嶷华宫暂时由楚凭的书童来授课,他手上有一大摞手稿,说是先生去世前写的,怕学生们没东西可学,就先写上一些,免得还要再外调老师过来。
书童长得白白净净,大约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看着楚凭的手稿也能讲得头头是道。陆轻低头做笔记时突然想到,楚先生周围的学生都是天才,能授课也算不得诧异的事情。
明明马上就是燥热的夏天,可陆轻却觉得最近心如止水。主要还是生活方面太无聊了,除了上学就是回流阳宫,她和狐朋狗友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纵使有陆潇潇陆祁这类人,也还是会觉得空落落的。
替陆潇潇过了一次生日之后,就已经到六月中旬了。
燕乐的大门还是没有敲得开,皇上的召见也是一点儿也无,就连陆鸿和李迟的消息都没听到多少。
不过陆轻也并没有无聊很久,因为陆敛秋的寿辰要到了——其实本该在上个月就大办特办的,却不巧撞上了楚凭的丧事。楚凭是旧臣,先帝传下来的活的传国之宝,纵使皇上有意打压,也还是得顾及着他是自己的老师,更不用提楚凭民间的声望了。此事要是做不好,朝臣必然口诛笔伐,百姓也必然多有怨怼。
于是陆敛秋安安分分地替楚凭守了一个多月的孝,而只守了一个多月的原因,则是因为皇帝寿辰后,有一场五年一次的祭天大典。天子有天授意,祭天大典自无法因人事推迟,为了展示完美的天子形象,皇帝的寿辰还是得大办特办的。
陆轻最近实在是太健康了,找不到任何理由请假,也因为她中秋之后就要去祭天大典上招魂,这个寿宴她不得不来。
上一次参加这种宴会还是在去年,大家正襟危坐地坐在一起,说话都得斟酌几番,承袭从古至今的敬酒文化,讲究尊卑分明的等级制度。
虽是寿宴,但在这个时间段,陆敛秋那边依旧是络绎不绝的国事商讨。无聊是无聊了点,好在不会被探究的目光盯着。
陆潇潇依旧坐在陆轻旁边:“姐姐怎么满脸愁容的?”
陆轻大惊失色:“真的吗,我没有表情管理吗?别人不会认为我对父皇有意见吧!?”
“不会,大家都在忙呢。”
确实如陆潇潇所说,这里的人几乎都有在忙的事情,自然没人注意得到自己。这种无聊的场面呆久了就会闷,可因为怕突然点到自己的名字,陆轻也不太敢出去散心。
并且因为陆轻和陆敛秋尴尬的关系,也没什么人来敢找自己说话,身边只有陆潇潇和陆祁这两个宫里的老人。
陆轻摇着头:“明明早朝可以讨论,宴会之前可以办公,结束之后可以复盘,为什么这些人总要在特殊场合做不合时宜的事情呢?”
陆祁认真回答:“你不也一样,明明中午可以睡觉,晚上可以放松,你偏要在嶷华宫做不合时宜的事情。”
陆轻又摇摇头:“这话错了,世界上没人喜欢讨论办公复盘,但是没人不喜欢睡觉,我做我喜欢的事情是自愿的,他们做不喜欢的事情是被迫的。”
陆潇潇感叹道:“好有道理,来人,取本宫的纸笔来,本宫要记笔记!”
陆祁这下懂了:“哦,陆潇潇就在做不喜欢的事情,在假积极。”
陆潇潇:“你这话又错了,我喜欢姐姐说话,而你不喜欢姐姐说话,子非我安知我之积极?”
陆祁:“我觉得你们两个人有时候病得同气连枝,有考虑过脑残具有传染性吗?”
陆轻:“脑残是一种隐性基因,你别以为你很正常,其实你早就病入膏肓。”
陆祁:“谁来救救你们……”
三个人各有心事地展示出各不相同的愁容来,在忙碌的宴会上异常格格不入,但又因为宴会的忙碌,反倒没人注意这割裂的三个人。
陆轻:“很无聊,想走又不敢走……他们说的我也听不懂。”
陆祁:“为什么不敢走,大步走啊,迈出去,走出这一步,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陆潇潇安慰道:“别担心,姐姐,至少他们现在正在各司其职地说公事和假积极,如果突然扯到你身上,那才叫好玩呢!”
陆轻向他们俩翻了个白眼:“不敢走就是不敢走,你敢你怎么不走?”
她正要回答陆潇潇的话,猝不及防就被点到名了。皇上的声音很大,离得近的都能听见:“这些事自然还是时月更懂些,时月,过来。”
陆轻表情僵硬地看向陆潇潇:“你有点深不可测了……”
随后她又僵硬地转回去,看着皇上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心下恶寒。但她又突然反应过来了,对方这是在故意恶心自己。于是,最擅长恶心别人的陆轻旋即换上一副子孝父慈的表情:“父皇,儿臣孤独地坐在那边等了好久了,就等您让儿臣过来一同说说心里话呢!”
陆潇潇表情僵硬地吃菜,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姐姐你有点恶心了……”
陆轻端着酒满脸谄媚地飘过去:“父皇,寿辰虽过,儿臣也早早送上了礼物,可是儿臣觉得那些身外之物和面子上的祝福都如过眼云烟。这杯酒敬您。儿臣祝愿父皇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陆敛秋:“……”
陆敛秋:“……………”
陆敛秋:“……………………”
陆敛秋板起脸来:“宴会上要注意分寸!”
“父皇,您别装啦,就知道您最爱跟儿臣说话,儿臣这不是来了嘛!”陆轻恍若未闻,她来时还顺了一个不知道是谁桌上的酒壶,替自己斟满一杯,对着一旁几位大臣和善道,“诸位也吃好喝好。”
几位大臣中有皇上的心腹,有不站队的纯臣,也有听过风言风语此时选择观望的心思缜密者。但无论是谁,见到这种架势,多少都有些困惑。
宫中哪两位最势同水火,他们外人看得一清二楚,原本以为这两个人但凡见面就要吵架,却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一时间他们谁也拿不稳主意了,只能笑呵呵地奉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陆轻也笑意盈盈地喝光了。但她怔了一下,因为杯子里没有酒的醇香,反而是茶的清香。她的目光淡淡扫过随手拿起的酒壶,头一偏,就看到了酒壶的主人。
离皇上的位置越近,越证明此人地位之高,这人居然就坐在宫中老臣之后的位置,这么短的时间,他是给皇上捐钱了吗,居然这么步步高升。
李迟维持着喝茶的动作与她面面相觑:“……”
陆轻:“……”
但陆轻眼下忙得很,没空顾及喝酒还要作弊的李迟。
陆轻乖巧地问道:“父皇,您说的那个儿臣很懂的事是什么呢?”
陆敛秋单知道她脸皮厚,却没想到能这么厚。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陆轻这类恶心人的技能已经进步到一定境界了。
皇上毕竟是皇上,他不动声色地掩盖住情绪,翻找出许久未曾对陆轻展示的和善出来:“不过是些祭天大典的事。这些日子已有人去你宫中教习礼仪了吧?”
“学了不少天了,儿臣觉得以儿臣的聪慧简直不再话下。放心吧父皇,儿臣届时肯定不会出错!”陆轻觉得陆敛秋跑题了,死活要把主题拉回来,“所以父皇您到底要问儿臣什么?”
陆敛秋面无表情地和陆轻对视了几眼,见着陆轻毫无惧意甚至越来越得寸进尺的模样,无力感油然而生。他如果不撕破脸,想必对方永远也露不出一丝破绽,然而自己又是天子,撕破脸这件事委实不够聪明。
看着陆轻做作又讨好的微笑,皇上随手一指:“无事,只是问问你与李迟的婚期将近,准备的东西可有漏了什么。”
陆轻心里的白眼马上要翻到天上去了,她觉得陆敛秋做事说话越来越没脑子和逻辑了,这么生硬的话题都能扯上去。但她还是面带微笑,礼貌十足:“父皇不是让内务府替儿臣跟进了嘛,况且还有母后,定然出不了岔子的,更不用提漏了什么东西了。儿臣也去看了公主府,实在是富丽堂皇,儿臣就知道父皇时时记挂着儿臣,衣食住行都要替儿臣选最好的。”
陆敛秋胸口发闷,喝了口酒,一旁的朝臣面面相觑,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样一个情况。
温贵与李迟对视一眼,立马一个夹菜一个劝说。
温贵:“陛下尝尝这菜,御膳房新研究的,说是要配着酒吃才能品到。陛下总也不能光喝酒,国事操劳,本就容易头疼,吃多了酒,想来晚上更睡不着了。”
李迟:“陛下放心,殿下的事臣也在盯着,万分小心,自是不会出什么差错。不过还有几处拿不准的,想要与殿下商定一番,先前太忙,总找不到时间,现下终于见面,可否准许臣与殿下一叙?”
三个人长篇大论,各有各的目的,可陆敛秋偏又挑不出错来,只得放手:“去吧。”
李迟起身长揖:“多谢陛下。”
随后他又伸手相请:“殿下请移步内堂。”
别急,我觉得我交完论文之后好像长脑子了……
下一章大概在19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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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六十九章.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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