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星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纸巾,用力地擦拭眼角,严煦余光瞥见,忍俊不禁地小声提醒了一句:“储物格里有湿巾,会好擦一点。”
唐星苦着脸拉开身前的储物格,拿到湿巾后,别过身子又擦了好一会儿,眼下的痕迹浅了很多。她手中攥着湿巾,索性靠在窗户上装死。
两人一路无言。
唐星租住的梧桐里在老城区,是个半开放的老式小区,一到深夜,小区外就划出了专门摊位供一些烧烤夜宵的摊贩营业。
严煦经过小区外围,正是夜市红火的时候,一片灯红酒绿。
唐星这会儿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个夜宵?”
严煦愣了一瞬:“额,不了。我还穿着制服,不太方便。”
“哦,哦哦。”唐星恍然大悟似的连连点了好几下头,“那你能在这儿停一下吗?”
严煦不明就里放慢了车速,将车子停在路边。
不等严煦反应过来,唐星就拉开了车门,径直走向了夜市中的一个摊位。
不一会儿,她捧着一瓶矿泉水,从人群中小跑着过来,猫着腰从窗户里递给他:“你刚刚不是要找水嘛,这里刚好有卖。”说着,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巷,“我就住在里面第二幢的四楼,那里车子不好进,这里下车就可以了,今天麻烦你了。”
严煦怔忪地接过水,还来不及说什么,唐星转头就像只小猫似的,轻手轻脚地跑开了。
他往窗外探了一眼,眼见她拐过转角,身影消失在巷子口,他终究不太放心,锁上车门紧步追了过去。
这半年来,老城区因为在做旧城改造,很多地方都断了电封了路,交通意外、盗窃、抢劫案的数量都增多了,光是梧桐里小区,上半年已经发生了两起抢劫案,地点都是在黑灯瞎火的巷子里。
这条巷子又黑又深,到居民楼的沿途只有一盏路灯,没被路灯照到的地方就显得特别昏暗。
严煦刚到巷子口,就看到唐星举着手机一路小跑,仿佛后面有恶犬追着,埋着头跑进了远处的单元楼,落荒而逃的模样颇有些滑稽。
他跟着走到那幢单元楼下,等了一会儿,见四楼的房间亮起了灯,微蹙的眉峰这才舒展开来,转身离开。
***
第二天的选题会上,唐星把酒吧噪音扰民的选题报了上去。
郭巷想了一下,也觉得可行:“马上就要中考了,我觉得这个可以跟中考考前准备的话题结合一下,唐星你这边再暗访一下别的酒吧,摸个底。另外……”
郭巷目光转向乔漾:“乔漾,你平常教育线联系的多,帮着联系一下学校和社区,收集一下住在酒吧周围的学生家长对于噪音的反馈,不拘于这家酒吧。这次我们做个关于噪音扰民的专题,你和唐星一起负责一下。”
乔漾和唐星对视了一眼,简短地应下:“好的。”
选题会结束后,唐星正捧着会议记录准备往回走,被乔漾叫住了。
她神色不太自在:“昨天,我的车出了点意外,所以……”
“那你人没事吧?”唐星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下意识问,“有没有撞到哪儿?去医院看过了吗?要不要做个CT什么的?”
“没那么夸张……”乔漾嘴角抽了抽,“就是车身刮擦了一下,已经私了了。就是和你说一下。”
唐星回过神来,乔漾是怕她会误解,于是大咧咧地笑道:“你人没事就好,昨天的证据,我已经搞定了。”
“对了,之前郭主编让你和严煦约的那个专访怎么样了?”乔漾走开两步,又折回来问道。
唐星忙道:“他已经答应了,但他最近有点忙,我们还没确定具体的时间。”
乔漾无奈地看她一眼:“你最好早点定,公众号专栏的排期提前到下周日了,其他法治人物的初稿都已经交到郭主编那里了。”
“这样吗?那我加快……”唐星连声感谢。
出了会议室,唐星一回到工位,就在手机上翻出了严煦的微信,不假思索地打了一句:“严检察官,请问你周末有时间接受专访吗?”
手指空悬在发送键上犹豫了一会儿,她想起之前严煦的揶揄,又把开头的“严检察官”几个字一个一个地去掉,直接改成了“严煦”,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发送。
对话框上方显示正在输入,唐星等了一会儿,却彻底没动静了。
正在她疑惑时,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闪烁的屏幕上显示严煦来电。
唐星愣了一会儿,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严煦沉静的声音:“唐星,是这样的,我这周的周末两天都要参加市里的业务培训会,可能不太抽得出时间。”
唐星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下周日要上稿的话,留给自己写稿的时间就不多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周五呢?”
那边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周五我要去东源小学参加一个法治宣讲活动,那个地方路程比较远,周六早上赶回来就得直接去开会了。”
唐星立马打开导航搜索了一下,东源小学位置非常偏僻,一天只有上午一班大巴直达。自驾的话,约莫需要两个小时左右。
严煦见唐星不说话,提议道:“或者,我根据你之前给我的那份问题大纲写一份文字版答案给你,如果你还有别的问题,也可以随时手机上给我留言。”
听起来,这似乎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但如果只是一板一眼的问答,会错失很多的细节。
唐星盯着手机导航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严煦,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
严煦愣了一下:“你是说,去东源?”
“对。”唐星连忙解释,“之前我做过一些偏远山区留守儿童的选题,社会反响还不错,我可以去帮你们拍照,宣传公益法治活动,还可以帮孩子们争取一些社会帮助……”
“我保证不会影响你们的正常工作。”她的声音渐渐低下来,不那么有底气,“如果能近距离地参与你们的工作,专访的稿件可以写得更加详实一些……”
“……可以吗?”
手机那头沉默了半晌,良久,传来严煦温和的声音。
——“当然可以。”
到了周五那天,秀江市检察院一共去了三个人:严煦、宋朝阳还有未检部门的女检察官许菁菁。
严煦介绍,因为校方希望给孩子们科普一些关于预防性侵、预防暴力侵害等方面的知识,所以院里协调了女检察官来上课。
许菁菁年龄较唐星更小一些,娃娃脸,扎着马尾。
许菁菁性子活泼,很快与唐星熟络了起来。一路上,宋朝阳和许菁菁相互插科打诨,让唐星的局促减少了不少。
沿着巍峨的高山,绕过清澈的溪流,驱车在蜿蜒的山路上疾驰了两个多小时,一行人终于赶到了东源村界内。
唐星自认身体素质不错,曾经坐一整天的长途客车,也没有特别大的反应。但这儿的路比唐星想象的更难行,几乎没有一条路是笔直的,九曲回环的山路颠簸令她失去了初始时的饱满精神,还没到地方时,已是脸色惨白。
严煦在后视镜里看到她状态不对,连忙在半途停了车。刚一停下,唐星就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推开车门冲到了路边。但干呕了几下,什么也吐不出来,手撑着大树大口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严煦递给她一瓶水和一粒晕车药。
唐星接过水,拧了一下,发现是已经拧开的,仰头喝了一口。缓了口气,见大家神色很是担心,故意打趣道:“晕车药都有,你们院里出勤配备都这么齐全吗?”
“小唐老师,这不是院里的,是煦哥专程为你准备的。”宋朝阳在旁边插了一嘴,被严煦一个眼风噎得把话拐了个弯,“咳咳,是专程为你们女同志准备的。”
唐星抿唇笑着说了声“谢谢”。
到了东源小学,一个穿着蓝色条纹衬衫的年轻女孩站在校门处,不住地往外张望着。
严煦降下窗户和那人打了个照面,向众人介绍:“这是东源小学的辅导员祝扶黎老师,她是首都师大毕业的,在东源支教已经三年了。”
车一停稳,祝扶黎就热情地上前和他们逐一握手。她二十多的模样,身材清瘦匀称,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看起来白白净净,很是清秀干练。一身的书卷气与身后的高山黄土形成了一种古怪的和谐之感。
严煦似是早就与她相熟,一下车就一扫往日清冷的模样,开口打趣道:“学姐这是刚从地里回来?”
祝扶黎爽朗地笑道:“对啊,知道你们要来,罗校一早就去地里准备了,派我来接你们。”
严煦侧过身与唐星介绍:“祝老师也是秀江中学毕业的,高我们一届。”
唐星忙喊了一声“学姐好。”
祝扶黎笑着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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