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月姐姐?”陆潇潇歪着头凑上来,也跟着陆时月一起跪下,“你怎么又被罚了。”
陆时月神情淡漠,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回头看去:“无事,你别跟我一起跪在这儿,中午了,该回去吃饭的。”
“母妃说好久没见你了,想跟你一起吃饭。”
“你同静妃娘娘说,我择日就去看她。”
“不行,母妃说要我务必把你带回去。”陆潇潇起身,“我去替姐姐说话。”
陆时月拉住她,冬日里,殿前的石板冰凉,陆潇潇感觉拉住自己的那只手像刚挖过冰。
陆时月摇摇头:“回去吧。”
“可是……可是天这么冷……”
“记住我跟你说的。”陆时月打断她,“别亲近我,去讨好父皇。”
她发觉自己的语气或许有些重,又抬头朝她笑笑:“那我晚膳时过去。不必担心。”
待到陆潇潇走了之后,陆时月才无奈地开口:“桃枝。”
“奴婢在。”
“你去盯紧潇潇,如果看见她在不远处等我,就将她撵回去。”
桃枝担忧地看她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公主,奴婢顺路给您取件披风来。”
陆时月笑问:“我穿得够多了,要披风做什么?”
“公主千金玉体,是尊贵之人,感冒了怎么办?”
陆时月摇头低笑:“……尊贵之人怎能同我一般胆小怯懦呢。”
桃枝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陆时月同“胆小怯懦”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她看出陆时月是在自言自语,并没有接话,低着头起身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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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轻怔怔地睁眼,她都不记得她昏倒的次数了,跟陆敛秋吵完架后,就记得有一群人推开拼命拦截的温贵,毫不留情地摁着她就地放了两大碗血。
陆敛秋固然动不了她,但宫中折磨人的手段,只需要配合一点莫须有的罪名,就能让人半死不活了。
陆轻无语,真狼狈,跟过年时的猪一样被摁着动弹不得地放血……
“公主醒了!”
桃枝的话就像春天第一场雨一样,下过之后,那些名为“陆潇潇”“陆轻”“孟思钰”的笋全都乌泱泱地冒头了。
陆轻看着面前一张张鲜活的面容:“……”
陆潇潇:“糟了!姐姐傻了!”
陆祁:“……陆潇潇我真的感觉你有病,你自己没感觉吗?”
桃枝:“公主傻了?怎么会?奴婢这就去叫太医!”
皇后:“……”
陆轻张嘴说了第一句话:“……你们能不能正常点。”
紧接着是第二句:“这个人员配置好熟悉……”
最后是诉求:“下次可以换点正常人过来吗?”
陆祁不会在意这区区小骂:“来人,上猪肝鸭血红枣燕窝阿胶!”
陆轻这次的症状就如她的名字一样非常轻,只是有点头晕恶心。她灵活地坐起来,以表达自己一点儿事都没有:“怎么你们又来了……父皇没罚我禁足?”
“没有。”皇后道,“放心吧。”
抱着狐疑的态度,陆轻风卷残云地吃完了一桌子饭菜,此时神清气爽,但还是挡不住失血过多的眩目,于是让桃枝搬来躺椅,又去晒太阳了。
她看着宫人在门口进进出出不受阻拦,看着四月份的阳光让宫前的花木都生机勃勃,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是真的一点儿都没事。
春日宴还未结束,这才正午刚过,或许是皇上还没来得及?
出于好奇的心理,她把桃枝叫了过来:“桃枝,是谁在父皇面前替我说情了吗?”
“啊,是皇后娘娘。具体的情况奴婢也不知道,总之公主没事就好。”
陆轻伸手,看着自己腕间绑着的绷带,思绪又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吵架时,自己灵光一闪,好像瞅见了有关陆时月的记忆。但是一醒来,就感觉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剩梦里那点零零碎碎的东西还在让她翻来覆去。
陆轻像梦见陆时月说要去静嫔娘娘那里吃饭,梦见陆时月对陆潇潇说要讨好父皇,梦见陆时月说自己怯懦……她怎么能叫怯懦呢,她最果敢了,不仅跟皇上吵架,还建了个被驳回的收容所,真是厉害。
陆轻又有点头疼了,在躺椅上哼哼唧唧的,把桃枝引来了。桃枝试了试陆轻的额头,果不其然又是低烧。
陆轻在她的快乐躺椅上长吁短叹:“我俩再这么下去,你将成为京城有名的专治发烧的大夫,而我,会成为你论文当中的首个案例。”
桃枝哭丧着脸:“公主又在说胡话了。”
“不用请太医了,发个小烧还请太医,浪费医疗资源。”陆轻拉好自己的小被子——本来是小毯子的但硬被桃枝换成了小被子,说道,“我先睡会儿,醒了之后想喝红枣牛奶,你去叫厨房给我备好,不然我可要生气的。”
桃枝略有纠结:“可是燕乐殿下在找您诶。”
陆轻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把掀了被子:“区区小睡,区区小烧,何足挂齿,我刚刚说我想睡觉只是因为我无聊,我一点也不想睡觉!什么?燕乐来了?太巧了,快请进来!你请完人别闲着,去催我的红枣牛奶。”
桃枝:“……”
陆轻第一次见到燕乐这样的表情,纠结的、皱着眉的、心事重重的。
她与陆轻大眼瞪小眼,**地说了句:“我会还给你的。”
陆轻:“?”
见她说完就转身要走,陆轻更迷惑了:“你走什么?。”
陆轻赶紧跑去拉住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乐却不回头,只是一个用力抽走了自己的手,陆轻没反应过来,一个踉跄,满脸写着“有鬼”,并且用一种缓慢随性且灵敏的姿势,安安稳稳的躺倒在地上:“诶哟——”
燕乐慌了,急忙过来扶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有的人,话都不说明白,还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现在还发烧并且刚受了罚的柔软女子推翻在地。”陆轻在地上躺好,双手搭在腹前,体态安详,“我死也。”
燕乐突然就哭了:“你别死,你姐姐就因为我死了,你不能因为我再死掉了。”
陆轻睁眼看她,幽绿的眼眸像是碎掉的宝石,碎屑落到自己的脸上,和普通的眼泪没什么区别。她伸手替燕乐把眼泪抹掉:“我就骗骗你……我的姐姐为什么因为你才死掉啊?”
燕乐跪倒在她旁边:“……如果不是我来,她也不会过去,也就不会死了。”
燕乐说:“我真的没有骗你,上次我要你教我认字,是老皇上给我看了折子……我看不懂,回去查了好久,才认出‘陆千河’三个字来。”
陆轻笑了笑:“你不来,也会有别人来,她不去,也会有别人去。”
“对不起……如果我认字的话,就能早点告诉你了。”
“你又要给自己乱添罪名了……我就算知道又能做什么呢。”
“你可以飞走。”燕乐止住眼泪,认真地看着她。
“那个是神仙、超人和魔法彩虹里的爱丽娜才会的东西……”
“超人和爱丽娜是什么?”
“是话本里的东西。”陆轻撑着身子坐起来,“你多看看就能看到了。”
燕乐用袖子把眼泪擦干,摇摇头说:“不,我要先认字,你还会继续教我吗?”
“我会啊。”陆轻握着她的手,想了想,“认字的话……那我们还是从基础认起,就从大周权威字典开始吧!”
“……我不要看字典。”
“……那你怎么认字?”
燕乐面无表情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卷书:“看话本。”
陆轻:“……那你刚刚说屁呢。”
燕乐:“兴趣才是人类的老师,有了兴趣,我才能学好字。”
陆轻:“……”
刚刚才酝酿完情绪的陆轻彻底没有情绪了,她像僵尸一样盯着燕乐:“你……你跟陆潇潇一起去治治吧,我相信你们能彻底被治好的。”
燕乐自动忽略了陆轻的话,缓了缓情绪,把陆轻从地上拉起来,再把她搬到书桌旁。
陆轻全程都:“……”
“好!我们现在就开始认字!”
陆轻:“不是我说你,你可能脑子真的有问题。”
燕乐:“我不在乎,你周围那么多脑子有问题的人,你也还跟她们玩。同理,即使我脑子有问题,你也不会抛弃我不管,反而会替我寻找治疗脑疾的大夫。”
陆轻:“……”
燕乐捧起书来:“别打扰我,我要开始读书了。”
陆轻:“……”
燕乐就真的这样朗诵起来:“过木叉,旦上,至今仍吟思君叉,木时则叹叉家别……”
陆轻:“??”
陆轻探头过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不是话本,这是戏文!”
陆轻:“【过闲桥】!至今仍吟思君书,闲时则叹离家别!笔记记上!西一安闲!乐咦离!”
燕乐:“你冷静点,什么是西一安闲,乐咦离?”
陆轻偷偷念叨:“算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循循善诱,有教无类……再来!”
陆轻带着燕乐一行一行认过去,后知后觉这本戏文自己看过。
桃枝终于把红枣牛奶送了过来,恰巧燕乐将陆轻最熟悉的那段戏文读了出来:“叉叉黄泉,叉叉死生叉叉叉。”
陆轻桃枝:“……”
陆轻叹了口气:“碧落黄泉,穷尽死生枉沉沦。”
陆轻看书一目十行不过脑子,只记上句不记下句,更不用说这本书还是前两年看的了,此时,她看着燕乐手指指过的地方,终于在落了灰的记忆里翻出了下半句,并和戏文中的字一同浮现了出来。
燕乐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但好奇下一句怎么念,于是问道:“那下一句呢?”
陆轻接过牛奶,目光扫过站在一旁呆呆的桃枝,念道:“咫尺天涯,相逢不识旧容音。”
其实燕乐对于中原的诗文也不了解,入门就是看戏文,也不知道她到底看懂了什么。很是好奇的陆轻忍不住问道:“我想问问,你听懂了吗?就算听懂了,你看懂了吗?”
燕乐很诚实地摇头:“不懂。所以这个到底讲了什么?”
“……就是说一个男的,他对象死了,他很伤心,然后他俩终于在黄泉相见了,但是又互相认不出了。”
燕乐:“是不记得了吗?”
陆轻回忆了一下:“只是认不出了。”
戏文无出处,格式采用的是现代出版戏文的格式,唉其实就是对着牡丹亭西厢记的格式写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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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五十九章.过闲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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