力味。他好不容易点着了,往窗边靠了靠。
尽管烟是柔和的,但宁远刚吸第一口还被是猛呛一下。
小先知这烟他没见过。宁远摩挲着质地细腻的磨砂烟支,烟嘴几乎占了整支烟的一半——倒是怪好看的。他又瞅着黑色的烟盒,居然还是横向翻盖的。烟盒上不知是俄文还是西班牙文,宁远皱眉道:“你这什么破烟,卡嗓子。”
叶净月嘴角向下哼出一声笑来。视线都没朝他投来半分:“你平时抽啥?冷队的二手烟么?”
闻言宁远再度狠狠呛了一口,皱眉连连咳嗽起来,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我不抽烟。”宁远揉了揉鼻子,换了种眼神打量他那张白璧无瑕的脸:“小先知,看不出来你抽烟啊。”
“抽的不多。”叶净月淡淡道。又说,“很少。”
宁远上前两步靠在窗前,带着点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叶净月。他很少在小先知那玩世不恭的脸上看到这般阴鸷的神色。
——此刻的叶净月看起来完全是一副阴沉冷漠不好惹的模样。
想到叶展,宁远顺嘴就说:“你们先知都会变脸啊?”
叶净月半边眉梢微挑,终于转过脸来看他:“你说什么?”
带着雨点的瑟瑟秋风撩起他鬓角的一缕鬈发。隐隐约约地,宁远看到了他额角那道伤疤。
沉默半晌,宁远掐灭了烟,朝他抬了抬下巴,试探性问他:“你额头上,那咋弄的?”
叶净月一怔,随后摇摇头,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望着那间病房的方向,突然他攥着纸巾的手又碰到了口袋里的录音笔,心中一紧,不知怎的脱口:“你知道叶展为啥变成这样么?”
“变成啥样?你是指……”宁远只能想到宁静的事。
叶净月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又立马摇头:“我是说他……身体这样。”
自从见到今天宁远奋不顾身跳下去的样子,叶净月坚定不移的想法有一瞬间动摇了。
——要告诉他么?能告诉他么?
“啥啊?他那难道不是因为手术后遗症么?”一脸莫名其妙的宁远睁大了眼睛看他,随后一翻白眼没好气地说:“还有他那副作死的德行。”
尽管宁远也一直对此感到疑惑。他查过不少书籍资料,理论上来说康复两年,无排异的情况下,应该早就恢复如常……就算叶展本身身体素质不好,也不至于成这个样子。
尤其是这所谓“消化道贫血”的后遗症——叶展的手术档案宁远私下看过无数遍,手术是相当成功的,基本无排异,因为配型过于完美,术后恢复比一般病人都快。
见叶净月手插在口袋里不说话,宁远嗐一声:“确实他这后遗症挺奇葩的,简直吃啥吐啥,娇弱的要命。”
叶净月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止住了话头。
不多时他转过身,脸色恢复如常。但没掩饰住眼底的一丝忧虑:“走吧,回去看看我叔。”
宁远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不对,不自觉皱起眉头,两步上前追问道:“你什么意思?难道说他手术之后……还得了啥别的病么?”
叶净月似乎想解释,但又神色复杂地摇头:“到时候你自己问他吧。如果他愿意说。”
他看了宁远一眼,唇色抿得发白。
叶净月认为还是不说为好。如果有一天叶展自己肯讲……但这可能性几乎为零。
尽管对叶展了解的很透彻,今晚发生的一切从叶展突然跟沈林提起那个“笑话”起,就开始偏离叶净月的预测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叶展竟然肯主动提起他那自认为极度屈辱的离谱往事。晚上在电话那头听到的叶展说出那些话,让叶净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还是叶展吗。
叶净月按了按眉心,重又担心后怕了起来。他看着宁远的背影,几次欲言又止。
-
病房里的暖气开的很足。叶展还没醒,如纸一样惨白的脸上冷汗涔涔。他呼吸微弱又急促,仿佛在经历一场可怕的噩梦。
宁远拉了拉被子一角,替他盖好了。
“你说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招呼不打一声就敢这么一个人跑出去找那沈林,真是不拿自己命当命。”浑然不觉的宁远瞅着病床上的叶展,气冲冲地皱眉道。
洗去手上的血迹,刚从卫生间走出来的叶净月沉默地摇着头。
但看宁远那极度难看的脸色,叶净月于心不忍道:“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
宁远冷笑一声打断他:“拜托小先知,你自己看看他干的这什么事儿,一个人跑去那荒郊野岭见杀人犯,这还叫不让人担心?”
叶净月闭口不言了。过了一会儿宁远突然觉出不对,转头疑惑地打量他:“对了,今晚你怎么会出现在淮口?你不是堰江人么?”
“早上叶展收到沈林的短信他就告诉我了,”叶净月抱着双臂,尽量扯出一丝笑来:“你以为呢?他真那么傻啊。”
“什么短信?沈林给他发短信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他居然……宁远哑口无言。见叶净月不说话,半晌他一扬眉,语气有一丝委屈:“那他也没道理瞒着我啊。”
还说要改,鬼话连篇。宁远看着叶展冷笑,直摇头心道果然本性难移。还是那副模样,一己之力拯救世界。可怜的是宁远自己跟着给他收拾他的烂摊子。
叶净月看到宁远一脸的怨气,心中轻松了些。他忽然神秘一笑,逗他:“话说,你能抱得动我叔么?”
闻言宁远先是一愣,随后目光飘过叶展,不屑地一哼:“就他?你这不废话。两百斤的尸体我都抱得动。他才几斤几两啊。”
叶净月朝病床抬了抬下巴:“那你不趁机试试?”
宁远怔住。随即反应过来,冷哼一声,双手一抄扭过头去:“我抱他干嘛?我才没有抱男人的爱好。”
见他扭过头去,眼神却不住往这边瞟——好像跃跃欲试的样子,叶净月忍着笑刚想继续逗他,病房的门突然被轻声敲响了。
叶净月答应一声,起身去开门了。
宁远以为又是小先知点的外卖啥的,没在意,目光还飘落在叶展脸上,连看都没往门口看。
直到宁远感觉出一种奇妙而压抑的气氛在沉寂的病房中蔓延开来,气温仿佛瞬间低了几个度。他扭过头,只见脸色极度铁青的罗夏正站在门口。
“……罗夏?”宁远吃惊地起身,朝门口走去,“你咋也跑来淮口了??”
只见叶净月僵着脸,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宁远磕磕绊绊道:“那啥,我我我先走了啊。等他醒了你们就回回堰江去吧,我找人开开开车送你们。”
宁远还没回过神,叶净月已经被罗夏拽离了病房。
宁远好奇地将头探出门外,瞅着罗夏拽着叶净月的胳膊,每一步都带着情绪一般——他突然乐了,罗夏还真拿小先知当小孩儿管着。竟然连夜追到淮口来了。
关了病房的门,宁远在方才叶净月坐过的藤椅上坐下,支着下巴盯着叶展看。
上次在专案组自己叫救护车时,他是下意识架着叶展的胳膊把他拖起来的。抱?宁远没想过。但抱是肯定抱得动。但是抱?怎么抱?
这先知死不悔改的模样,估计以后这种事还少不了发生。宁远定了定神,说服自己:要是抱着的确更快更方便。
宁远回头看了一眼病房紧闭的门,起身把门锁上,这才犹犹豫豫走到叶展的病床前。
就当为了以后的忧患做准备。宁远皱着眉闭眼,极不自然地将胳膊探进叶展膝盖底下,揽着他的脖颈想将他横着抱起来。
抱起来的一瞬间宁远睁开眼,不是,毫不费力。这人轻的跟什么似的,宁远乐了,掂了下他,这可比平时抬尸体轻松的多了。
宁远甚至还走了两圈,毫无负担。
一想到叶净月晚上那通电话——告诉自己叶展一个人跑到那个鬼地方去,宁远心中怒火再度燃烧起来。恨不得把这人从十二楼窗户直接扔出去。
“你怎么不早说??”宁远原本睡的迷迷糊糊,听到来电瞬间清醒从床上跳了起来,几乎咆哮起来。“他一个人去的?!”
叶净月语气为难:“我能说我也是才知道么……”
目光聚焦在叶展的脸上,宁远顿时叹了口气,将他轻轻放回病床,盖好了被子。
病房里此刻只剩下他们二人。天还没亮,寂静的只能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宁远闭着眼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快睡着之际,病房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宁远蓦地坐直了,方才想起自己反锁了门——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打开了门。他以为是医生或者护士来了。
但门口站着的是罗夏。
你真的没有抱男人的爱好吗~
PS:有没有人能猜到叶净月抽的是什么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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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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