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迟聘,汪海潮先回了趟单位,吹着口哨,插着裤兜,一步跨三级台阶。
队里人都还没下班,三三两两的端着盒饭吃着,看他一步三摇的走来,纷纷出门,“嘿呦,汪队,看这样,手拿把攥啊,小姑娘被你拿下啦?”
“拿下了”,汪海潮心情极好的一个优雅转身,用皮鞋后跟嗖一下转过来,手指对着那帮看热闹的哥们儿点了点,“都准备好红包哈,回头给你们娶个小嫂子”,说罢,皮鞋后跟一擦,嗖一下转回去,进了办公室。
翻出来许久不动窝的存折和身份证,装进口袋里,拍了拍,吹着口哨下楼去了。
“哎……我说汪队,你下午偷跑出去约会也就罢了,哥几个同情你打光棍。可你晚上还不留下了赎罪吗?”身后追着一群起哄的兄弟。
“不啦,老胳膊老腿儿了”,说罢,在一阵口哨声中下楼去了。
回到家,爸爸妈妈还端坐在那里看电视,爸爸呵欠连连,妈妈的遥控器都拿反了。分明是在等自己回家。
“我回来了”,边换鞋,边喊了声。以往,鞋子左一只、右一只,踢掉就好了。今天好心情,低头看了看,弯腰捡起来,摆上了鞋柜。心里想,这个坏毛病要改掉,队里老余跟老婆干仗,就是他老婆嫌弃他生活习惯不好,嗯,我得改。
妈妈放下遥控器,迎上来,“送回去了?”
“嗯,送回去了。我看着她上了楼,开了灯,我才走的”。
“嗯,这就对了。回头跟她说说,住家里来吧,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人住宿舍,那么大个院子就她自己,怪吓人的”。
“嗯,我没问题”,汪海潮笑的一脸坏,“人家肯定不同意”。
妈妈抬手作势要打,多少年了,她就这一个吓唬人的动作,汪海潮都习惯了。“你别一肚子坏水儿,把人家小姑娘吓跑了”,说罢,拉着他的手,到沙发坐下。
“我跟你爸爸对这个小姑娘很满意,就不知道人家父母怎么想的。毕竟你比她大那么多,怕人家父母不满意”,妈妈一边削苹果,一边说,“我跟你爸合计了,明天我去找你孙姨,她亲家也是海边的,找她打听打听,那边儿彩礼要多少。只要不漫天要价,咱家乘以二,给双倍。毕竟人家小姑娘家家的,真嫁咱家来了,就离家远这一条,就让人家受委屈。”
“嗯,行,反正都是给迟聘,现在给她也行”,汪海潮摸摸兜里的存折,心想,都给她也行,给我留个烟钱就行。
“你那个房子,还收拾收拾不?”爸爸开了口。
“哦,是啊,还有你那个房子”,妈妈接过话茬,“早知道你现在才结婚,那时候就不花那个钱装修了,现在都过时了。现在全砸掉重新装,来不及了不说,装修污染可了不得。你看电视上说的,新装修的房子不能住,生出来孩子都是白血病”。妈妈说话像竹筒倒豆子,说完了这个词,自己愣了下,忙“呸呸呸”去敲桌子。
“不用全砸了吧,也过时不到哪里去,我又不是开歌厅”,汪海潮看妈妈懊恼,忙说,“哦,对了,单独装个书房吧,她喜欢看书,给她装个书房,四面墙壁上全装上书橱,中间摆大圆桌。”
“这是什么风格啊?”妈妈笑着说,“又吃饭又看书?”
“嗯,我看她啊,别的心眼儿没有,除了吃,就是书,倒也简单”。
“简单了好,现在这个年月,简单的姑娘不好找”,爸爸边说边去拿烟,被妈妈一巴掌拍掉。“戒了啊,以后全家都戒了,海潮,你也戒了。老大不小的了,今年结婚,明年生娃。”
“你这也太快了”,父子俩让她逗笑了,“妈,这话你别搁单位里说啊,更别跟她说啊。你这着急忙慌的样子,跟人伢子似的”。
“老汪,你瞅瞅,这就是你的好儿子,刚瞅准了媳妇,就护上了,将来我和小迟掉水里,他指定不救我”,妈妈笑着抬手,作势又要打。
“救你,救你,指定救你,小老太太了,天天赶时髦,又从网上学来的?”
迟聘觉得,自己似乎不是在和汪海潮谈恋爱,而是在和他的妈妈谈恋爱。
陈主任太粘人了。
早晨,迟聘还在呼呼大睡,手机就响了,半梦半醒间接通,就听电话里高亢兴奋的陈主任喊着:“小迟啊,起来了吧,别买饭了啊,我给你炸了油条鸡蛋圈,熬了骨头汤,一会儿带办公室去吃啊。”
“哦”,迟聘还在梦游,恍恍惚惚间看看手机屏幕,六点刚过几分钟,还不等回答,那边开心的说,“行了,我没别的事儿,你再睡个回笼觉吧。”
迟聘不好意思先挂电话,举着手机,一直等她先挂,却听那边开心的聊着:“啊,就是啊,我儿媳妇还小,大学刚毕业。”“啊,就是啊,我儿媳妇学习好,考了第一呢。”“啊,就是啊,谁说不是呢,我就是操心的命,伺候他爷俩儿还不够,又来个儿媳妇,哈哈哈哈……”听的迟聘睡意全无,只能苦笑。
中午,下班铃声一响,陈主任那厢已经收拾好她的小挎包,开心的走过来拍拍桌子:“小迟啊,走,回家,今天咱吃鱼……”说罢,不由分手的拿起迟聘的手机,出门去了。迟聘只好跟上,跟她一起钻进一辆小三轮,回家去了。少不了又要打着饱嗝回来。
下午,不等到下班,那厢已经开始打电话了,“几点下班?你跟我怎么保证的,怎么又加班?”“回来了不?到哪儿了?哦,到门口了,行行行,我跟小迟说啊。别管我,别管我,我上你孙姨那儿去。”
如此一来,每天傍晚见到汪海潮,迟聘都一脸尴尬的说:“我中午在你家吃的太多了,晚饭实在吃不下去了”。然后引来一阵哈哈哈大笑。
“不好意思啊,我妈大约是想当婆婆想疯了,我也没想到她这么热情似火”,汪海潮努力的控制着面部肌肉,但嘴角还是咧到了耳朵。
“没事,没事”,迟聘摆摆手,“我习惯了。你妈跟我妈很像,太粘人了,越长越幼稚。”说完,意识到说的不对,尬尴的张了张嘴,想解释解释。
“哈哈哈哈……”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你妈也这样?这下真热闹了。那以后让她俩住一起吧,看谁更胜一筹。哈哈哈哈哈……”
“嗯,她俩怎么样,不好说。我觉得,我倒是有可能完蛋了。”
“怎么个完蛋法儿?”
“我会被生生撑死”,迟聘举起拳头,空气中挥了挥,故意瞪着眼珠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汪海潮再也忍不住了,拍着方向盘哈哈大笑。自己的这个工作,每天接触的都是阴暗面,时间久了,即便下了班,也很难从那种严肃、压抑的情绪中切换回正常生活。队里很多人,都失眠、脱发、抑郁,以前觉得,自己早晚也这样。现在看来,不会了。这个小丫头,是自己的清风、明月,只要看她一眼,听她说几句话,一整天的心烦意乱就烟消云散了。
“我听队里人说,新开了家淮扬菜,想不想吃?”汪海潮还是开了口,好不容易坚持了一天,才见上面,不去吃饭,就要送人家回去了,很有些舍不得。
“嘴巴是想吃的,肚子实在是吃不下了”,迟聘翻着白眼儿,满脸遗憾,又惹来他的哈哈哈哈,等他终于止住笑,“你上了一天班了,你去吃吧,我陪你”。
“也行,回头给你打包几个菜,你晚上饿了再吃”,听她松了口,汪海潮忙发动车子。自己是故意的挑距离远的馆子,这样,在下班高峰中慢慢开着,能跟她多呆很久。
迟聘没想这么多,看着外边的车流和霓虹灯,一只手还被他攥着,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你是多大的警察呀?”迟聘不知道该怎么问他的职务。
“小警察”,汪海潮知道她想问什么,故意挑字眼儿逗她。还学她的样子眨巴眨巴眼睛。
“不是,我是问你……”迟聘指了指他肩膀上的花,不知道用个什么词形容。伸手戳了戳。
“这个啊”,他低头歪脸看了看,“这叫警衔。我这个是三级警督。”
“哦……”迟聘没听懂,“跟港片里似的。”
看她没懂,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汪海潮心里觉得失落又庆幸。刚说出来自己是三级警督,立刻觉得自己老了,生怕她能听懂,继而会嫌弃自己。好在她没听懂。“你觉得警服好看吗?”
“嗯,好看”,她伸手摸了摸他肩上的花,拖着长腔,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喊“威武”,成功的又逗得他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想,自己才是那个吃了哈哈屁的人吧,老大不小的了,每天哈哈哈、哈哈哈,叫队里战友见到了,大约都要笑掉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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