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察觉到手臂上的黏腻湿润，瞟了一眼，便将宋歌的手臂架在肩膀上，不碰到他的后背，进而揽着他的腰，“我送你去医务室。黄老师不会把你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宋歌抬起眼看着祁夜眉上的那道疤痕，很想抬手去碰一下——
不能碰，会被他扔出去的。
祁夜脚步不快，毕竟宋歌整个块头比自己还结实。再加上有意走有遮蔽物的路线，等二人到医务室时，「祁夜暴打宋歌，把人打到进医务室！」的图文聊天记录已经传遍了圣光群聊。
黄远在给趴在床上，已经吃下止痛药没多久就昏睡过去的宋歌，剪掉校服查看时，祁夜已经收到了好友的消息攻击——
【怎么头像是我，你不满意？（6）】
【YoYo：祁夜这不可能是你干的吧？】
【YoYo：你上着课突然出去，就是为了尾随宋歌打人家？？？】
【YiYi：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YiYi：我祁哥什么时候打人还需要尾随？在教室打不是更方便？】
【时言：有道理，但我建议你先跟梁老师说一声。@Q.Q】
【吴语：梁老师在我们班讲作文，目前没发现。】
【YiYi：吴语，你咋上课玩手机呢？】
【吴语：我刚从窗户外看见祁夜了。】
祁夜退出群聊，果然看见了吴语几分钟前发的消息。
然而他现在没心思回复，因为他瞟了一眼床上的宋歌，和拿着剪刀的黄远一样呆住了。
“夜啊，你朋友比你还能抗呢。”
黄远换了一把更小的剪子，小心翼翼地剪开浸泡到轻轻捻起，都能顺着指尖流下血液的纱布。
“流了这么多血，得送医院。”
“他可能不喜欢去医院处理。”
祁夜想起昨晚在医院碰见宋歌，要他愿意，今天也不会这幅样子来学校了。
“我尽力。但有些药物是由学校监管的。”黄远拆下了绷带，开始一点点清理血迹，“给你收拾烂摊子的时候，至少你小姨知道。”
“嗯，我懂。哥，你就先把血止了。等他能动，我带去叔那儿看。”
黄远手上没停，嘴里也继续念叨，“要是我爸说要缝针那就叫我。你看他给你脸上缝的那个，要是我缝，肯定更淡。”
“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那属于见义勇为！而且当时也是第一次挨打缝针，没经验。”祁夜佯装埋怨道，“我要是知道叔主打一个暴力正骨，也不会去你们那儿了。”
“你那大半夜的被挨一刀，差点就伤到眼睛，要不是我家在附近，你顶着一脸血准备吓死谁？”清理完血迹后黄远仔细查看起了伤口，抹上药，“你这个兄弟可是新旧伤都有啊。要打吊针，我去准备。”
祁夜顺着看过去。
有第一次见面时瞥见的红褐色长条旧伤疤，也有同样形状却还在渗血的新伤口。几块脱皮的擦伤，明显是在粗糙硬物上狠蹭留下的。
老爷子上救护车时头发一点没湿，倒是宋歌成了落汤鸡。
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宋歌这个人怎么这么轴呢？
祁夜看着止痛药起效，睡得比刚开始更安稳的人。
从见到宋歌的第一面起，他就知道自己对宋歌的抵触从何而来。
长着这么一张干净硬朗脸的人，一开口却是但凡换个性别，祁夜都铁定对方是在泡自己的程度。
最近宋歌没有再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也没有对自己露出那个明媚梨涡笑，甚至在医院交谈都在谨慎地保持距离。
为什么呢？
是为了不再见到连祁夜自己在那日都未曾发现的，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对他身世的「恶心」吗？
我没有觉得你恶心。
祁夜在心底沉默地袒露。
而就在这时，宋歌慢慢睁开了眼。失焦的双眼停留在远处祁夜脸上。
“怎么还有点肿...”
“什么？”祁夜走到宋歌床边蹲下，想了想宋歌刚说的话，看向他的背，无奈道：“你这些伤口，又淋了雨肯定会肿。”
宋歌勉力抬起手指，轻轻碰在祁夜左脸，柔声道：“还是有点肿。”
时间在二人之间仿佛静止。
劈开云层的阳光从床头窗户洒入，停留在祁夜脸上，恰好驱散头顶灯光在眼窝处投下的阴影。
这人是不是傻。
祁夜想。
昨夜被祁扬名扇的一巴掌，都不敌此刻的侧脸发烫。
看完群里程思悠转播的「祁夜暴打宋歌，把人打到进医务室！」后，祁夜决定有必要给梁雨蝶说一声。
“姨，跟你说实话，宋歌的确受伤了。”
“你打的？”
“不是。昨天送外公去医院的时候，宋歌忙着搭把手，后背全被那路上的砖墙给刮了。”
“严重吗？你们还在医务室？我开车送他去医院。”
“别，小姨我跟你讲就是想跟你说，他不想让他家里知道，也不愿意去医院。”
“我必须先清楚情况，你让黄老师接电话。”
祁夜给黄远使着眼色，把手机递给他。
黄远回应了个失败的wink，然后开始对着手机来了段rap。
不出所料，梁雨蝶松口了。
最后是千叮万嘱要照顾好宋歌，一切等宋歌伤好了再说。
处理完这一切没多久，12点早自习结束的铃声也响了起来。
铃声大作，把正在医务室外墙后抽烟的祁夜吓个不轻。骂骂咧咧把烟抽完，然后眼皮一垂，忽然想到了啥，急急把烟一灭就跑回了房间。
果不其然，宋歌醒了。
宋歌背对着门口的祁夜赤脚站在窗帘前，腿上还是那条一丝不苟的黑色长裤，裸露的背部却已被绷带缠好。
白色绷带从双肩绕过，在脊背正中交叉向两边腰腹和后背一圈圈缠绕，这盖住了所有的伤口，留在外面的，只有左右两边轮廓清晰的肩胛骨。
祁夜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肩胛骨又叫蝴蝶骨——
随着宋歌伸长双臂拉开窗帘的动作，背后两处漂亮利落的线条如蝴蝶煽动翅膀般舒展开，窗帘后的阳光也随之落满他全身。
“祁夜？”
宋歌回过头看见是他，便笑了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你干嘛呢？”
祁夜不知道哪儿来的火气，把他刚心里飞着的小蝴蝶都赶走，骂骂咧咧的让宋歌赶紧回床上躺着去。
“不对，趴着！”
宋歌就那么乖乖地按照祁夜说地趴在床上，下巴枕在交叠的双臂上，就这么看着给黄远打电话的祁夜。
“衣服在哪儿啊哥？”祁夜开始在黄远说的衣柜里翻箱倒柜，“你这里边的衣服全是学校周年庆的纪念衫！穿这出去，这脸还保得住吗？真没别的了，诶，哥？”
宋歌看着背对自己的祁夜垂下手，双手搭在半蹲着的膝盖上，似乎在下着什么重大决心。
随后，祁夜站起身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在宋歌肉眼可见的瞳孔放大中，开始解起了扣子。
等祁夜脱掉了身上的秋季衬衫校服，扭过头准备递给宋歌时，却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头扭了过去。
“干嘛，你又不是小姑娘，这有什么不能看的？”
闻言，宋歌终于慢慢把头转了回来，眼神为了避开，只能看着祁夜的脸。
“谢谢。”
宋歌慢腾腾起身，走到他面前接过手中的校服，眼睛依旧直直看着祁夜。
俩人莫名贴得很近，当宋歌伸直手臂穿衣时，像是要将祁夜拥入怀中一般。
而大概是自己的错觉，有一股不知道是从宋歌肌肉下，还是自己胸膛透出来的热气，在二人之间萦绕。
祁夜的眼睛开始盯着窗外，宋歌却依旧就这么看着祁夜，手指不紧不慢的从底部最后一颗，开始往上扣着扣子，仿佛没有注意到祁夜越来越红的耳尖和起伏强烈的胸膛一般坦荡。
程思悠四人提着一堆外卖，闯入医务室他俩所在的房间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祁夜只穿着裤子背靠衣柜，面前几乎是紧贴着宋歌——不知道是在解扣子，还是扣扣子。
尝试控制嘴角上扬失败的程思悠
抱着一堆炸鸡腿目瞪口呆的程思意
微微挑眉眼底满是看不懂深意的时言
被三人挡了个精光就差跳起来看的吴语
宋歌先往后退了一步，开始和门口四人打招呼。
祁夜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现在想起来自己还长了腿可以后退是吧？
祁夜没有管那四个人，而是再次打开衣柜，拿出刚被自己嫌弃得不行的纪念衫穿上。
程思悠刚就看俩人脸去了，就只瞟到一眼祁夜的人鱼线。
她不乐意了，一边在桌上摆着满汉全席，一边道：“祁夜，为了答谢我给你打掩护，建议你再给我看看腹肌。”
“滚。”
祁夜知道程思悠这人就嘴上厉害。
当初跟许诺时也这么说，结果，人男菩萨许诺二话不说，站起来就在教室里脱了衣服，顺道还把震惊傻了的程思悠，一路逼退到墙角——就此程思悠没再提过这茬。
“不合适，悠悠是小姑娘不能看。”宋歌诚恳说着。
不是对程思悠，而是对着祁夜。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祁夜心想道，对，这自己刚才说过。不对！这话之前程思意也说过——
“小悠，你是女孩子！怎么能问人看这个呢！”
当初，程思意在这事儿发生后，就和程思悠在一起了。
嗝！
祁夜拿着鸡腿的手被吓得停住了，然后开始止不住地打嗝。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程思意挠了挠脖子，然后拿起冰可乐喝了起来，顺手给宋歌也递了一杯。
“谢谢思...”
“你喝，嗝，个屁！不能喝，嗝！冰的东西。嗝！”
祁夜难受得直捶胸口，还不忘把宋歌手里的可乐拿下来。
“这一幕怎么也这么眼熟？”
程思悠摸着下巴。
当然眼熟，每次你哪儿哪儿不舒服，程思意就这德行！
祁夜一边给自己灌着饮水机里的温水，一边腹诽，然后忽然意识到什么——
靠！
祁夜一口水直接呛了出来。
目前暂定周末双更，疯狂码字中，企图在十二月完结，后期视情况调整，谢谢大家的支持，每个收藏和评论我都非常珍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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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医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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