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酒太没有安全感,她在充盈的物质生活中长大,却没有人教过她爱。她想要的东西就必须牢牢攥在手中。
就像此刻,祁酒半跪在她身侧,柔软的长发落在她肩上,鼻间满是她清冽的冷香,唇珠只差一点便要碰到她的耳垂。
黎明破晓,晨曦的微光洒进房中,恍惚中忆起那日梅花树下,她问她,“陆师姐,倘若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你会如何待我?”
微风带起两人的长发,梅花落了下来,陆师姐沉默许久。
孤独、高洁、欺霜胜雪。
“我会护你一生无恙。”陆师姐说。
祁酒将她按在身下,感受到她渐乱的吐息,她也记得陆师姐曾执剑与她对峙,未出鞘的纯钧依然冰冷。
郁郁葱葱的竹林下,陆师姐深深地望着她,墨玉眼瞳是说不清的神色,“不要与魔教中人为伍。”
“为伍又如何?”祁酒满不在意地把玩着手中的画扇,“你会杀了我么?”
“会。”陆师姐这次没有半分犹豫。
陆时山说的话,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此刻祁酒并不在意。
伤口被她压住,又渗出了些血,陆时山忍着疼痛唤她,“祁师妹。”
祁酒不答。
两厢沉默。
“祁酒。”陆时山声音轻了。
祁酒半阖眼眸,望见她的微微泛红的耳尖,两人近得似是肌肤相贴,祁酒向来体热,和浑身透着清冷气息的陆时山不同。
陆时山终于唤她,“小酒。”
祁酒低声轻笑,小酒?她什么时候这样唤过她?不是向来自恃清高,不愿意与她多说几句么?
既然她要如此亲昵,祁酒兴致一起,身子更靠近了些,若有若无地触到她的耳际,含笑软着声音道,“你会选择我吗?陆姐姐?”
陆时山长睫一颤,她的嗓音轻柔,吐息温热。
陆姐姐。看着我。喜欢么。
陆时山。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十三。我不甘心。你爱我吗。我要你一辈子记得我。
抓不住的只言片语悄然逝去,陆时山只觉耳际一阵痒意,压住渐乱的呼吸,闭了闭眼,再次睁开之时恢复了往常的清明。
她身上好热,失血过多浑身泛凉的陆时山抬手拥住她瘦削的脊背,一下一下顺毛似的轻抚着,“你想我选择你吗。”
她把这个问题抛回来,手上一轻一重地顺着她的脊骨,祁酒美目半眯,她怎么敢这样摸我?
“我怎不知我还能左右姐姐的想法?”祁酒偏过头,清浅吐息越过陆时山的侧脸,似笑非笑带着嘲讽道,“让我去送死,我自是不愿意的。”
“那我便不会选。”陆时山对上她的茶色眼瞳,开口道。
两厢对视之下,气氛突然沉默下来,屋外的鹧鸪飞上枝头,枝叶晃荡着滴落晨露,祁酒如此近地望着她的脸,登时觉得近得有些暧昧了。
但是这样起身又令她很没面子,祁酒顿时有些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左思右想左顾右盼胡思乱想起来。
以前她还小的时候,在陆师姐的府中,衣是陆师姐穿的,用筷是陆师姐教的,有什么天材地宝是让她先挑,也是陆师姐日复一日握着她的手练剑,春去秋来寒冬酷暑,院前的梅花探出墙外。
那些被送来的有资质的富家子弟,不习惯修道的清苦,一到每月一次的时日,便大摆架势下山回家探亲,只有祁酒不大肯,下人来接她回去她都要好一通脾气。
那时陆师姐正是有“少仙君”美称的宗门之傲,师兄师姐们怕这样会耽误陆师姐的修行,说着将她托给其他人照顾,陆师姐却说,不碍事。
后来大了些,陆师姐防着她跟防家贼似的,明明都是女子,更衣时偏要避着她。
怎么地,身子多金贵啊?她都看不得了?
还不让她上她的床,也不让碰她的东西,乱动她的东西就要罚禁闭。就这小小的洞府,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师姐在金屋藏娇被人发现就会毁了一世英名。
真不知道自己能吃了她不成?
她觉得自己已经算是与陆师姐十分亲近了,可陆师姐整天冷着一张脸,总是不爱说话,半点好话也无,只知道在教诲之时多说几句。
还口是心非,说谎被祁酒撞破过几次,即便如此仍是丝毫不改清冷面色。
偶尔惹到陆师姐,便会闷着不说话,问她是不是生气了,她却只会说,没有。
没有便没有吧,祁酒只是等她闷着的这段时间过去,后来两人都忙着修炼,见得少了些。
其实是祁酒被祁家绊住,更少去烦陆师姐了而已,毕竟陆师姐整天一副“别烦我”的高冷样子,后来陆师姐执剑与她对峙,祁酒更不会主动去找不痛快。
这么些年过去,陆师姐性子倒是没那么倔了,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精致清妩,冷香满怀,祁酒靠得近了,她的耳尖仍是会浮起薄红。
祁酒望进她墨玉眼瞳中,一时被她的美色迷了眼,忽然想到,像陆师姐这样一心向道的高岭之花,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她呢?
大道苍茫,不少人只觉长生奢望,孤独之下自然会暗生情愫,但十几年来从没见她青睐哪个男修,在宗门中与谁说话都冷冷淡淡客客气气的。
像她这样相貌出众天资卓绝的女修士,自是引得宗门内外的众人倾倒,有些自不量力不知天高地厚的来提亲,无一例外吃了闭门羹。
不动凡心的高岭之花么?
她待何人不同呢?
祁酒好似哪里想通了一般,突然一笑,美目半眯,带着不怀好意的意味深长,“陆姐姐,你是不是......”
“陆师姐!”
祁酒还没说完,便被一道清脆的呼唤打断了,那名小弟子冒冒失失地闯进来,见了在床上的两人,一时惊得目瞪口呆,“师......师姐,你们?”
既然被打断,祁酒也不继续问了,轻咳一声,慢条斯理地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地垂眸与她对视,“那我便先回去了,师姐好生休养。”
陆时山点了点头,末了,问她,“阿狸呢?”
祁酒想了一想,才知道她说那只一目三尾灰毛狸猫,不说还好,一说祁酒又想起被绑在帝陵之中,落葵竟然将她和那不中用的小妖怪相提并论,又顺着记起那时她竟然选了自己。
祁酒一时沉下脸,冷冰冰硬邦邦不大乐意地说,“我怎么知晓?那一目小妖怪有手有脚,自己不会跑么?”
现在宗门上下都忙着清理帝陵残骸,昆山乱得一片狼藉,许多师兄师姐都上山将帝陵之中深埋的物什转移出来,也招来更多妄图夺宝的。
帝陵天材地宝甚多,自然不可能由玄微宗全部吃下,玉虚真人正与其他正道联盟商讨着如何分配,只剩下些外门弟子留在宗门之内。
小弟子跑得一脑门汗,又见了祁酒和陆时山在这床笫之间一上一下的,红着脸不敢再看,讷讷地将各种上好的丹药逐个摆在台面上。
他低着头,以袖子擦了擦汗,说,“陆师姐,祁师姐,如果你们说的是那只讙,它没有性命之忧,不过受了伤,现在在三清阁静养。”
陆时山动一下仍有些疼,撑着坐起了身,染了血的白衣更加殷红,祁酒扶了扶她,她唇无血色,望着那小弟子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忙不迭摇摇头,红着脸又说,“陆师姐,掌门真人特意嘱咐,此次雷劫不似以往,最好还是辅以药物疗伤、稳固境界。”
玉虚真人这么嘱咐,也是知道陆师姐受伤时很少吞服、外敷丹药,都是慢慢运转真气以修复经络,甚至是脸上有伤也不用药,倒是女修士中少见的不在意容貌之人了。
不等陆时山回话,他便脚底生风似的走了,他还未学会御剑,而此处离白月峰还有好一段距离,李照一答应他今日可以在白月峰见她酿酒。
李照一总是说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到此处,他有些羞涩的笑了。
房中又安静下来,祁酒并没有继续刚才那个问题的打算,陆时山倒是在想,她刚才要问什么?
祁酒本打算离开,偏头望了望丹药,又看了看浑身是伤的陆时山,止了脚步,勾起微笑,“陆姐姐,你背后的伤口又渗血了,想必你自己并不方便吧,不如我来帮你上药呢?”
果不其然见她面上浮起薄红,口中却拒绝道,“不必。”
“莫不成你打算待它自愈?”祁酒搬出玉虚真人压她,笑道,“师尊之言,陆姐姐也不听的么?那我们为何还要以师尊马首是瞻呢?”
陆时山沉默不语,忽而抬眼望她,那白皙似玉的指尖搭在绣金半月纹样宫绦,轻挂着扣合如意玉坠,其下的流苏一晃一荡。
陆时山伸手解了腰带,白衣微微散了开,祁酒一怔,怎么二话不说便宽衣解带了?不应该硬撑着不让她看她的身子吗?
“那便来吧。”陆时山说。
......这倒是让祁酒骑虎难下,可话既已说出口,出尔反尔不是她的作风,左右也不是她吃亏。
祁酒将府中外门轻轻阖上,房中暗了下来,陆时山府上常年燃着的月麟香袅袅升烟,如若不是榻上的陆时山清清冷冷一脸正经,恍惚中祁酒都以为她们要更衣就寝。
祁酒拿起一瓶伤药,屈膝跪坐在她身后,陆时山将长发拨至身前,双手撩开流烟直领对襟外衫,露出被染成暗红的里衣,许多地方被刺穿划破,露出焦红的皮肉,祁酒看得一阵疼痛。
她揭开紧紧贴着绽开皮肉的里衣,有些结了痂的连带着被扯开,沾了热水的锦巾贴上她布满伤痕的背部,陆时山脖颈漫出一层薄汗,祁酒问她,“疼吗?”
即使痛感调了低,可细细密密的疼痛依然侵袭而来,还没有碘酊、酒精棉球和3%双氧水清洗伤口,陆时山轻声喘了一口气,回头望她。
半明半暗的朦光之下,精致的蝴蝶骨若隐若现,半褪的里衣拢着她轻轻凹陷的腰线,那微微上挑的眉眼竟是带了些勾人的清妩,“嗯。”
陆时山还想说,轻一点,但为了维持陆师姐的高冷剑仙人设,她忍住了。
祁酒被她轻轻的、柔和的一声“嗯”撩得耳朵有些痒,故意轻佻地说,“是么,陆姐姐觉得疼,那我轻一点吧。”
说罢倾身更靠近了些,轻柔的吐息散在她颈后,手上的热巾轻轻擦净了她后背的血迹,染红了整整两三盆热水。
微凉的药液倒在指尖,些许滴落在床上,祁酒温热的手抚过她的伤口,一点一点抹上膏药,好似羽毛在轻挠她的脊骨,又麻又痒。
将后背可怖的伤痕处理了一番,随后缠上纱布,祁酒环着她将纱布绕至身前,二人皆是沉默不语,可谁都能感到隐隐的热意缭绕周身。
祁酒垂眸望着她的身影暗想,自己向来金尊玉贵,何时替别人做过这种事?
祁酒:呵,不是不让我看你身子吗,我偏要给你上药!
陆时山:嗯好,那便来吧。
祁酒顿时骑虎难下老虎屁股摸不得得不偿失失魂落魄迷途知返密室逃脱
玉虚真人: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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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玄幻修仙(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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