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里一身冷汗,加上夜晚的风实在磨人,陆轻还没弄清楚苏景含到底是什么意思,就不出意外地病了。
她躺在床上,连睁眼都费力,但还是卯足了劲,虚弱地喊道:“让我上学,让我上学,我不要生病呜呜呜!”
桃枝又心疼又好笑地把她按回被子里:“公主好生歇着吧,咱们不缺这几堂课。”
“……不行不行,马上期末了,我得好好预习……”
桃枝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这句话,想劝陆轻把眼睛闭上,结果陆轻已经说着说着睡着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寒让陆轻睡得昏天黑地,不过这具身体在这种情况下也没忘记应该做点什么,于是半夜陆轻还迷迷糊糊起来吐了个血。
她一边吐血一边哭,神志不清地胡乱说话:“桃枝……我不会要死了吧,我如果死了,你就把流阳宫里的东西都卖了,拿着钱去宫外买大别墅……呕,人生自古谁无死,我死在了住上大别墅的前夜。我还想再活五百年。”
太医来问脉的时候被陆轻这一系列的胡话弄得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桃枝把陆轻扶起来坐着,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没事,公主长命百岁。”
陆轻已经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你把苏景含给我叫过来,我要揍她,我要把她拉出去挨板子,她还要给我写检讨!”
太医的嘱咐还是那句桃枝听得都快包浆的话:“多睡觉,少熬夜,少吹风,注意营养均衡。”
陆轻窝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她之前还嫌苏景含那边这会儿就把炉子烧上,实在是太逊了,现在自己也不得不把温暖的小炉子点起来,防止自己冻死。
一直把“多喝热水”嗤之以鼻的陆轻终于向生活低了头:“……桃枝,我想喝热水。”
不过先来的不是热水,而是苦苦的药,陆轻忍住那种冲人的味道,几口就把药喝了个精光,桃枝这才把水捧过来给她漱漱口。
旁边还有点什么小蜜饯,陆轻觉得太甜了,还是安安静静喝热水。
喝了药睡了觉,出了一身的汗,晚间的时候陆轻去泡了个澡,整个人都舒适起来。
陆潇潇和陆千河还来看过自己,不过她当时昼夜颠倒,她们来的时候自己睡得正香。
睡觉之前皇上还来看了一眼,说什么听说你醒了,这才方便过来看看。还带了一大堆东西,之前那两次和这次简直不能比。
“皇后娘娘其实也来看过您呢。”
陆轻正裹着大氅,在炉子上烤栗子:“什么时候?你怎么都没跟我说啊。”
“皇后娘娘叫奴婢不要说的,但是刚刚看到皇上也过来了,怕公主您觉得皇后娘娘不关心您,这才告诉您。”
桃枝蹲在陆轻旁边:“您可别跟娘娘说是奴婢告诉您的啊。”
陆轻比出一个手势:“我发誓。”
“娘娘来的时候您正烧得说胡话呢,估计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更别说奴婢了。”桃枝一脸羡慕地说:“可是皇后娘娘真的好温柔啊,给您擦汗,守了你一夜,奴婢还依稀听见娘娘说‘没事,本宫都知道’。”
“母后知道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桃枝把烤好的栗子夹起来放到小盘子里,等稍微凉一些,这才剥给陆轻吃:“明日还要上课,公主早点睡。”
陆轻一刻都闲不下来,不上学的时候想着放假,放假的时候又觉得无聊想上学。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寒才刚刚又见好的趋势,她就迫不及待地坐回了嶷华宫的座位。
她摸着桌子上陆时月的“业精于勤荒于嬉”,感受着这个座位给她带来的幸福感,深深陶醉起来:“我的桌子,我可爱的桌子,我没了你可怎么活啊!”
她又摸上她的课本:“课本,我的课本,这么多天没翻过你,你都快跟我生疏了。”
陆轻捧起她的笔:“笔,我亲爱的笔,这几天没写字,我都快忘了字怎么写。”
陆轻把脸贴在桌子上:“上学,我喜欢上学;作业,我喜欢作业。”
陆千河和陆潇潇只当她疯了。
苏景含的禁足要到下个月才能解,陆轻现在也不好过去问问她。
于是她突然想到昨天晚上桃枝跟她说的话,绕了个路去了皇后的宫中。
“母后母后,我来咯。”
“来啦?不是说喜欢吃荔枝芒果吗,本宫这里还有些,都拿出来分了吃。”皇后仔细想了想,又问道,“不过你生病了,这些都是能吃的吗?”
“可以啊,吃了我的心情会好,心情好了,病也就好了。”陆轻不见外地粘到皇后身边,头枕在她肩上。
皇后的身上香香的,好像妈妈都有这种香香的味道,陆轻一时间不太想起来,干脆就这样一直靠着皇后。
皇后亲自动手给她切芒果,陆轻就倚在她身上,一脸“你的秘密我都知道”的表情:“母后是不是去偷偷看过我了,还不让别人告诉我。”
皇后丝毫没有被戳破的窘迫:“你的小侍女告诉你了?”
“才不是,我装睡的。”
皇后也是一脸“你的撒谎技术不高”的表情,虽然知道装睡是假的,但也没说出来:“对啊,本宫照顾了你一晚上,说这个干什么呢?照顾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陆轻靠在皇后肩头,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没什么呀,我就想亲亲你。”
她贴着皇后的脸,黏黏糊糊地给了她一个亲亲:“谢谢母后!”
皇后也没想到陆轻还有这一手,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只好默默享受着这个没经历过的待遇。
“母后,我烧糊涂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啊?”
“很多。”皇后沉默了一会,可能是在思考,然后才说道:“什么退婚、放风筝、让陆祁还你的涂鸦……不想期末考试,不想背书,要打苏景含。”
陆轻:“……”
皇后不理解:“为什么要打苏景含呢?”
陆轻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因为她让我太生气了!自己不解释,还让我为了她生病!”
“那确实很过分,应该再要她给你写检讨。”
“啊?这您也听到啦?”
“对啊。”皇后把装了水果的小碟子放到陆轻手里:“楚先生还把你写的检讨给本宫看了,真应该给你裱起来,挂在床头,日日观赏。”
陆轻羞愧低头,默默吃水果。
皇后却显然有心逗她:“十二月底就是期末了,复习的怎么样?还在课本上画豌豆射手暴打陆祁吗?”
陆轻:“……”
好好好,原来是知道这些。
陆轻:“我一定好好复习!!”
“这个下午,我们讲一下期末内容。”
陆轻两眼放光,蓄势待发,准备在课本上龙飞凤舞一通划。
楚凭:“还是跟去年一样,各位也不用担心,我会让大家过个好年的。好,拿课本出来上课吧。”
满腔热血突然被熄灭的陆轻:“?”
不是吧,就这吗?
陆轻纠结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陆潇潇:“上次期末都考了什么来着?”
“一些赏析,一些名词解释,还有填空,最后有两个题目,都要做文章来着。”陆潇潇疑惑地看着她,“姐姐忘了吗?”
鼓起勇气问这种问题就是有这方面的坏处,容易被人当成不记事的傻子。
但这可是期末,是检验她这一年为了陆时月做了多少努力的有效方式,是展示她优异的算术的大好平台。
陆轻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迫切期待数学考试,也没想过有一天她对语文能这么避之不及。
“有点忘了。”陆轻装模作样地扶额,“毕竟过去一年了,我脑子不好。”
可恶的填空,可恶的名词解释,可恶的赏析。
可恶的作文。
“唉。”陆轻趴在桌子上,“到底该怎么样才能让先生出选择题啊。”
鉴于陆轻保留的一系列坏习惯在这里并没有得到有效改善,她还是厚着脸皮在下课的时候拦住楚先生:“先生!求求你,划个重点吧!”
刚开始楚凭还算有耐心,告诉她:“老臣跟公主说过了,我们学的所有东西,都是重点。公主只要把它们都吃透了,必然能够在期末取得好成绩。”
于是楚凭在其他地方见到陆轻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
“陛下,这是这几日各位殿下的课堂测验的试卷。”
陆轻不知道从哪蹦出来:“天哪!楚先生,在这里也能看到你。楚先生下午好,可以划重点吗?”
“我上次要的治风寒的药包好了吗?”
“包好了楚先生!”因为无聊所有跟着桃枝来太医院取药的陆轻,把药包放到楚凭手上,“我顺便给您拿啦,什么时候划重点啊?”
“就连御花园的冬日也萧索寂寥,此时梅花还没开呢。”
楚凭与陆鸿并肩走着,谈及景色,却突然听到陆轻的声音:“先生,我披风上有梅花诶。”
楚凭:“……”
陆鸿:“……”
陆轻:“什么时候划重点啊?”
楚凭:“你是真的很像变态。”
陆轻也就吃准了楚凭脾气挺好,虽然课上总发火,但人总要透过外在看本质的。软磨硬泡之下,嶷华宫前所未有的,划了一次重点。
陆轻脸上挂着仿佛已经拿到满分的期末成绩的高兴表情一样,她听着楚先生说:“我们只划个大概范围,能不能考到就另说。”
“……尤袤的写作特点。”
陆轻在她那本全是墨点的书上努力找到了她记的笔记,应该是自己睡着的时候无意识记的,字写得就像苍蝇沾墨在书上溜达了两圈一样。
她努力辨认:“……冠冕佩玉,度骚……度骚芒果?”
陆轻:“……?”
楚凭的书一页一页翻着,陆轻也跟着逐渐迷惑起来。
“四灵诗派的风格也要记一下。”
陆轻往书上一看:“注重形制与大象。”
“还有创作主张。”
书上记:“模仿贾岛和瑶。”
贾岛自己知道,瑶不是某游戏里的辅助吗?
“北宋诗文的特点。”
陆轻:“种到临沂。”
这是什么东西,种什么才能从京城种到临沂?
“苏轼的主要思想。”
“儒家思想,勤政爱民,挟风筝。”
陆轻大概能知道为什么当初陆潇潇猜到自己想放风筝了。
陆轻陷入了沉默,她脑子里回想过无数自己上课睡觉的样子,此时恨铁不成钢,只想立刻穿越回去给自己扇醒。
但是现在她只能卑微地问陆潇潇:“潇潇,你课本给我看看。”
她整宿整宿地抄笔记,发誓下学期一定少睡觉,认真听课,做一个积极向上从不摆烂的好学生,不然就会变得像这样,紧张程度堪比高考,实在可怕。
距离期末还有一个多月,本来陆轻还觉得离她很远,直到十二月初,京城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洋洋洒洒下了好几天,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她在复习的夜晚往窗外一望,偶然生出了拥毳衣炉火的自在之感。
陆轻好不容易在心里搭起的“好好学习”的桥梁轰然崩塌,她要去堆雪人,然后拿雪球无差别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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