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沈汀漪刚要起身,还没站直就被晃得失去平衡,险些摔倒,好在旁边还坐着的程昭岸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没事吧?”
稳住后,李思恩尽量放慢动作,小心翼翼站起来,语气略显不满地问:“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事?”
他嘴角含笑,挑眉反问道:“你看起来像会有事的样子吗?”
李思恩气地鼓起腮帮子,大家在录制过程中熟了以后杜云柯总爱开她玩笑就算了,程昭岸偶尔也跟有样学样。嘴里嘟囔一句偏心眼,拍拍衣摆就越过程昭岸,轻松一跃踏上岸。
许是因为上次受伤崴脚的缘故,沈汀漪感到程昭岸过分的关照,手腕上的力道仍未消失。
“脚好了吗?”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松开手,轻松离开船板,踏上岸边的第一瞬间回头伸出双手,示意抓着他借力。
注意到他瞟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结痂的伤口,又低头看自己脚下,她眉眼带笑地迎上。
“我好得差不多了,谢谢你。”
浮光掠影,静影沉璧,沈汀漪站在渡口岸边,傍晚的风吹拂发丝,送来淡淡一缕柑橘清香。
程昭岸摸摸鼻尖,又挠挠头发,最终还是无所适从地揣进裤子口袋里。
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街角霓虹,那抹浅浅的微笑一如初次见面时的礼貌、疏离,带着南方空气里独有的潮热,他凝视着她身披的霞光,暖融融的余温下只觉得心跳也怦然。
其他同船的嘉宾基本上都急着回酒店休息,下了船纷纷加速往回走,只有他俩落在最后,慢慢沿渡口的商业街踱步回去。
程昭岸自然地双手插兜,脚下的每一步都尽量迈得小一点,再小一点。
没想到李思恩去而复返,跑过来时连额前头发都直冲冲飞起来。
“那边有人卖茉莉花手串,咱们也去买一条。”
沈汀漪猝不及防就被拉起手,跟着跑出去好几米,不回头就能听到身后的程昭岸大喊。
“你们俩去哪?”
余晖慷慨地铺满石板路,过了一道马头墙再跑几步就到了这条街巷的尽头。
她跟着跑了几步路,停下时不由得大口喘息,执扇的那只手下意识多摇了几下。
贴着街角墙边一侧,一位老奶奶坐在矮凳上正给人戴手串,脚边摆着两筐含苞待放的雪白茉莉,走近一点就满是浓郁的芬芳。
窄窄的一条青石板路上,靠河的那边坐着一位素布麻衣的中年男人,浑身都带些颜料泥点,正支着画架旁若无人地描绘眼前景色。
沈汀漪端详着画布,慢慢平稳了气息。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树叶簌簌摇曳,树荫下的乌篷船穿过桥洞,摇摇晃晃驶向远处。
“汀漪姐,你快看,”李思恩伸出一手臂,雪白的手腕上各有一条明晃晃的茉莉手串,芬香扑鼻,“好香啊,婆婆说五块钱两串,正好我一手一个。”
说话间,又缩回自己面前猛嗅一口才心满意足的放下。
“今生戴花,来世漂亮。”
坐在矮凳上的老人仰头笑眯眯说着,岁月留在脸上的痕迹绵长深刻。
她旁边的竹篓里还有一半雪白的茉莉,旁边支着一块纸壳牌子,用不甚清晰的黑色油性笔写着三元一串,五元两串。
“谢谢奶奶。”
李思恩笑着回应,沈汀漪俯下身随手拿起一串。
“阿妈,我也要一串茉莉花。”
“买两串吧,小姑娘,吉利又便宜。”
老奶奶说话间露出仅有的五颗牙,苍老的声线中沙哑而缓慢,如岁月车辙碾过一颗颗砂砾。
沈汀漪刚想摇头拒绝时,左手腕上的茉莉香串被铁丝圈扣轻轻勾住,正好看见程昭岸从巷口出现。
“那就戴两串吧。谢谢阿妈,今生卖花,世世漂亮。”
老人浑浊的双眼在夕阳下晶莹闪亮,她发自内心地咧开嘴笑。
“你也是啊小姑娘,今生戴花,世世漂亮。”
程昭岸刚跟过来就发现两人要折返回去,紧步跟上,指着李思恩朝自己炫耀的两只手,说:“你们火急火燎跑过来就为了买这个?”
“这可是茉莉花手链啊,多香啊。”
她理所当然地点着头强调,娇蛮地横他一眼,挽上沈汀漪手臂,肩并肩紧贴着往回走。
沈汀漪回眸望去,他不急不恼地笑着跟在后面慢慢踱步,背后的夕阳勾勒出一束光辉洋溢的路。
最后的晚霞把整个天空都映出淡淡粉色,沙沙树叶声下一道身影簌地窜出,一瘸一拐地钻进草丛里。
沈汀漪追过去扒开草丛,里面却什么也没有。
“你找什么呢?”李思恩跟过来问。
“刚才好像看到一只小狗。”
“酒店这条路上人少,有流浪狗、流浪猫也很正常啊。”
想到刚才一瘸一拐的身影,很可能是受伤了,从街巷通往酒店侧门的这条路又少有人步行,实在不放心又怕耽误李思恩时间。
“思恩你先回去吧,我在附近再找找。”
程昭岸光顾仰着脖子看天空,一低头就看到沈汀漪弯腰爬在草丛里找东西。
“找什么呢?”他揣着手走近她,神色紧张地问,“我帮你找找。”
她头也不抬,手上拨开绿化带里的冬青,往深处张望。
“刚才有一只小狗,好像是受伤了,我明明看见跑进这附近草丛里了,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流浪狗都怕人,你在边上找,我去里边看看。”
他拉开沈汀漪,直接走进绿化带里,拨开隐蔽的低矮灌木和纷乱杂草,探身看见里面蜷缩着一只小狗,不停地舔舐后腿上血淋淋的伤口,面对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类,它立马警觉地露出獠牙,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警告。
“我找到了,像是被什么咬伤了后腿,可能是和附近的狗打架打的吧。”
沈汀漪双手扶着膝盖弯腰看向草丛里,一只漂亮的小狗不光浑身脏兮兮,后腿被撕咬开的毛皮下,混着口水和泥土,一片血肉模糊,狰狞得很。
他站起来见她还俯身朝里张望,突然笑着调侃道:“你们这是……同病相惜对吧?”
一个前段时间崴脚,一个腿被撕咬,脑海里人和狗全都一瘸一拐的画面,顿时让沈汀漪忍俊不禁。
刚想进去安抚小狗,想办法把它转移出来,送去宠物医院治疗,可刚伸手就被拦住。
“别动。”他眉间生出一丝急色,清了清嗓子,低声说,“小心被咬到,狗受伤的时候都处于防御状态。”
被他厉声制止,沈汀漪先是一愣,随即收回了手。
“那怎么办,不能放在这里不管,万一……”
小狗狂吠一声,大口喘息着,不断向围着的两人发出威慑的低吼,随后挣扎着想支起前腿逃跑,可用尽全力也撑不起身体,只能贴在地上蹬着前腿往旁边挪动一点。
“估计也跑不动了,咱们先回去,我找点吃的过来,看能不能诱捕它。”
“你能抓回去吗?”回去路上她脚步迟疑,一步三回头,不光担心小狗,也有点不放心他。
程昭岸脚步轻快地往回走,浅浅的笑意从嘴角漾起,神色充满了自信。
“就这个小病号还能斗得过我嘛,等我回去借一个纸箱就直接拿下了。”
等到天幕暗淡,程昭岸端着一个纸箱子回来,前不久还在虚张声势的小狗窝在里面吃的正香。
电梯门一开,正好碰到一路小碎步跑过来的李思恩,好奇地凑上来。
“拿的什么啊?”
伸手扒开合上的纸箱,突然夹着嗓音说:“哇,小狗!好可爱!怎么还留那么多血啊,小可怜。”
“哎!别动!刚抓的流浪狗,小心被咬了,还得去打狂犬疫苗。”
他厉声呵斥,端着纸箱的手臂迅速向身侧一挪,李思恩让他吓得赶紧缩回手,不敢轻举妄动。
“沈汀漪呢?”
“她刚后采完,在房间吃饭呢,我着急下楼备采,先走一步啦。”说着钻进电梯,赶紧溜了。
沈汀漪正在房间吃外卖,从猫眼处看见程昭岸抱着纸箱,火速开门让他进来。
“这么快,它是不是饿坏了,要不喂点牛奶?”
“狗不能喝牛奶,会拉肚子的。”
他放下箱子,复述起刚才的情形,兴奋得声音都高了一个调。
“你不知道,这小东西贼有意思,我又回去找他的时候还是很凶,我就给它一块鸡腿,结果它就闻一闻,看我一眼但是不吃,还装得就是很没兴趣的样子,然后我就撕了一小块儿放它旁边,剩下的都放箱子里。”
“你猜它吃不吃?”程昭岸故作玄机地问。
箱子里的小狗这时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仰头直勾勾地看着箱子外的两人,也许因为伤口的疼痛,舔舐时偶尔还会发出哼唧声。
沈汀漪终于移开目光,看向蹲在旁边的程昭岸,“吃了。”
“你怎么才这么准?我当时说我先走啦,你自己在这儿吃吧,我就假装走远一点躲起来。过了大概几分钟我感觉,很快它就慢慢地爬到箱子里面吃鸡腿了。”
看他自顾自说得绘声绘色,沈汀漪将手里一盒牛奶递过去。
“你喝牛奶吗?”
手都要接上了,程昭岸突然想起空腹不能喝奶,直接摇手拒绝:“呃……我也不能喝。”
弯弯细眉轻颤,沈汀漪握着一盒牛奶环住双腿蹲在旁边,忽然若有所思地憋着笑。
“哦。”
程昭岸意识到这话的歧义,略显尴尬地笑出声,见状沈汀漪原本憋着的笑意染上眼角眉梢,晕开浓烈的颜色。
“然后呢?你抱起箱子就跑回来了?”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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