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星立刻将高廷背到背上，虞怀苏在一旁扶着高廷，以免他掉下来。二人一路疾走，终于背着高廷进了寝殿，虞怀苏立即将寝殿门关上，让人以酒后风热为由将府内侍医请过来。
殿内只有虞怀苏和柳南星两人，她看一眼床上的高廷：“殿下究竟怎么回事？”
他目光凌厉看向殿门，压低声音道：“殿下似乎是中毒了。”
闻言，虞怀苏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什么？宫宴上殿下怎会中毒？”
柳南星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殿下出宫时还好好的，我驾车在府门外停下时，才发现殿下已经晕了过去。”
外面传来敲门声，来人正是府中侍医，他进门后就要跪下行礼，却被柳南星打断。
“陈侍医，快来看看殿下。”
陈侍医微微蹙眉，走到了高廷窗前，他一见高廷面色奇差，一时心中大惊。忙伸手去探高廷脉象，时而虚浮时而过分有力，情况果然不容乐观。
他嘶了一声：“殿下这是中毒之象。”
柳南星愤怒至极：“解毒！”
陈侍医道：“柳侍卫，解毒并非易事，若是胡乱解毒，恐怕只会让殿下更加痛苦。”
柳南星怒目相视，红着的眼眶中盛满杀气，这足以让世人胆寒。
“你必须给殿下解毒，你以为殿下当初为何将你收入太子府，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你能救他。今日你若是救不了殿下，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陈侍医受到惊吓，跌坐在床榻旁，胆怯地看着柳南星。
救人治病，是医者天职，太子对他有知遇之恩，于情于理，他都必须要救太子。
他稳了稳心神站了起来，仔细观察起太子中毒之症状，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异样。他要通过这些异常症状，来判断太子究竟身中何毒。
如今高廷中毒危急，他不敢懈怠，一点点确定了所中之毒，名为钩吻，以一株藤草制成。他立即开了解毒汤方让人去熬制，又着手为高廷催吐，以免更多的毒素渗入体内。
高廷面色又白了几分，整个人虚弱至极，气若游丝。
解毒汤端来，陈侍医亲自给他灌下，连着给他灌了两碗后，陈侍医才松了一口气。
“每服五合，一日五次。一定要记住及时喂药。”
“陈侍医，殿下他怎么样了？”虞怀苏问。
陈侍医满头大汗，惊慌仍未散尽：“幸好毒发不久，如今殿下已将大量毒素排出，又喝下了汤药，过了今晚应是没什么大碍了。”
柳南星突然在陈侍医面前跪下，他神色郑重：“多谢陈侍医，方才是我无礼了。殿下中毒之事不可说与第五个人，今夜请陈侍医留下照料，直到殿下好转。”
陈侍医将柳南星扶起：“你也是为了殿下心急罢了，今夜是关键我自当留下照看。”
柳南星抱拳：“有劳了，我会与你一同看护。”他转头又对虞怀苏道，“虞姑娘，你还是回房歇息吧，明日还要进宫讲学。”
虞怀苏摇摇头：“我睡不下，殿下明日怎么办？”
高廷虽是参决之名，实则现今朝政都是交由他去处理，若他明日一早不出现在宣政殿，而那些有心害他之人便会知道他中了毒。那些人又会有什么样的下一步呢？
柳南星也面露难色，对此他无计可施。
虞怀苏走到床边，看着高廷面色虚白，问陈侍医：“殿下明早能不能醒来？”
陈侍医面露难色，伸手又探了探脉象，斟酌片刻才开口：“这的确不好说。”
虞怀苏点点头，她如此问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便没有再开口。
“我先去为殿下煎药，以防他醒来要进宫，没有要在身边可不行。”
虞怀苏说完便出了门，再次回来时手上端着一碗药和一个酒壶，酒壶里装着的是高廷的汤药。
她走到床边，高廷仍处在昏迷中，有柳南星守在一旁。
他见虞怀苏回来，便道：“虞姑娘，你在一旁歇息一会儿吧，再有两个时辰就要进宫了。”
虞怀苏点点头，坐到一旁的桌前，小憩一会儿。她并未真的睡着，只是闭目养神，可这种感觉仿佛是在梦中，时不时睁眼看看高廷那边。
也不知看了多少次了，估摸着朝鼓声快响了，她再次看向高廷，竟发现他已睁开了眼。她顿时坐不住了，轻声朝床边走过去，而高廷正看着她。
柳南星察觉到她过来，便让到了一旁。
他躺在床上，面色仍算不得好，双目却格外清明。
虞怀苏伸手探他的脸，轻声喊他：“殿下。”
高廷见她满是担忧，却无力回答她，只眨了眨眼算是回应。
柳南星道：“虞姑娘，劳烦你照看殿下，我去热药。”
他临出门前，叫醒了陈侍医。陈侍医连忙来为高廷诊脉，此时脉象已经平稳不少，只是人仍旧虚弱，体内余毒尚未彻底清除，还需坚持服药三五日。
高廷终于开口：“扶我起来。”他的声音同样虚弱。
虞怀苏赶忙坐到床边，扶着他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高廷看着陈侍医道：“多谢陈侍医，只是本宫中毒之事不宜对外宣扬，请为本宫保守秘密。”
陈侍医躬身行礼：“殿下请放心，我是太子府上的人，分得清轻重。”
高廷略微颔首：“好，陈侍医快回房歇息吧，有劳你了。”
陈侍医向高廷再次行礼，退出了寝殿。
寝殿内只剩高廷和虞怀苏两人，高廷看了一眼外头天色，再过不久朝鼓就要响了。此刻他仍感觉腹中有火在灼烧，浑身都使不上力气，靠在虞怀苏身上，才觉得有所缓解。
“虞怀苏……”
听到高廷轻声喊她，微微低下头：“殿下，我在。”
“朝鼓要响了，本宫必须进宫。”高廷靠在她肩上，一抬眼只看到那抹粉唇。
虞怀苏无奈抿唇，她知道高廷只要醒来就一定会进宫，她并未劝阻，也不会这样做。
“好，我去给殿下端水洗脸。”
高廷靠着她的肩膀，点了点头。
虞怀苏扶着他重新躺下，起身走到寝殿门前，吩咐门外的侍女打了水回来。她端着水盆回到床边，洗了一条帕子为他擦脸，轻轻的，擦的很仔细。
她洗帕子时，高廷再次开口：“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帮我。”
虞怀苏抬头看向高廷，而他却盯着屋顶，不敢看她。
她问：“殿下要我做什么？”
高廷滚了滚喉咙，偏过头看着她：“昨夜中毒太过狼狈，可否……”他突然顿住，转过头重新盯着屋顶，“算了。”
昨夜高廷中毒，浑身都是酒气和药味，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尤其是在虞怀苏面前，他想清理掉污秽般的气味，可让她为自己做这些事，又太过难堪了。
他不想让她难堪，更不想在她面前难堪。
虞怀苏从水盆中拧干帕子，拿着半干的帕子坐到床边，她羞怯地瞧他一眼，赶快低下了头。一手掀开他身上中衣，一手捏着帕子伸了进去，帕子微凉，接触到肌肤时，能感觉到他的紧绷。
她始终低着头，别扭地看向一旁，明明已经尽量不触碰到他，可仍旧避免不了。
明明从前为他换过药，仍旧觉得难为情，尤其是在他微垂的目光之中。
“殿下，不要这样看着我。”
“其实……你不必这样做的，我也会……难为情。”
虞怀苏没有搭话，而是让他翻过身去，高廷乖乖照做，没有他的视线，虞怀苏也觉得轻松不少，重新洗了帕子给他擦背。
她拿着帕子伸进中衣里，却想起他后背的刀伤：“殿下，你背上……”
高廷背对着她：“已经好了。”
“我想看一眼。”
见高廷没有作声，她又道：“殿下，我想看一眼。”
他垂眸黙了默：“好。”随后他抬手解开了衣带。
虞怀苏掀开那层薄薄的衣料，光洁的背上蜿蜒着一条粉红色疤痕，表面新生的肌肤娇嫩，有些凹凸不平，犹如一道连绵山峦。
她眼底泛起红，为他小心擦干净后背，手停在那道疤痕旁，在他背上轻轻描绘着疤痕的形状。
高廷随着她微凉指尖描画，渐渐收紧了皮肉，心跳几乎停滞，忙伸手在背后捉住她，她的手沾着水汽微凉。
“已经没事了。”
“真的？”她哽咽反问。
高廷抓着她的手，竟慢慢坐起来，垂眸瞧着她：“当然！”
虞怀苏始终觉得是自己连累他受了伤，她静静瞧着高廷，眼中仍有愧疚。外面朝鼓声响起，高廷轻笑着，抬手抚摸她的脸，转移了话口。
“你先回房更衣，马上要进宫了。”
“好。”
虞怀苏将水盆端到一旁，便回了自己房间换衣裳，返回高廷寝殿时，问过侍女说他仍在寝殿内，于是就在外面等着他。
不多时，寝殿大门打开，高廷已经换上了紫色朝服，即便病容虚弱，仍旧难掩身上贵气。他见门外站着虞怀苏，不免惊讶，轻笑着跨出门槛走向她。
“怎么在这儿？”
“殿下，桌上的酒壶可带着？”
柳南星道：“带了，虞姑娘，还是交由你保管吧。”
柳南星解下腰间酒壶，递给了虞怀苏，她双手接过，紧紧拿在手上。
“等国子监散学后，我给殿下送去。”
“有劳了。”
此时天刚蒙亮，高廷率先朝外走去，一行人紧跟在他后面，直到他和虞怀苏二人上了马车，马车朝着宫门进发。
二人坐在马车内，虞怀苏几乎整夜未眠，和高廷靠在一起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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