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竖日,上朝前,李延年在太监处签到。经过一晚上的辗转反侧,他的眼睛上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死气沉沉,再无以往的朝气。

“哟,这不是李相吗?您最近可是京城的大红人呀!” 人未到话先至。

只见赵钱孙李四位大人正昂首阔步走来。刚刚率先开口的正是赵言官。

钱大人接着冷哼一声:“哼,丞相大人消息灵通,怕早已想到应对之法。”

孙大人阴阳怪气地说道:“钱大人,您可得小心些,这朝堂风云变幻,一不小心丞相就能让你乌云盖顶咯。”

李侍郎则皮笑肉不笑地拱手道:“丞相大人安好,待会儿朝堂之上,还望大人多多担待。”

李延年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微微抽搐。他跟自己说,淡定,要淡定。

“各位大人莫要听信那些不实谣言。我所行之事光明磊落,数十年在朝堂之上兢兢业业多年,一心只为陛下和江山社稷,陛下深知我的忠心。” 说完脸上堆出一个假笑,硬着头皮走进了大殿。

上朝,朝堂内,四位言官依次出列:

“臣赵逸风,”

“臣钱锦程”

“臣孙睿渊”

“臣李皓宇”

异口同声:“有事起奏—”

“爱卿准奏。”

赵逸风道:“陛下,前日丞相幼子李亿在与孙尚书之子在学堂外发生口角,口出狂悖之言,言辞间涉及皇家之事,且多有不当之处。扬言其父与二皇子关系亲厚,又对未来继承大统一事,表述颇为大胆。孩童之言虽常出自无心,然此事兹事体大,臣以为不可不察,故斗胆向陛下奏明,望陛下圣裁。”

钱锦程道:“陛下,如今民间已对丞相幼子的话议论纷纷,皇家之事不可随意揣度,恐于朝纲不利,皇家威严受损。恳请陛下明鉴,以正视听。”

孙睿渊道:“陛下,丞相目无法纪,教子无方,致使其子在外妄议皇储,此乃祸乱之源。幼童言语无状,此绝非偶然,定是受家中长辈影响,足见丞相平时在家中就言语失当,有结党营私之嫌疑。”

李皓宇道:“丞相位高权重,德被四方,所言所行皆为天下读书人效仿,却连家事都处理不好,又如何能指望他为陛下、为朝廷尽忠职守?若是天下官员纷纷效仿,让家中之人随意议论朝政要事、妄言皇家秘辛,那朝廷威严何存?陛下的圣明又将置于何地?长此以往,必将引发朝局动荡,百姓不安。臣以为,丞相之过,不可不究,望陛下明察,以正朝纲,肃清风气!”

这四位大人义正言辞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往丞相的心窝窝上捅刀子,李延年只觉得自己心上被捅了好大一个窟窿,可还未等他自辩,孙尚书这个老匹夫跳出来倚老卖老。

“陛下要救救老臣啊!” 孙尚书 “扑通” 一声跪地,涕泪横流,花白的胡子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一颤一颤的。

“老臣为朝廷鞠躬尽瘁多年,只盼社稷安康。如今却被那丞相欺负得没了活路。那日幼子回家哭诉,丞相之子顽劣,不仅羞辱我孙儿,还说其父如今权势在望,受二皇子关照,扬言日后得势必定要新皇处置了老臣一家!”

“老臣不曾想,自己和李相大人不过是政见不合,却都是为了百姓民生进言献策,何曾想被丞相大人怀恨在心啊!”

“老臣一把老骨头了,不惧奸佞,可虽说老臣一人死不足惧,可家中还有幼童质子,一家几十口人需要将养。老臣若遭遇不测,他们该如何是好?老臣那几个孙子,调皮得很,整天就知道缠着老臣要糖吃。老臣要是不在了,他们可不得哭天抢地。还有老臣那夫人,年纪大眼睛也不好使,若是知道老臣出了事,肯定哭得晕过去。家里的丫鬟小厮们,也都指望着老臣的俸禄过活呢。还望皇上怜悯臣啊!”

孙尚书说完,伏地痛哭,双手不停地拍打着地面。朝堂上的大臣们看着孙尚书这副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该憋笑还是该同情。

丞相只觉如芒在背,他紧闭双唇,深吸一口气,暗骂孙尚书是个倚老卖老的老匹夫,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诸位大人,仅凭几句谣言便要定我的罪,是否太过草率?我家中对子女管教向来严格,此次小儿言语失当,我亦痛心疾首,但定是有人蓄意陷害。求陛下明察,小儿年幼无知,被奸人利用!”

“延年对各位同僚也一直以礼相待,绝无轻视之心。孙大人所言乃子虚乌有之事,我与孙尚书只是政见不同,绝无私人恩怨,又何谈报复?至于所谓结党营私,更是无稽之谈。我所行之事皆光明磊落,与各位大人在朝堂上也只是就事论事,从未有过党同伐异之举!”

“我对陛下的忠诚天地可鉴,与二皇子也只是正常的朝堂往来,绝无勾结之意。陛下圣明,定能洞察阴谋,还臣一个清白。” 说完,也跪地不起。

老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下巴。

朝堂上安静得只能听到众人轻微的呼吸声。思考了半晌,皇帝看向一旁缓缓说道:“皇儿,你可想何想法?”

听到父皇点名自己,二皇子心脏猛地一缩,急忙跪下,道:“父皇明鉴,儿臣与丞相并无私下往来或密约。前些日子孩儿的侍卫在长安街上惊扰了丞相了马匹,使丞相受伤,孩儿心里过意不去,数次登门送礼表达歉意,均被丞相回绝,此足以见得丞相为人刚正不阿,清正廉洁。那些无端的谣言,定是别有用心,居心叵测之人编造,意图毁儿臣和丞相清誉,其心可诛!”

说完,又连忙走到殿中扶起孙尚书,拱手作揖,言辞恳切道:“孙尚书,您一直以来都是朝廷的栋梁,我朝的中流砥柱,为我朝社稷、百姓兢兢业业殚精竭虑,吾对您敬佩仰慕还来不及,怎敢有其他心思。纵算是其他人有此异心,本王也绝不姑息!”

而后,二皇子再次面向前方,双膝跪地,“父皇,在儿臣心中,父皇乃圣明君主,只要能在父皇身侧尽孝,儿臣便心满意足。儿臣知道自己德薄能鲜,但拳拳之心,唯愿如萤烛之光,为父皇,朝廷,百姓分忧。”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儿臣心若明月,绝无僭越非分之念。望父皇洞察秋毫,明儿臣之志,莫使忠良蒙冤,谗言以蔽圣听。” 言罢,二皇子伏地不起。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众人的心思皆聚焦于皇帝身上。

城隍庙里,小乞丐兴奋的跟李二狗说起今天李延年下朝回家的时候,从马车上下来,一路让人搀扶着,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进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给绊了一道,磕到了头,被小厮和家丁给抬了回去。

李二狗闻言,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还有兄弟们观察到李亿母子打包了细软被送到乡下庄子里去了,走的时候哭哭啼啼不愿离开,管家在旁边劝慰她,说是夫人安心离去,府里他必定好生照看着,三年后回来保证一切如初。” 小乞丐幸灾乐祸的描述到。

“哦?这么说,是被放逐了?三年…”

李二狗捉摸着,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是暂时让娘两躲避一下风头,以免再被有心之人利用。只不过,这三年对李亿来说可是奇耻大辱了,这小孩从小就泡在京城的名利场里,爱出风头,听恭维,在乎面子,以后人家说起来,丞相之子人生黄金三年在乡野之地长大,说出来也忒不好听了,热闹起来,骂他一句乡巴佬也不为过。届时回来,京城时兴些什么什么玩意,他都跟不上趟了,想到自己让李亿吃了个大憋,李二狗这心里头就顺畅不已。

哈哈哈哈哈。

“不过兄弟们还听闻边疆之乱,受这次事件的影响,皇上还是偏向了孙尚书的建议,已经传圣旨让谢大将军领兵出征,整装军备,不日出发。” 小乞丐继续说。

咦,这是李二狗没想到的结果。她猜到老皇帝这次不会怎么着二皇子和丞相,毕竟是他一手教养的皇帝,未来不出意外也是储君无疑。但身处在权利的漩涡,任何人性都不值得被考验,老皇帝决不允许让任何人有取他而代之的想法,猜忌的种子已经被种下了,以后,只要丞相不轻举妄动,这日子也是能不咸不淡的过下去的,希望丞相好自为之。

待在一旁的小宝听到谢大将军要出征,顿时就急了,“二狗,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害了谢大将军了?之前我落水,生病垂危,你受伤都是多亏了谢大将军才挺了过来,我们…我们是不是弄巧成拙了啊。”说着,竟用袖子开始抹眼泪。

李二狗捂嘴轻笑,帮小宝擦了眼泪,弹了弹她的脑瓜子。

“傻小宝,边境百姓时常受匈奴游牧民族的侵扰,苦不堪言,谢将军为国征战,扬我朝威严,保边疆安宁、百姓乐业,怎么能说是弄巧成拙了呢。再者,子非鱼,安之鱼之乐?大丈夫建功立业,志在四方,保家卫国,也算是成了谢大将军的宏愿。”

谢大将军可是积极的主战派。且我朝兵强马壮,怎可畏战不前?

小宝吃痛,摸摸脑袋,疑问道:“可是,我倒觉得战事一起,生灵涂炭,不如和谈,以柔克刚来得巧妙。我也不懂这些,只知道打仗会让人丧命的!”

想他们这乞丐庙,有多少人是战争遗孤,小宝摇头,她真的不喜欢战争。

“和谈不是长久之计,况且你焉知人家愿与我们和谈?和谈既然是协商,则我方必然要让渡出些许利益促使合作达成,恐怕会让北狄认为我朝软弱可欺,不断得寸进尺,周边邻国也会轻视我国,有样学样。”

“我们和匈奴的主要矛盾是资源的争夺。匈奴所居之处多为荒漠戈壁,土壤贫瘠难以耕种,水源稀缺,唯有几处绿洲可勉强维持生存。反观我朝,地处中原大地,土地肥沃,河网密布,物资丰富,这对他们有极大的吸引力。因此,野蛮之人时常越境抢夺我边民的粮食、财物,甚至掳掠人口。他们的骑兵机动性极强,一旦突破边境,可长驱直入中原地带,威胁皇权统治。他们的势力通过连年的掠夺,在不断壮大,若不加以遏制,日后兵强马壮之时,我朝将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所以,不如快刀斩乱麻,给来犯之敌迎头痛击,以雷霆之势逐匈奴于漠北,方是此道正解。”

这一通话下来,愣是把旁边的小乞丐和小宝都给说迷糊了,他们虽然不懂,但觉得二狗说得很在理。

小宝痴痴地看着二狗,喃喃道:“二狗,真不敢相信你和我们一样,只是个十二岁的小乞丐。”

李二狗右手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干笑了两声。

她明白,这不是十二岁孩童该有的的心智。

轮回七世,零零总总加起来都上千岁了。还是一棵树的时候,就搁那杵了上千年,从鱼到鲲鹏又是八百年,再从北冥飞到南边也花了三四百年。其他轮回倒是时间不长,只是在世间汲汲营营,对这个世界的感悟又回到了人间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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