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许岁不记得他们具体是哪一天重逢的,连认出常安在那天的记忆都已经不太明晰了。如果不是常安在主动提起,说不定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这个儿时的玩伴。
……
“许队,常副队早上说找你有事,我看你没起就让他回去了,他现在又来了,见吗?”
许岁正和与归的其他几位队长打游戏,摆了摆手示意放人进屋。
传话的小孩哒哒哒跑过来,说:“常副队说要单独跟你讲。”
许岁叹了口气,回道:“那就带他去会客厅坐着等我吧,让他自己从冰箱拿喝的,我打完这把过去。”
小朋友得了可行的答复,又哒哒哒跑了,临走还不忘从桌上顺两口小零食。
许岁眼睛盯着屏幕,一阵风把桌上带辣味的食物推到了小孩够不着的地方。
然后因为打团时分心被敌人抓住机会杀掉了。
许岁:“……讨厌小孩!”
十分钟后,被带飞的许岁移步会客厅,客人听见脚步声,等不及似的迎了出来。
“常副队,找我有事?”许岁拉开主位的椅子坐下。
常安在迟疑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岁岁……你还记得我吗?”
许岁听得云里雾里,往椅背上一靠,很是莫名地接了一句:“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呢?”
常安在两眼一亮,紧接着又暗了下来。
因为许岁又自言自语道:“我家有姓常的亲戚吗?”
“不是。”常安在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不过笑得挺难看的,“我不是你家亲戚,是你十岁之前的时候了,那段时间我住在你家隔壁。”
许岁这时算上游戏里的时间也没活够二十年,对于自己人生前半段的记忆却实在模糊,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才想起来一点细枝末节。
“啊……常安在,一直在家学习不出来玩的那个小哥哥。”
“你会来我家找我玩的。”
“是吗?应该不经常去吧?我没什么印象了。”
“岁岁,我……”
“常副队,你说的找我有事就是认邻居吗?”
常安在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记忆里温和又腼腆的小孩与此刻面前这个有些不耐烦的少年竟然无法重合……他是想给那个孩子道歉的。
“很抱歉,许队,今天打扰了,我想您现在并不是很想听我陈情。”常安在倏地收起了方才的不安和难过,站起来又变回了有条不紊的常副队。
许岁点点头,敷衍了两句便起身送客,常安在走到会客厅门口,突然转过身问他:“我要做些什么才能让你不这么讨厌我?”
许岁莫名其妙被打断游戏,过来听他说一堆车轱辘话,只觉得他发神经,无语得笑了一声,挖苦道:“我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队长,怎么敢讨厌您呢?”
第二天常安在就走了,换了一个很有礼貌的小朋友过来继续他的交换工作。
后来Anwar告诉许岁,常安在回去之后偷偷在房间里掉小珍珠,被Antor发现并伙同她嘲笑了好久,还偷偷录了音。
那段见不得光的音频里——
Anwar毫不掩饰她的幸灾乐祸:“我早就说了,你这种身份地位过去肯定会被他们当成贼一样防备,你竟然还想跟他们队长攀关系,真是愚蠢哈哈哈哈哈哈哈!”
常安在听起来倒像是真哭过似的,说话的声音沙哑又哽咽:“他会不会其实是记得的,只是因为讨厌我所以不想认我?”
……
许岁其实没有讨厌常安在。
在《踏光》里,他只是在防备一个过于强大的对手;在现实里,他不记得“常安在”这号人,更谈不上什么情绪。
但常安在记得。
“完美的Andermit”也不是生来就完美的,无端的嫉妒让他失去了唯一的朋友,愧疚才将他打磨成如今没有缺点的常安在。
常安在幻想过许多重逢时许岁的反应,生气也好憎恶也罢,唯独没有想过那个孩子不再记得自己,仿佛他们曾经的相交只是自己的一场癔梦。
可他还欠当年的孩子一句道歉呢。
——
许岁抬手叫停卫兵,缓步走上前去牵起了Andermit的手,笑道:“只要你拥护我成为新的国王,我就承认你是我的兄长。”
Andermit没有回话,只愣愣地看着他,仿佛完全被他的笑容蛊惑了。
夜尔斯殿下继承了国王与王后最为英俊美丽的相貌,笑起来仿佛圣光普照,更别说这还是他第一次对Andermit展露笑颜,寻遍整个帝国都很难找到什么人能抵抗住夜尔斯殿下的笑,何况是刚从小地方出来——没见过世面的野公爵?
Andermit的出神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就有人穿过卫兵,轻而易举地牵走了许岁的手。
“夜尔斯!你终于回来了!”Hearin整个人几乎挂在了许岁的一条胳膊上,拉着许岁走回马车,全然把Andermit当成了空气,“快跟我来,我新给你打了一套首饰,正好戴着去Anwar的生日宴,你先看看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我再重新做……”
夜尔斯殿下对女士的要求向来百依百顺,Hearin出现后一个眼神也没留给Andermit,任由Hearin拉着他走了。
马车将他们送到了Hearin的宫殿——Hearin的父王牺牲在了战场,母后接任女王后并没有再生新的孩子,一心一意培养Hearin作为王储,这座离夜尔斯的封地十分相近的宫殿是她为了方便和夜尔斯往来新修的。
“听说你昏庸的父王不打算让你做王储了?”Hearin把许岁摁坐在椅子上,旁边的管家贴心地为她依次递上需要穿戴的首饰。
许岁嗤笑一声,配合地抬了抬下巴露出脖颈,方便Hearin给他戴上颈饰:“不用担心,他喜欢的儿子和他一样没用,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对我肝脑涂地。”
Hearin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领链固定好后抬起了许岁的手准备更换袖扣:“你能顺利继承王位就好,否则我的母亲会命令我与你断绝关系……咦?你今天戴的戒指真好看,这么纯净的紫宝石可不多见。”
许岁眨了眨眼,抬起另一只手接过那枚精巧又沉重的戒指,放进了胸口的里袋,笑得滴水不漏:“Andermit受封公爵那天,母后看我心情不好给我的。”
“你的母后品味真好。”Hearin并不知道自己刚才随意摘下的是象征着何等权力的信物,只当是一个格外漂亮的饰品,“好了,快看看怎么样?”
管家应声举着镜子转到许岁面前,许岁看着镜中被打理得华丽俊美的小公爵发出由衷的赞美。
Hearin十分受用,心满意足地又将饰品拆下来放回盒子里,让人直接把首饰盒送到夜尔斯的宫殿里去。
“Antor约我晚上去看新上的戏剧,你去不去?”Hearin问道。
许岁挑了挑眉,一口答应下来,又问:“那Anwar也一起吗?”
Hearin可惜地摇摇头:“可怜的Anwar今天晚上要上课。”
“这好办,”许岁抬手招来门外的随从,低声吩咐了几句,笑着让Hearin放心,“老师不来不就不用上课了吗?”
夜色降临。
许岁紧赶慢赶地处理完公务,终于在戏剧开场前一分钟赶到了剧院——还带了个小尾巴。
Antor揽过许岁的肩膀,转身往剧场里走的瞬间与暗处的Andermit对上了目光。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花瓶公爵或学者该有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件华贵的器物,带着冷冰冰的志在必得,傲慢得同政治场上的夜尔斯如出一辙。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Antor轻蔑地笑了一下,将Andermit的视线拦在身后,拥着许岁进了剧场。
“夜尔斯,与Hearin约会是我母后的意思,我心里只有你一个。”Antor故意矮下身子抓着夜尔斯公爵的袖子晃了晃,漂亮的眼尾微微下垂,琥珀色的眼珠子在昏暗的灯光下透着幽光,好不可怜。
许岁心里感叹Antor也有今天,借环境黑暗反手握住Antor的手捏了捏手心,眸光一转,低声笑道:“殿下这是什么话?我今天是陪Hearin殿下来的。”
旁侧倏地亮起一瞬刺目的白光,伴随着极其轻微的一声“咔嚓”,许岁眉梢一跳,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仓皇逃窜的背影,正想叫人追过去解决掉,又看见一个非常眼熟的身影十分矫健地连着越过好几个树丛一脚踹在偷拍者的膝窝上,趁那人跪倒在地夺过胶卷,又补了几脚。
许岁一脸复杂地按住了Antor招人的手:“我的人解决了,我们走吧。”
Antor挑了挑眉,似乎是惊讶于他手下的速度,打趣道:“连Anwar卫兵都未必有你的人动作迅速,难道你那愚蠢的父王真的把你当成公主来养了?”
许岁扯了扯嘴角没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说出手的其实是Andermit吧?哪有王室亲自动手抓狗仔的?这说出去布莱克王国的面子往哪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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