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湘抱着云华县主的腿，哭得梨花带雨，“姑娘救我，奴婢在门口恰巧碰见了世子，世子要、要……”
她没把话说完，就开始呜呜地哭了起来。不是她不能说完，实在是她和应七都没有吃亏，没法给公府世子扣上个罪名，可若她现在不来，等真的吃了亏，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姑娘，现下应七正帮我拦着世子，您给奴婢做主。”
不必南湘说完，曹诚大声呵斥应七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云华县主眼中划过一丝不能忽视的失望，她走过去，冷着脸面对曹诚。
“吵嚷什么？”云华县主问，她声音不高，显然对类似的事情已经驾轻就熟。
曹诚根本不理云华县主，他指着南湘，“曹云华，那个小丫头是你院子里的？我看上了，送我吧。”
“她是我的义妹，不是什么丫头。”云华县主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打算送到楚王床上的小姘头？一个玩意儿罢了，他刘恒用之前我先玩玩，又如何？”曹诚满脸横肉，面对自己妹妹说话没有一点收敛，反而像极了撒泼的市井莽夫。
“曹诚，你在说什么浑话？”云华县主大怒，顿时气得眼圈都红了，她看了一眼匆匆赶来的吴嬷嬷，暗示她赶紧把看热闹的都遣散了。
曹诚说的虽是实话，可他身为云华县主的亲弟弟，竟用比外人还恶毒的语气说此事，哪怕云华县主早知道他是什么样子，也有些受不住。她做这些是为什么？谁在牺牲自己仅有的筹码，又换来了谁的好前程，曹诚一概不知。竟然还如此奚落于她。
“我说的哪句不是真的？你们女人，为了攀高枝儿，什么都做得出来。”曹诚讥讽，他自觉已经收敛了，因为外面有人说得更难听。
云华县主被气得说不出话，南湘过去挽住她的手，也不敢在此时多嘴。
就在这时一个杀贼堂那边的嬷嬷过来，道：“姑娘，大爷，老爷请你们过去。”
南湘一惊，都说国公爷病重，不问俗世，怎么才闹起来他那边就知道了？可见，国公爷也不是闭目塞听的。
云华县主却没有立刻走，她拽着南湘的手，道：“你随我去。”
南湘就这么一路跟着云华县主到了杀贼堂，她虽进了国公府六年有余，来杀贼堂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国公身子不好，需要静养，轻易是不让人打扰的。
这杀贼堂一进门就是一排兵器架子，冷森森地吓人，国公的屋里没有任何别的装饰，都是他昔日的战利品，其中以刀剑匕首最多，也有一把极好的弓，如今老国公虽不能再动武，可是想想昔日意气风发时，想必也是欣慰。
刚进屋，三人一起给国公行礼。
镇国公曹悬坐在太师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皮毛，他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被旧伤累的老态龙钟，其实他也才四十五岁而已。见云华县主眼睛红红的，曹悬就知道曹诚闹得不小，他往下压了压手，算是安慰。
“你过来。”曹悬疾言厉色，指着曹诚道，却在眼底深处也有几分无奈。
曹诚天不怕地不怕，唯有他老子还能震慑他三分，听闻乖乖膝行几步，到了曹悬面前。
曹悬站起半个身子，身上的皮毛也顺势滑落。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曹诚的脸瞬间肿起一寸高，被打得人仰马翻。
“爹……”云华县主赶紧起身去扶，她不怕曹诚挨打，却怕自己父亲的身体受不住这么大的气。
曹悬缓缓坐回原位，“曹诚，长姐如母，你再敢对你姐姐不敬……”
话没说完，就是一阵咳嗽。
曹诚扫了云华县主一眼，对于这个终将嫁出去的女人，没有半点敬意。
“我又没说瞎话。”
“你给我去外面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起来。”曹悬深深叹气，干瘪的双目中也只剩下无可奈何。这已是他最后的办法，每次气不过就叫曹诚去跪着，可每次都没什么用。他想不明白，永远也想不明白。
“爹，我不过是想要个小妾，曹云华她……”曹诚还在为自己争辩。
“你叫什么？”曹悬虽然老不益壮，但还是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意欲再给曹诚一个大巴掌。
“我、我姐，我只是想要个小妾。”
“小妾小妾，就知道女人，你的女人还不多？你再这么荒唐下去，老子拼了脸面不要，也把你屋子里全换成男人！”曹悬虽然气，可再也骂不出当年中军帐中挥斥方遒的气势。
“爹，这就是前几日救了我的女史，我已认作义妹，如今半个京城都已知道了。”云华县主趁机解释。
“哼，”曹诚冷哼一声，硕大的身躯挺直，“什么下贱东西，还不是巴巴地去给楚王做小老婆，怎么，楚王配得上，我曹诚就配不上？”
南湘在国公爷面前本就有些紧张，现在听见世子曹诚如此轻视辱骂自己，心里一阵一阵的委屈，眼泪就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她还被云华县主扯着往前了几步，在场几人都能轻易看见她哭了。
“胡说！来人，来人，给我打，给我打！”曹悬喊着。
曹诚见形势不对，不敢再招惹他爹，瞥了众人一眼，灰溜溜地跑到外面跪着。
镇国公曹悬第一次把目光落在南湘身上，他看着这文文静静的小姑娘，竟比一些小户人家的小姐还要沉稳几分。
“今年多大了？”曹悬问。
“回老爷，十六了。”南湘小心翼翼地回答。
“听说你识字？”
南湘低着头，“家祖曾给人当过几年账房，教哥哥识字时跟着学过些。”
“不错，想当年老子打仗的时候，没少吃那些白脸书生的亏，如今咱们府里也有爱读书的了，”曹悬听说南湘识字，就默认了她爱读书，捋了捋胡子，显得很满意，他轻轻一叹，“你是个聪明的，想必也看出来了，曹诚他，并非顽劣那么简单，他许是生来便有不足。以后，你要多多扶持你们姑娘，她啊，就是太懂事了。”
“是。”南湘答道，她从前只远远地见过曹诚，不过府中都传世子心智不全，她一直是不信的，只道是大户人家公子又没有父母从小教养，过于顽劣，想不到此时镇国公曹悬竟亲口承认，“南湘必不忘姑娘恩情。”
“爹！”云华县主出言阻拦，心智不全之人是不能承袭爵位的，而曹诚已经获封世子，若这话被传出去，有心人听了恐参镇国公府一个欺君。
曹悬摆摆手，“他是聪明是傻，由不得我们说了算，那么大个人站在那，别人自有评判。”
“让小六子去找些女孩儿家喜欢的东西，都给这姑娘送去，压压惊。”曹悬道，“你放心，曹诚不会再对你起歹意了。”
南湘行礼谢过。
曹悬又看向云华县主。
“哎——”他叹了一口气，定定地看着自己女儿，“别委屈着自己，你爹我从前一无所有，一杆长枪全天下都敢闯，你呀，也不是那困在后院的性子。”
云华县主眼眶也红了，父亲是真真正正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在军中杀出一条血路的，靠着不可置疑的功劳封了镇国公。
云华县主小时，家里还不是这般富裕，她也过过几年苦日子，知道穷人的日子不好过。
可眼看着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荣华富贵就要折在曹诚手中，她心有不甘，早些年也曾试图教导曹诚，可收效甚微。所以云华县主才想嫁入楚王府，再保镇国公府一二十年，去赌国公府的第三代，不至于连守成都守不住。
曹悬挥挥手，让她们回去。
云华县主早早找了南湘这样一个人，别人只知是为了争宠，只有作为爹的曹悬知道，其实外面八面玲珑的云华县主只不过是双十年华，也有情窦初开的时候。
她从小习武，是个爽快的性子，十四岁时就心仪曹悬手下的一员小将，那小将比云华县主大了六岁，却是年少有为，小小年纪就能带兵。本来，曹悬也十分中意，可后来国公夫人去世，曹诚越发没有束缚，曹悬也因功高震主又没有根基，不得不借着受伤卸了兵权，从此将养在家，这国公府看着钟鸣鼎食，实际上不过空有其表。也不知从哪一日起，云华县主就不再见那小将军了，还托曹悬给他说一门好亲事。
一开始曹悬不懂，只以为小女儿家善变，今儿喜欢了，明儿又厌烦了。直到曹云华开始谋求楚王妃的位置，他才明白女儿的心思，也知道其实女儿从来没有忘了那个小将。
曹悬很可惜曹云华不是个儿子，其实他也曾想过给女儿招赘，可曹诚毕竟是亲儿子，亲儿子在，这国公府怎么也轮不到女儿女婿做主，他这国公之爵，也轮不到女婿承袭，反倒是等他百年之后，因夫家弱势，曹云华只怕要一辈子看曹诚脸色过活。
这自然也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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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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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见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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