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说岔话,唐梨不敢乱编理由,眼睛下意识找傅言。他拿着盘子正在跟人说话,恰好看着她这边。
大概读懂她在求助,傅言快步走过来,筷子夹起一颗东西喂到她嘴边:“你最爱吃的烤蘑菇。”
唐梨从善如流,立刻张嘴咬住。旁边赵太太的注意力一下转移了,打趣道:“傅总真会照顾人啊!”
“偶尔,”傅言面不改色,“平日在家都是她照顾我。”
这挺像会体谅老婆的老公说的话,教人觉得两人恩爱有加。不止赵太太,在场其他人也都听到看到,汤乐澄眼珠子瞪得有点大。
“傅太太做什么工作?”那位之前自嘲老夫老妻的女士问道,唐梨回答她在广告公司做文案创意。
“哪家公司?”赵勋问,“回头看看找你做广告。”
“不用不用,”唐梨连忙婉拒,“我......我也不是客户部,不太需要拓展业绩。”
“没关系啊,总归对你也是件好事。”
如果她能带来客户资源,就算不是客户部的公司也会以其他形式记着她的功劳。这个道理不难理解。唐梨不懂再怎么拒绝,才瞄了眼身边的傅言,他已心领神会。
“谢谢赵总好意。只是我们结婚没公开,公司不知道她的背景,这种资源关系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也容易让人误会瞎猜。”
傅言这么一说,赵勋马上懂了。其他人乍听他们隐婚,都有些不解。赵太太刚好抓着机会又问一遍为什么。
“之前跟赵总提过,家长没同意。”说着,傅言目光扫向汤乐澄,眼底藏着某种暗语。
细论起来,这算是他捅的篓子。要不是他蓄意拆台,估计也没有隐婚之说。汤乐澄心知肚明,所以接到信号自觉地接下了话题。
“赵总要是不满意女儿的结婚对象,会反对他们结婚吗?”
“我没那么专治,”赵勋笑着回,“她爱跟谁结让她去,我不管。”
“赵总开明多了。”
赵勋的一个老友揭他底:“老赵话说早了,他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不管?是吧,赵太太?”
......
话题就这么绕到他们中老年人操心子女的各种问题上去,唐梨这边也暂时没了被关注的压力。
吃完烧烤差不多进屋吃午饭。宽敞的挑高大厅,繁复的欧式水晶灯挂在中央。长长的餐桌他们十个人也没坐满。
投资刚才已经聊过,餐桌上主要就聊吃聊玩。赵太太说下午可以在这里打麻将、钓鱼,也可以到别墅后面去爬山。
傅言不打算留一整天,赵勋也没执意挽留。年轻人没几个喜欢打麻将钓鱼,他理解。
吃完饭,他们三个告辞上车。这个时候唐梨才卸下全副重担,懒懒地瘫在座位上。汤乐澄拍拍她的椅背:“你真喜欢吃蘑菇?”
她想起傅言喂的那口,不好意思承认。
“瞎琢磨什么?”傅言头也不回地系安全带,“她盘子里没有蘑菇而已。”
“哦-----”汤乐澄恍然大悟。
......
唐梨默默抓了抓衣角,幸好,没承认。
午后阳光灿烂,车窗外吹进的空气中裹夹着山野香气,沁人心扉。难得来趟郊区,汤乐澄提议去爬赵勋说的山,赏一赏秋景。
“怎么样,唐梨?”他拍了拍她的椅背。
唐梨转头看向傅言,他目视前方把着方向盘未置可否,大约不感兴趣。于是,她语气委婉地回答:“算了吧,回市区还......”
“二对一,你的意见无效。”
“......”
唐梨诧异地睁大眼睛。
“哈哈哈.....”后排传来笑声,“这个人闷骚得很,往往他不说话就是默许......”汤乐澄拍拍她的椅背,“记着啊。”
*
这座山不高,徒步爬到顶也不需要一小时。上山分东西两条路,路程也相近。汤乐澄今日似乎兴致很高,扬言要跟傅言分道上山,比赛谁先登顶,输的人晚上请客。
他脚下一双皮鞋,傅言蹬着厚底皮靴,倒是唐梨这个非参赛选手穿了一双运动鞋。不过,是汤乐澄提议来爬山,怎么好意思丢下她一个人。
“唐梨,二选一,你跟谁?”
她选谁不就是拖谁的后腿?唐梨摆手:“我走得慢,你们比你们的,我慢慢跟上来。”
“那怎么行?”汤乐澄很公道,“这样,跟唐梨一队的早十分钟出发。”
话说到这份上,唐梨不好再拒绝,但有些为难该选谁。傅言眼睛斜睨下来,对上她迟疑的目光,淡淡出声:“你跟他很熟?”
她......
这不是怕连累他输吗?
傅言朝汤乐澄示意:“十分钟,开始计时吧。”说完,径自迈开大步朝东边走去,唐梨赶紧快速跟上。
山路不陡,基本是石阶和栈道。道路两旁郁郁葱翠,万树成荫。唐梨顾不上欣赏沿途景色,埋头努力跟上前方傅言的步伐。他走得很快,腿又长,唐梨身上热起来,呼吸急促,越来越吃力。
坚持了二十来分钟,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我走不动了......”
“这点路就不行了?”傅言闻声也停下,折身回来。“体能跟三年前一样差。”
唐梨弯着腰,手撑在大腿上,无暇与他探讨三年前的体能:“你先走吧.....我一个人没关系......”
“我像丢下队友的?”傅言凉凉回应,然后上前捞起她的手。
他要拉她一起走。
“不是.....你这样会输......”
“嗯,输了晚上请客的钱你掏一半。”
傅言的大手牢牢牵住她的手。他的手很热,掌心的湿意贴在她手背上,明明没有半分歪念,偏偏怪异地令她暗生涟漪。
唐梨想起三年前。
为了动员傅言积极复健,她绞尽脑汁,最后只有用条件来交换。比如复健一次,给他做一顿红烧肉,或者表演一段他即兴编排的哑剧,反正得答应他提的一个条件。傅言变着花样地提,实在想不到新鲜点子就让她去跑公园。
她最讨厌跑步,体力也差,哪里达得到他要求的一个小时?甭说一小时,就是十分钟都得累趴下。于是她投机取巧,走走停停晃完大半时间才跑上一段,假装累得不行回去交差。但傅言不是那么好骗的,第二次故技重施时就被他逮个正着。
他请了个小朋友悄悄跟在她后面,将她弄虚作假的过程拿手机全程摄像。
“罪证”摆在面前时,她破罐子破摔,要是能跑一小时她干嘛不跑?她实在没那能耐,除非有人拖着她跑。傅言听完无语地看了她很久,然后再也没让她去跑公园......
如果早知道会拖傅言的后腿,也许这三年她会好好锻炼一□□能。
所以最后,他们不出意外地输了。汤乐澄早到几分钟,一边笑一边言不由衷地表示胜之不武,但转眼就一门心思地盘算晚上让他们请吃什么。
只可惜在返回市区的路上,一个投资人的电话让他心心念念的刺身落了空,他跟傅言都得过去见面聊正事。
“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汤乐澄有些不好意思。
“不了,”唐梨连忙婉拒,“我过去也帮不上忙,欠你这顿以后再补吧。”
“这种事不用记那么清楚,”傅言朝她转过头,“先送你回家?”
“好。”
等到了小区门口,车子又停在早上那个位置。唐梨解开安全扣,跟他们道了别下车。关上车门时,傅言的声音冒出来:“别忘了周一的晚饭。”
“我的饭不用记清楚,傅大少的饭倒是记得清清楚楚。”看着唐梨的背影走远,汤乐澄轻笑,“你什么时候约了人家周一吃饭?爬山的时候?”
傅言言打着方向盘,言简意赅:“别问了,不会告诉你。”
“我今天可是帮你追了老婆。”
傅言沉默不语。
“你这个人-----”汤乐澄朝前扒在两个椅背中间,“喜欢人家就正大光明地追啊,干嘛遮遮掩掩找人家演戏?”
视线之中,傅言的侧脸与音调一样冷静。
“你都说了是演戏,还当真?”
汤乐澄轻嗤:“骗鬼!”
*
而周一下班后,唐梨如约去给傅言做饭。
傅言给了她房门的新密码,且告知她会晚回,让她不用等,饭做完先走。所以等唐梨干完活预备离开时,就有点给人做钟点工的错觉。
哦,形容也不准确,钟点工还有酬劳呢!
傅言这周好像特别忙,连续三回都没在家里同他照面。有需要沟通的问题,唐梨只有在微信上同他说。
比如她想做红烧鸡来着,可惜冰箱里没有胡萝卜。傅言回复叫她发一份菜单,好提前让阿姨准备。
她这才知道他有请阿姨,于是问:【你怎么不让阿姨给你烧饭?】
少爷回复:【口味不习惯】
这句话实际的意思就是不好吃吧?那是不是说明她做的好吃?
唐梨想着,正有些窃窃得意,对方又发来一条短信。
少爷:【况且还要付工钱】
她:.......
因为去给傅言做饭,王芳几个晚上都要自己解决晚饭,对此颇有些不满。王芳说:“你要是跟傅言谈恋爱我无话可说,可你白白给他做牛做马图什么,田螺姑娘?”
“他把广告给微光做,等于是帮了我。”
王芳叹口气。
“要不是我够了解你,我都要怀疑你是企图抓住你男神之前,先抓住他的胃。”
唐梨哭笑不得,别说一个月,就是做一年都没用。
在傅言眼里,她顶多算情绪上的一个依赖罢了。毕竟在他脆弱的时候,她陪过他。一个人再风光,站得再高,也会在心力交瘁的时候祈望一份令他心安的温暖。
她愿意做这份温暖。
只要傅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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