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廷心中愤怒不言而喻,可看着吴声冒死直谏的胆量,不由得欣赏和钦佩,他的确是个好官,只可惜南虞还没安定到能让他直谏从而摘除隐患的时候。
事善能,动善时,朝堂上有时该说真话,可有些真话则不该说。
眼下南虞正值权利更始,是至暗时刻,暂且不需要一盏照亮天地的明灯。
至少这盏灯不该在此刻点亮。
“好一个依职责办事,那吴大人说应该如何处置此事才好啊?”
吴声叩首回话:“臣以为应当立即收押慕岚郡主和广王世子,待查明真相后,依照律法处置。”
“好!就依吴大人所言,可这以下犯上的罪名又该如何处置呢?”
吴声挺直脊背,跪在殿中毫无胆怯,毕恭毕敬回道:“全凭太子殿下定罪。”
高廷望着他冷哼一声:“来人,将吴声和广王世子关押至大理寺,慕岚郡主收押在掖庭狱。”
吴声叩首道:“多谢殿下。”
吴声被侍卫押了下去,殿内朝臣面色各异。
今早议事不欢而散,高廷愤然离去,走出文华殿时感受到身后一道视线,他知道视线来自王远思。
王远思在为自己的学生痛心,他想为吴声求情,可他又知道高廷多么在意眼下成败。王远思心中饱受煎熬,只能为吴声惋惜,惋惜他没有认清眼下形势。
吴声刚正直谏,他宁折不弯,偏要做皇权的试刀石。
他这份刚正最后的价值,便是为太子竖立当权者的威严。
高廷下达收押成命时,虞怀苏正在太子府行苑中陪着高彦静,她正为昨夜诏书苦恼,心中不安正急剧加重。
她告诉虞怀苏,她预感有坏事要发生。
看着高彦静魂不守舍的模样,虞怀苏感知到了事态严重,可她不能显露出慌乱,始终安抚着高彦静。
可高彦静的预感还是应验了。
柳南星率领数名侍卫,奉命来羁押她和高彦修时,虞怀苏见到柳南星那一刻,几乎怔在了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明明就在今早,高廷还对她说,他给所有人一个满意交代。
她眼睁睁看着二人被侍卫押走,直到广王夫妇闻讯赶来拦住侍卫去路,她才回过神来。
广王夫妇拦在侍卫前头,厉声斥问:“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对王室无礼!”
柳南星抱拳道:“广王殿下,王妃,我等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羁押郡主和世子的,请广王殿下不要阻拦。”
广王愣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而广王妃早已泪流满面。
高彦静十分平静,看着广王夫妇道:“爹娘,你们保重!”
与高彦静的平静不同,高彦修红着一双眼,显然十分害怕,只不过是在竭力维持平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侍卫押着兄妹二人,从广王夫妇身旁经过,高彦修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之后一行人便离开了行苑,被押往不同的监牢。
柳南星转过身,面向虞怀苏道:“虞姑娘,殿下要你随我立即离开这里。”
虞怀苏也正要找他,她知道郡主和世子被关押,一定是高廷遇到了什么事,让他不得不这样做。
她朝柳南星点点头,走到广王夫妇面前,看着二人悲恸神情于心不忍。她抿唇道:“王爷,王妃,你们要保重身体,太子殿下一定会想办法的。”
王妃泣不成声地控诉:“侍卫是太子殿下来拿人,还要他想什么办法?”
虞怀苏微微皱眉,眉眼间写满无奈,此刻广王夫妇沉浸在悲恸中,她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她相信广王夫妇一定会知道,高廷这么做是事出有因的。
她垂下眸子轻叹一声,而后同柳南星离开了行苑。
她紧跟在柳南星身后问:“殿下在哪里?”
柳南星走在前头脚步不停,回话也只是微微回头,“殿下要你在寝殿等他的,他稍后便来见你。”
原本虞怀苏以为高廷已经在等她了,想当面找他问清楚前因后果,可柳南星话里的意思是一时还见不到他,那只好先问一问柳南星了。
“殿下为何突然关押郡主和世子?”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寝殿前,柳南星打开门站在了门边,等着虞怀苏走进去,她走过去站在门外。
柳南星道:“虞姑娘,今日我不在文华殿,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等殿下回来再亲自问吧。”
柳南星垂着眸子,神情稍显凝重,却不再多说什么。
虞怀苏就站在门前瞧着他,想端详出些端倪,而他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虞姑娘,请到里面等殿下吧。”
她沉下语气问:“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柳南星抬起眼回话:“殿下已不在文华殿,或许很快就会回来。”
虞怀苏知道,柳南星一定会亲眼看着自己走进文华殿,否则绝不会轻易离开的。眼下郡主和世子被关押,若高廷是迫不得已,那一定有许多事要做。
在忙完之前,他不会回来,要想见他,只能等着他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寝殿,随之身后传来了关门声。她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殿门,外头天色阴沉,日头也难以照出来,正如她此刻的心幽沉不已。
殿门外已站了两名侍卫,是柳南星奉命派来的,他站在寝殿檐下抬头,看一眼黑云密布的天空,而后前往了方才的行苑。
柳南星赶到行苑时,高廷已经到了,他屏退了行苑内一众侍从,只有他和广王夫妇站在院中对峙。
“这就是殿下所说的,要给所有人一个满意交代。就是要抓走静儿和修儿?”
见到柳南星回来,广王连忙挡在王妃身前,戒备地看着高廷,唯恐他对王妃做些什么。
柳南星听到了广王的质问,目不斜视走到高廷身边,在他耳边禀报了虞怀苏那边的情况,他不置可否,只是微微颔首。
广王妃红着眼质问:“太子殿下究竟想做什么?抓走了修儿和静儿,难道还要抓走我们夫妇不成?”
高廷垂眸浅笑:“静儿和修弟被陛下定为欺君,还有私闯军营之罪。要定王妃和皇叔的罪也十分简单,只需说他们兄妹是受人指使,你和皇叔就也难以脱罪了。”
王妃震惊地看着高廷,声音开始颤抖:“你……”
她看着高廷不以为然的样子,气得险些站不住,好在广王扶住了她。他扶着王妃走到石凳旁坐下,既忧又怒,怨怼地看着高廷。
“太子殿下到底想要做什么!当初静儿出征也是你的主意,如今边疆战乱平息得胜归来,他们兄妹反倒被你下了狱,好一招过河拆桥的把戏啊!”
面对广王质问,高廷面色如常,并未影响他分毫。
“殿下非要我们家破人亡才肯罢休?”
高廷垂手而立,在原地踱了几步,才面向广王夫妇开口:“本宫知道此刻说什么皇叔都不会信,更不会信本宫是被逼无奈。”
广王冷哼一声:“看来殿下还有些自知之明。”
“可皇叔应该好好想想,从修弟被下旨出征起到如今局面,一切都不是本宫所愿,就连那封诏书都是陈公公宣读的,那是陛下的意思。”
“从始至终,被陛下刁难的,一直是本宫和皇叔两个人。”
广王让王妃趴在石桌上,他缓缓站了起来,直视着高廷,“可殿下和陛下是亲父子,最终受迫害的还是我们一家。”
高廷偏过头冷笑出声,笑声中带着几分不屑,他转头看着广王反问:“皇叔,你和陛下可是亲兄弟,还是一奶同胞,可最后又怎么样?”
他无奈摇头,毫不掩饰对广王这一说辞的耻笑,“还不是处处刁难,让皇叔受尽冷落。于你如此,与本宫亦能如此。”
他再次看向广王,沉声道:“就连最心爱的女人都能拱手相送,难道皇叔还以为他会念及与本宫的父子亲情?”
广王神情疑惑,他并不明白高廷口中所说。
高廷叹息一声:“看来皇叔还不知道贵妃是如何死的。无妨,本宫便同皇叔原原本本讲一遍。”
“贵妃是被陛下亲手送往北异和亲的,他害怕贵妃到了北异遭人凌辱,为了保全自己脸面,亲自给贵妃准备了毒药,可贵妃在半路上就服毒自尽了。”
“陛下为何要将贵妃送去和亲?”广王问。
“事后本宫也想过。他起初去玉华寺是打着为南虞祈福的由头,可这仗一打便是三年,寺中度日何其清苦,他早腻了想要回宫。只是边疆战事不止,他没有脸面回来,让贵妃前去和亲刚好可以讲和停战,他就能名正言顺的回来了。”
高廷一面说一面踱步,他忽然顿住脚步,在广王面前站定,“他从一开就没想让本宫打这场仗,所以才会让修弟前去领兵。”
广王愤愤不平:“他这样做对南虞又有什么好处?”
高廷看着广王,眼神幽暗不明,“对南虞的确没什么好处,却能让皇叔和本宫不痛快。他的猜忌之心皇叔应当早有领教才对。”
广王看着高廷,眼中渐渐积蓄起愤怒,很快愤怒消散被悲哀取代,他是在哀其无能,怒其不争。
他的弟弟——高渊,实在令天下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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